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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裴信扬感觉宁嗣音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吃午饭的时候,总是看着新闻出神,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只回说天气开始变热,她有些乏。
可是早晨去接她上班的时候,天气明明很清凉,她还是没精打采的样子,细问之下,她已经有一周没有晨跑了,坚持了两个多月的晨跑事业就这么中止了。
这天看到了她明显的黑眼圈,他意识到问题似乎有些严重,“最近很累?需不需要请假休息休息?”
她靠在车座位上,轻轻叹口气,“没事,部门刚起步,事情总是多一些。”
她不愿多说,他也没有再追问。
因为她在项管部,裴信扬对这个部门的动态十分关注,接到了昭阳的单子,公司上下都忙活起来,但是据他所知,项管部一切正常,没有超负荷的工作量。
她有心事,却不与他言说。
这两个月他们几乎朝夕相处,午饭一起在公司吃,晚饭有时候她也会与他一起在外面解决,一起上班一起下班,看似亲密无间,实际上与他刚回国时并没有太大差别。
他稍微进一步,她就会立刻缩进自己的壳里。极度敏感。
都说男女之间的感情也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是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们二人走得近在公司人尽皆知,公司里有不少关于两人的绯闻,但是两人又都没有正面回应过,有时候两人看起来,又更像只是兄妹关系,让人捉摸不透,宁嗣音现在和裴信扬在公司餐厅一起吃饭已经没有好奇的眼光看过来了,大家已经司空见惯。
柏顿不允许办公室恋情,作为高管,裴信扬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当事人都毫不畏惧,上头也没有责难,那么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
这结果倒是如宁嗣音所愿,她知道裴信扬的心意,却从进入柏顿的第一天开始,就公开地与他走得近,如此总比私底下被臆测要好得多。
和昭华的会议被安排在周三早上11点,果然是外企的作风,会议之后有安排午餐。
周三这天,宁嗣音一进公司,就感觉整个公司都鲜亮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今天穿裙子的女士格外多,几乎没有看到穿制服的,以前台小妹和公关部的几枚花瓶为代表的夺魁大战在柏顿悄无声息的拉开帷幕,自然是为了传说中的昭华的精英男、们。
令宁嗣音感到轻松的是,列席会议的名单里,并没有那个人,她担忧了几个日夜的情况,终究不会出现,她感觉心里的石头重重地落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撑得太久,放下来了竟也还是感觉心口有异样感传来,不明缘由。
一到办公室小钰就冲上来搂着她的胳膊,“宁宁,我特意买的裙子,特意买的限量色口红,还有我的高跟鞋,你看,好不好看?”
宁嗣音重重地点头,小钰瞬间换了一副哭丧的脸,“可是有什么用,程总居然不来,有什么用!”
孔越从电脑前探头出来,“我这几天都没敢熬夜看剧,乖乖睡美容觉,可是有什么用!”
“……工作吧。”标准的上司腔调。
何柚从总监办公室出来,翘着兰花指佯装戏子说:“这种会议,我们这边是总监接待,对方肯定也是总监出马,要想见总裁级别阿,那得是总裁接待的会议,但是总裁接待的会议呢,又怎么会有我们的份?别想了,倒是听说昭华的青年才俊一抓一大把,不知道这回能不能见着几个?”
然后这厮忽然回头,冲宁嗣音道:“你就不用来跟我们抢了,你有裴总了。”
宁嗣音失笑,“小心说话,我的饭碗就在你嘴巴边上呢,都要准备掉了。”
柏顿这边出席会议的有公关部和项管部的高层,对方是公关部和市场部高层,合作后的第一次会议,双方都很重视,这个会在柏顿这边开,也是有讲究的,一方面柏顿是承接方,有接受对方检验的义务,也需要就着会议的契机,做东一顿饭局。
会议室是行政部在张罗着布置,从鲜花到茶饮,都十分细致,宁嗣音在做最后的检查,把幻灯片上的内容仔仔细细地又过了一遍,以免出现低级错误。
卢山路过的时候敲了敲她的办公桌,她拿着手头的资料赶紧跟上,两个月下来,她和卢山也有了上下级的默契。
下楼的时候她在阶梯上看到了探头探脑的两个女人,何柚说对了,即便是程总来了,她们也是见不着的。
刚坐了一会儿,公关部的人就已经把人请到了,握手言笑过后会议就正式开始了,宁嗣音站起来分发资料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来自对面的眼神,齐刷刷地,带着莫名的意味。
她这才注意到坐在靠前位置的大美女,穿着熟悉的纪梵希套装,她下意识看看自己,好囧,撞衫了。
对方是昭华的公关部总监,苏念。适才进门的时候没有发现,是因为两人虽然都穿着一样的衣服,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宁嗣音黑色长直发,衣服搭配白色的细跟鞋,清纯可人,而后者是妩媚的大波浪卷发,搭配黑色的系带高跟鞋,性感迷人。
整个会议下来,宁嗣音都有些心不在焉,在职场交际中,撞衫的事可大可小,尤其对方职位比你高的时候。苏念讲话的时候,她垂着头看文件,躲掉了一些视线。对方显然段位比她要高,不动声色地谈话,气定神闲。
会议接近尾声,对方市场部总监接了一个电话,然后有些为难地看着苏念,与她耳语了一会儿,苏念冲他笑笑,对柏顿这边的人说:“我们总裁刚巧在附近,这个工程他格外重视,想过来听一听,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卢山的表情有瞬间的惊讶。
临时来人,还是级别高的人,这在企业交往中,往大了说算是不太礼貌的,因为对方可能因此需要临时准备相应的礼节和改变会议档次,造成不便。
“程总在国外多年,不讲究繁文缛节,贵公司要是还要做准备啊,他可要责怪我们公关部外联上传达不清了。”
苏念如此说,柏顿这边再不表态就是不懂世故了,连忙回复:“哪里的话,蓬荜生辉,相信有程总的监督,我们柏顿也能将工程完成得更好。”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再说什么,宁嗣音已经听不见了,她要怎么办?这个问题在她脑子里窜啊窜,把她的脑袋搅得跟浆糊一样。
有男同事撞了撞她的手臂,“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红?”
她才注意到自己的身子热热的,抬手贴近自己的脸,才发现手掌的温度也是高的,两者贴近根本缓解不了脸颊的热度,“没事,有些缺氧。”
呼吸节奏缓慢,甚至时不时停滞,导致缺氧。
随着众人的起立,她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沉稳的,有节奏的,他的脚步声。卢山给迟钝的她使了眼色,她慢慢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有些后悔今天穿了高跟鞋,腿有些软,手臂也有些撑不住,还好此时大家的视线都在会议室门口,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自己,手指在桌面微微颤抖。
程子颐的皮鞋出现她视线里的时候,她别过了眼睛,盯着桌面上的咖啡杯出神。耳边传来双方恭维的声音,别人说几句,他说几个字,他的声音,还是老样子,冷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低沉的,如厚重的钟磬声,说一个字,敲一下,敲在她慢半拍的心脏上。
终于传来众人抽椅子落座的声音,她手臂一放松,整个人重重地跌在座位上,与此同时,被手臂碰到的咖啡杯一倒,液体顺着桌沿洒在了她的裙子上。首先发出惊呼的不是她,她已经没有太多气力,而是她身边的专员,一个木讷的工科男,一把拽起了宁嗣音,“副理小心,别烫着了。”
这么一来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坐在首位的男人,站了起来,轻轻叹了口气往这边走来。
他不动声色地拿开了专员的手,顺势将她手臂接过来,另一只手拿着纸巾,微微弯下腰将裙子上的咖啡吸干……
会议室里的空气都静止了,淡定从容的苏念看着眼前的一幕,神色突变,缓缓起身。
这个动作,如果是由在场的其他任何一个男士做出来,想必都会觉得有些猥琐,但是程子颐做起来,显得大大方方,看着没有没有任何不对劲,如果忽略宁嗣音的眼神的话。
她的眼神,惊恐慌乱,视死如归。
他擦完抬起头,就对上了她的眼睛,然后她感觉他抓着她右臂的手,移到了左边肩膀上,很自然地搭在她肩上,然后对着愣怔的众人微微一笑,“她总是冒冒失失的,在柏顿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吧?”
不顾众人惊讶的神色,他转头过来,轻轻拍了她的脸蛋一下,“愣着干什么?去处理一下。”眼神看着裙子濡湿的地方。
宁嗣音在他的注视下落荒而逃。
她在洗手间里,看着镜子里脸色煞白的自己,感慨自己真的段位太低,他从容淡定,不动声色就将她努力维持的镇定打碎,她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他亲密的举动和言辞让她慌乱不已,原本就是打算借着着个由头躲开他,现在倒是如愿了,只不过过程超乎自己的预料。
她是真的没出息,他对她从来不都是如此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收放自如。但是每一次,她还是会被他给的一点点甜头所引诱,搅得自己心神不宁。
一直待到接到卢山电话她才从洗手间出来。那个人已经提前离开,并不参加中午的午餐会,卢山开着玩笑,责怪她知情不报搞得柏顿这边待客不周,末了他话头一转,“你不用跟着去接待午餐会了,我准假,你回去换衣服再过来上班。”
知情不报?她都知的什么情?
她今天穿的浅色的裙子,情况确实有些惨,回办公室拿了包,她就下楼打车准备回家。
一辆宝蓝色跑车停在她跟前,阳光下反射的光泽让它看起来价值不菲,她正要绕开,到后面去等车,车窗忽然降下来,车身比较矮,她并没有看到驾驶座上的人,继续往后面走,手机却响起来,她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号码,愣怔了好一会儿,调了静音将手机扔到包里不再理会。
透过后视镜,驾驶座上的男人将她所有的表情都收入眼底,迟疑的,悲愤的。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还是下了车,她正在冲出租车招手,眼看就要停在跟前,司机的眼神忽然一变,还没停下来又开走了。
宁嗣音郁闷,拒载,什么情况!
一边吐槽,一边眼神追着车子的方向看去,却看到了站在身后的男人。
大热的天,他穿着整整齐齐的西装,额角却一点汗渍都没有,而她,裙角沾着咖啡渍,头发还有些凌乱,看起来有些狼狈。
他的手刚放下,就是他挥手打发走司机的。
“上车。”
命令的语气,让本就郁结的宁嗣音极度反感,她抱着手臂转头,继续等车。他还是足够了解她的,她真正生气的时候不是发火,是一声不吭。看起来情况比他想象的要糟糕得多。
“你想在这里谈的话,我不介意让你的同事围观。”
这句话果然奏效,下一秒她已经打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把门摔得很响。
中午的交通状况不算好,走走停停,程子颐时不时看着身边一言不发的女人,倔强得让人头疼。她一直撑着脑袋看着窗外,静若处子,只有胸膛起伏的频率,泄露了她现在的焦急紧张。
宁嗣音只是在想,她是不是应该有出息一回,她惹不起,总还是躲得起的,想了很久她终于平静地开口,“程总如此,意欲何为?”
八个字,像是用了全身的气力。
漫长的红灯刚过去,他开着车,闻言转头看她,“我回来了。”
回来?他去了哪里,为什么去,去干了什么,与她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知道?一句我回来了,不明不白,打算四两拨千斤到底,她终于转过头来看他,“我们已经分手了,程总不需要向我报备。”
“分手?我们什么时候说过分手?”
语气平静,似乎中间没有隔着近半年的时间,只是昨夜分头睡罢了。
确实,他们之间,没有谁说了分手,但那都心照不宣了不是吗?宁嗣音轻哼一声,“那好,那我现在正式宣布一下,程子颐,我们分手了。”
车子忽然一阵急刹,就停在了路中间,沉默良久,程子颐的声音传来,“我准了吗?”
“你有什么资格不准吗?”她忽然像是有了底气,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后面传来鸣笛催促的声音,程子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启动了车子,开的飞快,在她快要受不住的时候又慢下来,车窗降下来,缓解了一点不适感,在簌簌的风声里,她听到他沉静如水的声音,似乎带着冲破她耳膜的力量。
“没有关系,宁嗣音,这次换我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