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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夏从车上下来时并未考虑到需要避讳,但在员工出入口碰见徐思齐,又听他说了一句不中听的话,心里就有点不太舒服了。
徐思齐说:“我倒是忘了,你是通过卢副总的关系进来的,怎么会没点身家背景。”
宁夏顺着他的目光溜向那辆疾驰而去的银色轿车,下意识问:“小齐,你懂车?”
从认识那天起,徐思齐似乎总是将她所说的话会错意,这回也未能例外。
他说:“宁夏,炫富呢?”
宁夏皮笑肉不笑地在他眼前食指一勾,“是啊,要不求我包-养你呗?”
说着,她作势往他脸上摸。
徐思齐嫌恶地躲过,骂道:“神经病!”
他气哄哄地往里走,仿佛在躲瘟疫。
把人气跑,宁夏耸了耸肩,最后又朝车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车流如梭,遥遥望去,城市的钢筋水泥在朝阳下泛起微光。
今天这辆车才真正符合他的身份。
宁夏突然发现,她好像喜欢上黑色沃尔沃了。
***
第一次是顺路,第二次真的也是顺路么?
一周内,宁夏排到早班的次数不会多于二,通常她都是中午上班,夜里下班。
这天过去后,又一次上起夜班。晚上十点半,员工出入口外,他来了。
他依然是等在车外,靠车而立。
不是她开始喜欢上的黑色沃尔沃。
宁夏是和西饼房的几个人一同出来的,一群大男人里站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还和他们有说有笑。
这个画面意外得有点……扎眼。
宁夏原本正打算和王哥他们挥手告别,一偏头看见他,整个人傻了一秒。
她以为王哥他们应该没注意到那边,可叶昭觉本身就是聚光体,并且,似乎男女通杀。
“那人等谁啊,前两天我就看见他在这儿。”大黄的声音。
宁夏没吭声。
“他好像看着我们呢。”小张的声音。
宁夏轻抿唇,依然没吭。
“我们几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好看的,人家看的是我们身后,肯定是等谁出来呢。”王哥。
宁夏想笑却笑不出来,王哥直接忽略了她,是把她也当爷们看,还是她的存在感太低?
她缓缓把手举起来,“我……”
王哥睨她一眼:“我什么我?”
众人齐齐扭头看她。
“……等我的。”宁夏笑得异常尴尬。
众默。
宁夏慢慢地说:“那,我先走了?”
大家嘴上都说好,个个笑得洞悉明察。
宁夏汗颜。
她一步步走向叶昭觉,中途停下脚步回头望,果然都在原地!
王哥笑眯眯地冲她摆手,示意:快走吧快走吧。
宁夏:“……”
恰在这时,金志良从里面走出来。众人贴在一起,全神贯注。金志良在旁边瞅着他们,又看向不远处无奈又无辜的宁夏,吼道:“不回家在这干什么呢!”
众人浑身一抖,吓一大跳。
一见是良哥,大黄指指宁夏,再指指叶昭觉,傻愣愣:“看他们……”
金志良一人踢了一脚,“滚回家看自己老婆去!”
几个人跳下台阶,各自逃窜。
宁夏没忍住,笑得噗嗤一声。
金志良瞪她,又吼:“你也是,赶快给我回家!”
宁夏笑着挥挥手:“良哥再见。”
拢了拢格纹围巾,宁夏重新向叶昭觉走去。
“你怎么又来了?”她问得矜持又淑女,但越来越上扬的唇角却像讨到便宜的孩子,很开心很开心。
他微笑问:“不欢迎?”
宁夏愣了下,瘪嘴:“你希望我说欢迎,还是不欢迎?”深深叹气,“你也太会让我难做了。”
不等他开口,她兀自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叶昭觉站车外看她。
车门没关,她坐在车里,歪头说:“叶哥哥,不要以为你痴痴地看着我,我就会表示热烈欢迎哦。”
“是么。”叶昭觉一笑置之,替她阖上门。
宁夏把驾驶室的每个角落都不动声色地扫视一遍,她不懂车,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等他上车后,驱车上路,她想了想,说:“我有一个问题。”
又是这样一个固定句式。叶昭觉不禁莞尔:“什么?”
宁夏斟酌片刻:“你为什么不开那辆越野?”
“这需要理由?”他笑看她一眼。
原本就是一个无厘头的问题,被他这么一反问,宁夏只好自行退步,低下头,“可以不需要。”
嗓音有着隐隐的失落。
还记得小时候看一部电影,《嫁个有钱人》。那时候小,不懂为什么女主角一定要一意孤行实现这个愿望。后来渐渐大了,从每个同学的家庭背景里看到了社会的贫富不均,从身边有人一路掏钱买初中、高中、大学的入读资格认识了教育不公。
金钱是资本,没钱做奴隶,有钱做主人。
她没受过穷,也没收获富。就连能深刻感受贫富差距的四年也因为叶晓凡的大大咧咧而从无体会。
偏偏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有种高攀的感觉。
叶昭觉听她的语气,以为刚刚一句不经意的话引起她的不满,他伸手过去轻轻捏她脸,笑叹:“哪来这么多问题。”
只捏一下,他便松开,手又回到方向盘,“一直都是开这辆,那辆是今年春天买的,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动。”
宁夏边揉脸边听,被他亲昵的举动弄得微微晃神。
“可你前天晚上明明开的是那辆。”听完后,她小小地反驳。
他默了会,“因为那辆你认识。”
宁夏笑起来:“比起车,我更认识你,又不是单靠车才能发现你。”
叶昭觉也笑了,他的笑容很淡,淡到只显露在宁夏能看见的那半边脸,另外半边一丝笑意也无。
上一次,他真的企图靠车凸显出自己在宁夏眼中的存在感。她要和他分道扬镳,他不确定只靠人等在那里她会不会依然漠视不理。
之后每天夜里他都来酒店外接她下班,饼房的那帮男人天天无所顾忌地调侃她。宁夏的厚脸皮具有针对性,面对和叶昭觉有关的事,明显招架无力。
每当这时候,徐思齐都表现得特别仗义。他看着他们,没好气:“人家谈恋爱关你们屁事!”
王哥说:“这不是无聊嘛!”
“就是。”大黄心里埋怨,以前休息时间聚一起还能聊点荤段子,现在有个姑娘在还得处处避讳!无聊啊。
宁夏胳膊肘戳徐思齐,小声说:“谢谢。”
徐思齐对她同样没好气:“少来!我是懒得听你的屁事!”
又是一个粗俗的家伙,宁夏想起叶晓凡来。
周六,宁夏难得休假,两人先逛街后小憩,各自点了杯莫吉托。
这是一家文艺酒吧,有浓墨书香,也有表演乐队。
时光在这里过得很慢,没有歇斯底里的重金属,也没有浓烈浑厚的摇滚乐,有的只是抒情轻缓的民谣。
恰好赶上周末演出,几支乐队轮番上场,所有客人安静地听,沉醉其中。
轮到第三支乐队,四男一女上到台前。
舞台灯光的晃动下,宁夏一眼认出里面的主唱,“小齐!”
“什么小齐?”叶晓凡凑过来问。
“那个主唱我认识,是我在万斯年认识的一个朋友。”宁夏指给她看。
脱下厨师制服的徐思齐简单地做过头发,平时他的头发略长,一低头就会自然地垂下来,而现在,全部发丝都被烫卷,蓬松凌乱,配上他那身复古潮装,宁夏头一次发现,他还蛮帅的。
乐起,舒缓轻慢。
徐思齐一手稳住麦克风,一手握在支住麦克风的长杆上。
他的嗓音低回委婉,有一番独特的韵味。
他唱歌的神情专注而动情,和平日的吊儿郎当全然不同。
他在唱:
风告诉我,云不知道要飘去哪里
云告诉我,雨不知道要落去哪里
雨告诉我,泪不知道要躲去哪里
泪告诉我,你不知道要飞去哪里
……
这是一首关于成长的自白,关于彷徨,关于迷茫。
叶晓凡听得入迷,作为某唱歌软件拥有五十万粉丝的人气唱将,她喜欢动听的歌声、动听的歌。
一曲毕,又一首前奏响起。
和前面两支乐队不同的是,这支名为岂有他哉的乐队演唱完两首歌就早早下了场。
叶晓凡听得不过瘾,拍拍宁夏,“他不是你朋友么,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介绍我和他认识呗。”
宁夏略有犹疑:“晓凡,他脾气不太好。”
“我脾气难道好?”
“那倒也是。”
宁夏被说服,两人直接结账,走出酒吧,坐在外面配备的长木椅上。
在叶晓凡万般期待的目光下,宁夏拨通徐思齐的电话。
响了几声,徐思齐接了,“你找我?”
废话!宁夏心里回了句。
叶晓凡耳朵凑过来,贴在听筒旁边。
宁夏问:“我刚刚在台下看见你了,你还有事么,能不能出来一下?”
“搞什么鬼?”即便有另一支乐队的演奏作为通话背景,宁夏还是听出来他的不耐烦。
宁夏和叶晓凡对视一眼,笑嘻嘻:“难得我和你同时休假,你平时也挺照顾我,我请客,咱们小聚一下?”
“吃什么都行?”
糟糕!宁夏知道自己要挨宰了。她立刻看叶晓凡,眼珠一瞪:壕,你请!
叶晓凡相当痛快,比了个ok的手势。
于是,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