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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殷雪领命退下。就在这时,刘醒急匆自宫外跑了进来。
“娘娘,奴才查到了,小少爷乃三夫人与周成武的私生子,根本不是老爷的儿子!”刘醒气喘吁吁回禀。
“证据确凿?”那日靳玉无意中道出送雪蜜的叔叔,靳云轻便注意到了苏靳紫脸上不该有的紧张,尤其是她下意识拉扯靳玉的动作,更引起她的质疑。
“回娘娘,证据确凿,老爷所知道的小少爷的年龄,比小少爷实际的年龄小了三个月,奴才找到了当时为小少爷接生的稳婆,稳婆说出小少爷并非早产,而是足月的婴孩。不止如此,奴才还偷偷取了小少爷和周成武的血,滴血验亲,两滴血果真溶到了一起!”刘醒坚定道。
“那稳婆为何会欺瞒父亲?”靳云轻面色凝重,狐疑开口。
“因为那稳婆是周成武的远房亲戚,且收了周成武不少好处,不过奴才给她的好处更多,她才肯将实情告知奴才。”刘醒据实道。
“好大胆的苏靳紫呵,居然敢在一朝宰相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如果不是父亲爱子心切,怕早就想到其中端倪了,所以说人都有弱点,你说对不对?”靳云轻嫣然浅笑,美眸落到刘醒身上。
“娘娘,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老爷?”刘醒忐忑看向靳云轻,眼底透着些许期盼。
“当然要让父亲知道,他那么在乎子嗣传承,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以瞒他!”靳云轻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只是眼底的笑深沉的让人看不透彻。
“可若让老爷知道......三夫人和小少爷必会死的极惨,而且......老爷也会失望......”刘醒垂目,这是他第一次对靳云轻的决定存有质疑。
“本宫还记得从怡春院跑回淑景轩的时候,母亲已经死了,淑景轩里,父亲这样责骂窦香兰:‘平日里你怎样欺负莫离,甚至朝她的饮食里下慢性毒药,令她身体虚弱,这些老夫都可以容忍你!可你居然把她毒死!身为正室,你心胸狭窄,狠毒狭隘!老夫也容不下你了!’”靳云轻没有回应刘醒的质疑,只静静回忆那天的事。
刘醒没有打断靳云轻的回忆,静静跪在那里。此刻,靳云轻继续道:
“如果当时父亲真的可以将窦香兰法办,那他仍然是筱萝最尊敬的父亲,可当得知大姐已逝的时候,靳震庭很温柔的扶起地上的窦香兰,殷勤至极,甚至当着窦香兰的面,命人将母亲扔到乱葬岗!从那一刻起,靳震庭与我靳云轻,已经没有半点关系!刘醒,你是靳府的家丁,忠于靳震庭无可厚非,但在靳震庭和本宫之间,你必须做出选择,包括汀月也是,从现在开始,靳云轻与靳侯府没有半点关系,如果你们不认同,随时可以离开。”靳云轻面色沉凝,深邃的眸宛如两片广袤无垠的百里空,晶澈透亮。
“刘醒不是靳侯府的家丁,刘醒是主子的奴才,一生一世追随主子,直到死!”刘醒满眼含泪,坚定起誓。
“奴婢是二夫人救下的,只忠于二夫人和小姐,只要小姐一句话,奴婢上刀山下火海,绝无怨言!”汀月扑通跪在靳云轻身侧,言之凿凿。
看着绝然回应自己的汀月和刘醒,靳云轻轻舒口气,这层纸早晚都要捅破,现在说开也好,免得他们带着疑惑办事,反而分心。
“都起来吧,至于苏靳紫和靳玉,本宫自有办法保他们周全,这点你们无需担心。”靳云轻上前一步,将汀月和刘醒缓缓扶了起来,柔声开口。
晚膳十分,百里玉踏入关雎宫的第一件事便是瞄向贵妃椅,见絮子在上面懒懒的趴着,方才舒了口气。
“王爷,膳食已经准备好了,娘娘正等您一起用膳呢。”见百里玉犹豫的站在宫门处,汀月登时唤道。
待百里玉端坐在桌边,汀月识相退了下去。翡翠方桌旁,靳云轻玉指勾起酒壶,缓缓起身走至百里玉身侧,为其斟了一杯琼瑶佳酿。
“你......你该不会在这酒里下毒了吧?”百里玉挑了挑眉,自入住关雎宫,这还是靳云轻第一次表现的如此友善。有句话叫作事出异常必有妖,靳云轻现在的表现就很异常!
“筱萝有那么好心吗?”靳云轻随后为自己斟了一杯。
“好心?”百里玉有些凌乱了,靳云轻的想法总和他有些出入。如果给自己下毒也叫好心的话,那靳云轻若对自己动起坏心来,真是不敢想啊!
“自然,筱萝可不想送王爷去跟大姐团聚,筱萝自小阴损惯了,做不得成人之美的好事。”靳云轻本来准备了一大堆感谢的话,想谢百里玉救下絮子,可惜百里玉的第一句话破坏了本该美好的氛围,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便扛上了。
“你说话可不可以不这么刻薄,难道你不知道以诚感人者,人亦诚而应?”百里玉极度无语,却还是端起酒杯。
“诚?不会!筱萝以前只会自欺,被人欺,现在么......学会了欺人!所以王爷的要求也很刻薄。”靳云轻耸肩,悻悻道,旋即举起酒杯看向百里玉。
有那么一刻,百里玉觉得在听到这番言论之后,他该拂袖而去的,不过让百里玉自己都觉得诧异的是,他竟随着靳云轻的动作一同举杯,紧接着饮尽杯中美酒。看来他真是被靳云轻练出来了。
“其实......你跟丽妃到底有什么过节?她似乎......也十分恨你。”百里玉搁下酒杯,转眸看向靳云轻,有那么一刻,他竟觉得靳云轻与表姐很像,那张明媚的容颜下,似乎总是隐藏着他无法触及的神秘。
“看着不顺眼罢了,不过我会让她更恨我......”靳云轻提起青釉兰花酒壶,自斟了一杯,一饮而尽。
“你该不会还要对她动手吧?她现在似乎已经很惨了?”没了孩子,失了荣宠,降为妃,在百里玉,或者是在大多数人眼里,靳素鸾的确很惨,可在靳云轻眼里,这算什么呢!比起她所承受的一切,这些不过轻如鸿毛。
“看吧,筱萝说你们有私情,你偏偏嘴硬!”靳云轻饮了第三杯酒,之后俯在桌上,歪着脑袋看向百里玉,卷曲的睫毛一眨一眨,其间的光芒如柔风拂过,吹的人心里痒痒的。
“你......你看什么?”百里玉狠噎了下喉咙,眸子不敢直视靳云轻射过来的目光,整个人显得十分局促。
“脸红了,看来你心虚了!”靳云轻樱唇勾起,微微一笑,倾国倾城。美人微醺,粉颊酡红,此情此景,是个男人都会有想法!
“你......你不也红了么!谁喝酒不上头啊!”百里玉登时捂脸,继而理直气壮解释。看着百里玉手足无措的模样,靳云轻不禁失声轻笑。
“笑什么笑啊!喝酒都会脸红啊,有什么好笑的......”百里玉面露褚色,忽然有种被戏弄的感觉,恨恨道。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汀月的声音
“娘娘,贤妃派茜夕送来一盅滋补的参汤?”汀月明显是疑问的语气。
“嗯,端进来。”靳云轻收起刚刚的戏谑,肃然开口。语毕,宫门开启,茜夕手提食盒,毕恭毕敬的走了进来。
“奴婢茜夕叩见肃亲王,叩见靳妃。”清亮的声音透着果断,干脆。靳云轻仔细打量眼前的茜夕,四宫贵妃,属贤妃头脑最为睿智,心机最为深沉,由她调教出来的宫女,自然不差。如果不是今日她偶然发现庾傅宁钟情于百里玉,她或许会将她留到最后。
“起来吧。”对于靳云轻来说,彼时她身处高位,这四宫妃嫔多多少少都在自己背后玩过猫腻,不过她不恨她们,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所以即便无甚仇恨,靳云轻还是要借助这四位贵妃来打击她们身后的王谢庾桓四大家族,进而动摇大百里根基,所谓乱世出枭雄,这是百里玉一跃冲天的必要条件,也是送百里连城下地狱的必经之路。
“启禀靳妃,这参汤是我家娘娘特别吩咐御膳房的厨子,以千年人参为料,慢火熬了三个时辰的,是极好的补品,还请娘娘笑纳。”茜夕谦恭有礼,语态得当。
“那肯定是好东西喽?”靳云轻目光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惊讶之情自然流露,一侧,百里玉唇角不由的抽了一下,入戏还真快!
“送到关雎宫的,自然是最好的。”茜夕微微点头。
“嗯,皇上说过,最好的东西,就要用到最需要的地方,百里玉,你去把絮子抱过来,它现在可需要补补了!”靳云轻一派天真的看向百里玉,唇角勾起一抹烂漫的弧度,百里玉才喝了口清粥,差点儿没被呛到。
“咳咳......你......你说什么?”百里玉双眸紧盯住靳云轻的绝世容颜,他深刻感受到,靳云轻那张脸越是无害,心底就越是腹黑。
“我离你这么近,你听不到我说话啊!我要你去抱絮子过来!快点啊!”靳云轻说着话,双手狠狠拉起百里玉。
“知道了!”百里玉狠吁口气,负气走到贵妃椅处,极不情愿的将絮子抱在怀里,走回到靳云轻身边。
“你叫什么来着?”靳云轻转眸看向茜夕。
“回靳妃,奴婢茜夕。”茜夕表面不动声色,实则惊讶不已,她无法想象曾经叱咤风云,驰骋沙场的肃亲王,竟被一个傻子呼来喝去,这简直是对肃亲王的一种侮辱。
“茜夕,快把参汤拿过来!”靳云轻朝茜夕招手,茜夕微微点头,旋即起身自食盒里取出参汤,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炖了三个时辰的参汤喂了畜牲!茜夕当真庆幸主子没有同来,否则怕是当场会要了靳云轻的命!
“嗯,好像吃饱了耶。百里玉,这剩下的你要不要喝?”靳云轻一脸无害的看向百里玉,唇角的弧度越发深了几分。百里玉闻声,额头顿时浮起三条黑线。
“不喝!”百里玉忍住暴走的冲动,咬牙切齿道。
一侧,茜夕闻声险些跌倒,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肃亲王喝畜牲喝过的东西!茜夕无法想象,住在关雎宫这么久,肃亲王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好心没好报,你要知道,这么好的东西,我可不是随便给人的!”靳云轻瞪了眼百里玉,继而接过絮子,轻轻抚着。是不随便给人,都给了畜牲!百里玉咬的牙根生疼。
直至茜夕离开,百里玉方才发狠的看向靳云轻
“干嘛欺负本王?”
“不欺负你的话,怎么会有人替你出头啊!”靳云轻一脸的不以为然。
“你是不是又要干坏事了?”百里玉收敛住眼底的愤慨,狐疑问道。
“猜对了,很坏很坏的事。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一起参加?”靳云轻忽然扬起樱唇,笑的如花灿烂。
“你有病吧!”百里玉送给她一个白眼。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靳云轻恍然看向百里玉,一派天真道。百里玉闻声,整个人自椅子上滑了下去......
走在御花园的回廊里,苏靳紫在想,如果不是因为靳云轻,她怕是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在皇宫里走一遭。只是对于靳云轻突然想见她这件事,她多少有些忐忑。
直至迈入关雎宫,苏靳紫还觉有些不真实。
“庶母快进来,汀月,去御膳房准备些好吃的糕点,一会儿给庶母拿回去。”靳云轻笑容谦和看向苏靳紫,随后似有深意的瞄了眼汀月。汀月自是心领神会,遵命退出正厅,反手将门关紧。
“民妇叩见靳妃娘娘,靳妃娘娘万福金安。”在她记忆里,靳云轻一向这样温和,虽智商只有七八岁孩童那般,可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不会倚仗侯府的权威欺负人。
“庶母怎的这般客气,快起来。”靳云轻上前两步将苏靳紫拉到位置上坐了下来,随手将刚刚沏好的茶推到苏靳紫面前。
“多谢靳妃娘娘。”苏靳紫局促的捧着茶杯,只是闻闻便知道是极好的品种,这是她这个做丫鬟出身的这辈子都喝不到的好茶。
“庶母无需紧张,筱萝找你来,只是想给你指条明路。”靳云轻并未掩饰自己,直言开口。
苏靳紫闻声,陡然一震,旋即抬眸,不可置信的看向靳云轻。
“庶母应该早猜到筱萝现下的状态,不是么?”靳云轻浅笑嫣然,眸光温和如水。苏靳紫双手紧握茶杯,怔了许久,方才开口
“早在玉儿告诉民妇,那方法是娘娘教的,民妇便觉得娘娘已非彼时的三小姐,现在看来,娘娘果真恢复清明,可喜可贺。”苏靳紫没有反驳,恭敬回话。
“庶母果然聪慧,这是玉儿的福气。”靳云轻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
“有靳妃这样的姐姐,才是玉儿的福气。”苏靳紫一直保持着谦卑的姿态,回话时也是小心翼翼。
“庶母真的和婉儿的母亲一样,总是那么谨慎,看着让人心疼。”靳云轻心底划过一抹悲怆,不管是母亲,还是苏靳紫,她们本不该如此!卑微如她们,面对强权,除了妥协,任人宰割,还能做什么呢。苏靳紫只静静聆听,并未插话。
“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靳玉的身世,你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如果哪一天,父亲知道了真相,你觉得他会怎么做?”靳云轻吸了口气,开门见山。
苏靳紫闻声,手中的茶杯‘砰—’的摔到地上,面色顿时惨白。
“娘娘......民妇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苏靳紫浑身颤抖,说话间双腿颓然跪到了地上。
“如果你不知道筱萝说什么,又为何要跪?我既然能说出这番话,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庶母还需要狡辩吗?”靳云轻起身,缓缓扶起苏靳紫,声音依旧温和如风。
“娘娘......”苏靳紫狠咽了下喉咙,被迫坐回到椅子上,目光不敢直视眼前的女子,这一刻,她深深感受到,现在靳妃娘娘与彼时那个单纯的三小姐,简直判若两人。
“庶母该是被父亲逼迫的吧?其实庶母心里喜欢的人是那个大夫周成武。难道你没想过带着靳玉和他远走高飞吗?”靳云轻说话一向简洁,她无需试探苏靳紫的想法,如果苏靳紫是那种贪恋富贵的女子,便不会与那周成武再有瓜葛,更不会将周成武送来的雪蜜视作珍宝。
“娘娘明鉴,民妇是被逼的!早在老爷要了民妇之前,民妇与成武已经私定终身,并且怀了成武的孩子,民妇不敢反抗,更不敢把事实告诉老爷......”回忆过往,苏靳紫泣不成声。
“必是如此!你与本宫的母亲同为苦命人,可惜母亲已逝,筱萝只希望庶母可以过回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果本宫给你机会,不知庶母可选择离开靳侯府?”靳云轻晶亮的眸子仿佛天空中璀璨的繁星,陡然照亮苏靳紫灰死的心。
“娘娘......娘娘什么意思?”苏靳紫激动抬眸,不可置信的看向靳云轻。
“本宫会安排你,玉儿,还有周成武离开皇城,且保证你们的安全,给你们足够的银两度日,如何?”靳云轻直言开口。
“若真如此,民妇感激涕零!”苏靳紫实乃重情之人,荣华富贵只是过眼云烟,她只想带着玉儿,与心爱之人平静度日,如今靳云轻给了她这样的机会,她怎么都要试一试。
“既是如此,明天你便将玉儿带入皇宫,本宫自有安排。”靳云轻唇角勾起,真诚坦然的笑容让苏靳紫没有原因的信任。
酉时前后,靳云轻正欲吩咐汀月准备晚膳,茜夕突然而至。
“启禀靳妃,我家娘娘已备好晚膳,特让茜夕来请靳妃过步馨阁小聚,还请肃亲王一并前往,免得无处用膳。”茜夕恭敬俯身,谦卑有礼。
“小聚?”靳云轻睁大眸子看向汀月,一脸狐疑。
“娘娘,是贤妃娘娘请您去她那里吃饭呢!”汀月用浅显易懂的语句解释道。
“好啊!一定有很多好吃的!汀月,那我们把絮子也带上好不好?”靳云轻撒娇般拉着汀月。
“絮子已经睡着了,贤妃的意思是把肃亲王也带上,不然的话,他没地方吃饭。”汀月顺着话接道。
“带着百里玉啊?可絮子醒了找他怎么办?”靳云轻有些犯难的看向汀月。
“娘娘放心,絮子不会那么快醒的,不如我们带上肃亲王吧?”一侧,茜夕虽面色无波,可心底着实有些不痛快,这话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堂堂肃亲王还不如一只猫来的矜贵。
“那好吧!”靳云轻勉为其难点头。
对于百里玉而言,他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关雎宫不准备膳食,他还真没地方用膳。更主要的是,他很想知道靳云轻这回又看谁不顺眼了。
行至步馨阁前,靳云轻便闻到一股淡淡的兰花香,香味淡雅悠然,扑面而至,让人心旷神怡。整个后宫,怕也只有庾傅宁有本事让整个寝宫日百里弥漫在这种芬芳的味道里,要知道这味道并非出自香料,而是真正的兰花散发出来的。
据她所知,庾府的花房里培育的皆是兰花,品种齐全,专供步馨阁之用。所以说钱真是好东西,虽说不是万能,可没有却是万万不能。
“好香啊!汀月,你闻到没有?”靳云轻兴奋的拉着汀月跑进步馨阁,丝毫没有身为贵妃该有的雍容端庄。
“臣妾拜见肃亲王,拜见靳妃。”当看到那抹湛蓝色的身影出现在步馨阁的正厅时,庾傅宁顿感一阵春风拂面,清爽中不乏温和,那张脸,宛如仙嫡神将,一眼便令人沉醉其间,无法自拔。
“你也是贵妃耶,为什么要行礼?”靳云轻诧异看向庾傅宁,不解开口。
“娘娘,您是本姓贵妃,所以品阶要大一级。”一侧,汀月小声解释。
“哎呀,拜来拜去的最麻烦了,你快起来,好吃的在哪里?我都饿了!”靳云轻欢快的拉起庾傅宁,一脸的迫不及待。
“靳妃里面请。”在被靳云轻拉起玉腕的一刻,庾傅宁这才仔细打量这位宠冠后宫的傻子,相貌堪称绝色,只是行为举止当真如孩童一般没个章法。
精美的碧玺玉石盘凤桌,在烛光的映衬下散着淡淡的光晕,桌上的美味珍馐上入天,下入地,琳琅满目,耀人眼球。二十道菜式,不仅颜色光鲜,香气浓郁,且造型纷繁,足见其用心。
“肃亲王请上座,靳妃娘娘请。”彼时听茜夕描述百里玉在关雎宫的凄惨状况,庾傅宁真恨不得直直冲到关雎宫,狠狠甩靳云轻的耳光,可毕竟身份在那里,她也只能是想想。
“贤妃有心了,那百里玉便恭敬不如从命。”一路走来,百里玉冷眼瞧着靳云轻的一举一动,若不是深刻了解到她骨子里的腹黑,他或许真会被靳云轻此刻的表相所迷惑。天真烂漫?呸吧!
“你坐到一边,我要坐这里。”未等百里玉落座,靳云轻一把推开百里玉,直直坐到正位上。百里玉没料到靳云轻会突然推搡他,登时一个趔趄,待站稳时,俊颜已成禇色!
“王爷,您没事吧?”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庾傅宁怎么都想不到靳云轻竟会这般对待百里玉,好歹也是王爷,她竟丝毫没有忌讳!有那么一刻,庾傅宁恨极了百里连城,如果不是他的诋毁,百里玉怎会如此下场!如果不是他的荣宠,靳云轻怎会这般嚣张!
“罢了,本王没事。”百里玉狠吸口气,尴尬回应。
“茜夕,给王爷倒酒。”百里玉的反应让庾傅宁心疼的无以复加,曾经叱咤风云的王者,如今却被一个傻子欺负成这样,连她这个旁观者都看不下去。
一侧,茜夕领命为百里玉倒了杯佳酿,这酒刚刚斟满,便被靳云轻夺了过去。
“汀月,这酒闻起来很香啊!”拿了别人的东西,靳云轻却没有丁点不好意思,还与自己的丫鬟有说有笑,这让庾傅宁再也无法容忍。
“靳妃,您若想喝酒,便该让贴身宫女伺候着。怎么能抢王爷的酒杯?”庾傅宁恨的咬牙切齿,她摆下这桌宴席,原是想看看百里玉到底有多受委屈,现在看来,靳云轻之举比起茜夕的回禀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事,他都习惯了,对吧?”靳云轻一派天真的看向百里玉,纯净的眸子隐隐透着戏谑。
“贤妃不必在意,本王另换个杯子便是。”倒底不是关雎宫,百里玉忍了靳云轻的刻意挑衅,淡声道。此刻,茜夕已然另倒了杯酒递到百里玉面前。
席间,百里玉每每要夹菜,都会让靳云轻抢先一步,一个时辰下来,百里玉几乎未吃任何东西,庾傅宁几次开口,都会靳云轻的一脸无辜挡了回来。
“百里玉,你也吃的差不多了,先回去吧,这会儿絮子怕是醒了!”就在百里玉举筷之时,靳云轻突然夺过百里玉的筷子,一脸肃然开口。
眼见着筷子被靳云轻夺走,百里玉唇角抽搐,最终选择深呼吸。
“絮子醒了关王爷什么事?”庾傅宁简直忍无可忍,声音已不似最初那般淡定。
“他是絮子贴身侍卫啊!婉儿封的!怎么样,威风吧!”感觉到庾傅宁滔天的怒气,靳云轻心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愫。
“咳......今日多谢贤妃盛情款待,本王还有事,告辞!”百里玉怕自己再呆下去,会忍不住和靳云轻翻脸,平时跟他作对也就罢了,如今还在外人面前这么糟蹋他,真是岂有此理!或许连百里玉自己也没意识到,在他心里,靳云轻已经和其他的后宫妃嫔不一样了。
见百里玉起步离开,庾傅宁登时起身,急急追上百里玉,直至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百里幕中方才回来。
接下来的宴席索然寡味,不管靳云轻说什么,庾傅宁的心里总是回想着百里玉刚刚离去时的身影,孤寂,苍凉,隐隐散着的悲哀,这一切都是谁的错?靳云轻?不,是百里连城!如果不是他设计陷害百里玉,他岂会沦落到给只畜牲当侍卫,岂会被一个傻子呼来喝去!她不能让百里玉再这么颓废下去,不能!
“你这里的东西这么好吃,我可不可以给絮子带些回去?”庾傅宁沉思之际,靳云轻搁下碗筷,请求般看向庾傅宁。
“靳妃不觉得,也该给肃亲王带些回去吗?”看着靳云轻那副不经世事的模样,庾傅宁真是恨到了极致,凭她也配欺负肃亲王!
“他没吃饱吗?不过没关系,反正他在关雎宫也经常这样,饿一顿没什么的!我要给絮子带些回去,好不好嘛!”靳云轻漫不经心回应。
“茜夕!把这些都给靳妃装回去!”庾傅宁一字一句,如覆冰霜。
直至靳云轻离开,庾傅宁猛的掀翻盘凤桌,眼底似燃起熊熊烈火。
“娘娘......”
“她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这么对待肃亲王!茜夕,你知不知道,本宫刚刚真想一巴掌扇过去!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只是个白痴,肃亲王根本不是她能亵渎的人物!”庾傅宁粉拳狠攥,怒火攻心。
“她固然是个白痴,可若肃亲王不想,有谁能使唤得了他,说到底,还是肃亲王自暴自弃......”茜夕针砭时弊分析,眼底闪过一抹哀色。
“茜夕!”
“奴婢知罪......”茜夕心知主子对百里玉的情谊,定是听不得这些实话。
“罢了,本宫不会让百里玉再这么颓废下去!决不能!”庾傅宁皓齿狠咬,眼底迸发出一道幽寒的光芒。
“娘娘,您想怎么样?”感觉到庾傅宁的异常,茜夕忧心看向自己的主子。
“颓废,是因为他心底没了希望,如果......他知道靳表姐真正的死因,你觉得,他还会不会......”
“娘娘!此事万万不可,若他知道,怕是要逆天啊!”茜夕神情紧绷,登时转身将宫门关紧,这才又回到庾傅宁身边。
“逆天也好过给一只猫当侍卫!”庾傅宁暴戾低吼。
“可您想过没有,如果逆不成天呢?”茜夕心知主子一遇到肃亲王的事,便会激动的有些过火,否则以主子的心智,怎会说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
“只要他想,本宫倾尽一切帮他!与其看着他这样颓废下去,倒不如放手一搏!介时......本宫或许会有机会......”庾傅宁冰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希翼,靳表姐已经死了,她再无障碍。
“娘娘,您对肃亲王的心意,奴婢清百里,可就算您想倾尽一切,也要看肃亲王的反应才行,不如您先试探一下,若肃亲王肯追查靳表姐的死因,介时我们再筹谋也不迟啊!”茜夕只想先稳住主子,这样逆天的事,她必须禀报给老爷。
“你说的极是,这件事你去安排,本宫要亲眼看到肃亲王的反应!”庾傅宁冰眸如刃,冷声吩咐。
“是!”茜夕垂首领命,心底却蒙上了一层阴霾,此事可大可小,弄不好会连累整个庾府。
关雎宫内,靳云轻看着在贵妃椅上懒懒睡着的絮子,玉指抚过雪白温暖的皮毛,心弦似被波动,荡起一丝涟漪。
“娘娘,这是您要的糕点。”自离开步馨阁,汀月便被靳云轻派到了御膳房,此刻,汀月正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嗯,送到东厢房。”靳云轻微微点头。就在汀月欲迈出正厅的时候,靳云轻突然起身将其唤住,随后接过食盒,独自走向东厢房。
皎月生辉,洒下如绸缎般的柔光,靳云轻踩着浅盈的步子绕过回廊走到厢房门口。正欲敲门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细碎的低吟声。
“这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霸道嚣张的女人!欺负人也要有个限度吧!本王是专门来让你欺负的么!岂有此理!让你笑......”听着里面低低的咒怨声,靳云轻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她从不知道,自己认识的百里玉,竟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彼时相处,他真是太压抑自己了。
“咳咳!”靳云轻刻意咳嗽一声,旋即将糕点搁在门前,转身离去。当听到那声咳嗽时,房间内的咒骂声嘎然而止,许久,房门开启,百里玉一眼瞥到脚下的糕点,俊颜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翌日,苏靳紫依约将靳玉一并带入皇宫。
“婉儿姐姐,我都想你了!”在入关雎宫的一刻,靳玉蹦跳着扑到靳云轻怀里,欢喜极了。
“姐姐也想你啊!庶母,您坐,汀月,沏茶!”靳云轻随手将靳玉拽到自己身边,清澈的眸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只有四岁的男孩儿,不得不承认,在这个男孩儿脸上,她丝毫没有找出父亲的痕迹。
“娘娘?”座位上,苏靳紫忐忑看向靳云轻,欲言又止。
“汀月,带靳玉到御花园去玩。本宫和庶母有话要说。”靳云轻早早安排好了一切,只待鱼儿上勾。
见靳玉离开,靳云轻素手端起茶杯递向苏靳紫。
“多谢娘娘......”苏靳紫局促不安的接过茶杯,紧张开口。
“其实本宫真的很喜欢玉儿,能离开靳侯府是他的福气。否则事情败露,最可怜的便是他,毕竟孩子是无辜的。”靳云轻淡声开口,几句话便坚定了苏靳紫的决心。
“娘娘大恩,民妇没齿不忘,只要娘娘吩咐,民妇必定照做!”苏靳紫搁下茶杯,小心翼翼跪在靳云轻面前,事情到了这一步,她没有转还的余地,更重要的是,她从未想过回头。
“庶母若真有心谢筱萝,便帮筱萝演出戏,可好?”靳云轻缓身扶起苏靳紫,声音愈渐轻柔。苏靳紫闻声,不由抬眸,茫然看向靳云轻。
碧水湖边,汀月嘱咐了靳玉好几次,在确定靳玉听明白自己的话后,方才转身离开。
“娘娘,您走慢些,三夫人既然入宫,该不会那么快离开。”御花园内,明玉急匆跟着靳素鸾的脚步,忧心开口。宫中规定,有亲眷入宫,皆要禀报各宫,当明玉将苏靳紫带着靳玉入宫的消息告诉靳素鸾时,在华清宫圈了好些天的靳素鸾突然发疯似的跑了出来。
“娘娘!”没料到靳素鸾会突然止步,明玉险些撞到靳素鸾的身上。
“她居然还敢带这个贱种进来!”看着碧水湖边以脚荡水的靳玉,靳素鸾心底的愤恨陡然蒸腾于胸。
“娘娘?”感觉到自靳素鸾身体中迸发出来的寒意,明玉下意识唤了一声。
“本宫出来的急,没带锦帕,你去帮本宫取来!”靳素鸾深吸口气,冷声吩咐,跟了自己七年的丫鬟都敢唬弄自己,眼下这个明玉也必然信不过,靳素鸾如是想。
“奴婢这就去。”明玉刻意忽略靳素鸾手中攥着的丝帕,恭敬退了下去。见四下无人,靳素鸾眸下生寒,踩着戾气的步子走向靳玉。
“小贱种!本宫问你,当日是不是靳云轻那个贱种把你藏到关雎宫的?”森冷的声音蕴着彻骨的寒意。
靳素鸾把自己关在房间这几日,反反复复思量最近发生的一切,这些事看起来象是巧合,可每件事似乎都少不了靳云轻。首先是靳云轻带回失踪的靳玉,紧接着发生的藏红花事件,靳云轻似乎出现的也极不是时候,再则就是靳云轻居然也认得白眉那个神棍!还有好多事,现在想起来似乎都有可疑。她忽然有一个念头,那靳云轻到底是不是真傻?即便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可时至今日,她当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些巧合。
“你是谁!”靳玉只抬头看了眼靳素鸾,便自顾戏水,不加理会。
“你瞎了不成!本宫是你二姐!”靳素鸾怒声喝斥。
“你是小贱种的二姐?那你是什么?”靳玉挑眉看向靳素鸾,悻悻道,一脸的鄙夷嘲讽。很难想象一个四岁的小孩儿会说出这么尖刻的话,靳素鸾登时气结,脸色阴晴莫辨。
“好个小贱种,居然敢骂本宫!别以为父亲你,你就敢无法无天了,这里是皇宫!凭你也敢和本宫嘴!”靳素鸾说着话,猛的上前拽起靳玉的衣领,硬是将他拖拽到自己面前。
“啊—”就在靳素鸾欲松开靳玉之时,只觉玉腕一阵刺痛,回手间赫然看到手腕处有针刺的痕迹。
“你!”
“我怎么了?玉儿长大了,没人敢欺负玉儿,也没人敢欺负母亲!”靳玉直直站在靳素鸾面前,水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敌意。
“把针拿出来!”靳素鸾一向高傲的性子,哪肯受一个孩子的欺负,猛的上前抓住靳玉,拼命摇晃着。
“走开!走开!”见靳素鸾像疯狗似的扑上来,靳玉也有些慌了,当下掏出口袋里的银针,拼命的扎向靳素鸾!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拱桥上,苏靳紫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玉儿!”这一声叫让靳玉突然想到了汀月刚刚嘱咐的话,于是没等靳素鸾反应过来,靳玉突然转身,纵身跳入碧水湖,湖面溅起水花,靳素鸾下意识以袖遮挡,待其将广袖撩下时,湖面早已恢复平静。
“玉儿......我的玉儿啊!二小姐!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玉儿还是个孩子,你怎么可以推他下水啊!来人啊!救命啊!救救我的玉儿—”苏靳紫踉跄着跌倒在靳素鸾面前,双手抓着她的裙摆,泣不成声,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