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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洛希亚高原的西北终点是塔尔瓦-苏塔防线,越过这里之后,除了少数小山,苏奥米尔再无绵延高地。入境者双眼所见的,正是传说中的童话国度,千湖与千岛之国苏奥米尔。
这景象有多美,是言语所难以形容。
在经历了帕尔尼拉的繁荣之后,真正进入到苏奥米尔较为传统的区域,令来自西海岸的洛安少女感到了丝丝熟悉。
相比起不可一世的帕德罗西帝国,苏奥米尔确实从总体上来说要更像西海岸的那些小王国。这一点不单单是政体和一些文化方面的东西,还有国家的城市化差距。
大规模商业化的帕德罗西帝国,总体上来说与南境城邦联盟十分相似——财富与工业被聚集到一处,商人们皆是在此贸易,如此循环往复。一座城邦当中人口密度极为庞大,并且整片区域内会有不止一座城市,以城市作为中心,小镇和村落的人也多是立志要前往城市打拼。
国家或是区域是以城市作为主体结构,超过6成的居民是居住在这种大型聚居点之中。
而相较之下苏奥米尔则是和西海岸的各个王国类似,虽有城堡,但只是作为军事用途。真正人口密集的大城仅有海茵茨沃姆陨星湖畔的欧罗拉城一处,其余7成以上的王国居民都是四散在境内各处,以小镇和村庄规模存在。
村镇里出生的人绝大多数没有离开家乡的打算,要么务农要么从事简单的手工艺制作:织布、皮具或是木器和铁器。这里没有那种大规模的商业来往交流,只是停留在自给自足的层次。
帕尔尼拉那种令人眼花缭乱甚至有些令人自感相形见绌的华美在这里无处可寻,人们的生活节奏相对缓慢,仍是传统自给自足的生活。
与面包房倚靠在一起的风车磨坊悠悠转动着,掌管它的人是整个村镇当中地位最高的乡绅。村民们将自己种植的作物收割之后,除了交税的部分余下的就送到磨坊来碾磨。之后又由旁边面包房里头的师傅烤制成面包。
碾磨和烤制自然都是收费的,除此之外再加上偶尔到来的旅行商贩,就构成了这种传统小村镇当中仅有的商业活动。
一行三人到来的时候吸引了不少的注意,穿得一身好装备还骑得起马的高等级佣兵并不多见,进入村镇时,门口两名只穿着简单羊毛御寒衣物带着小盾单手刀和长矛的自卫民兵几乎是双眼都移不开了。
不过他们的关注却并不包含警惕,从那站姿就可以看出来并没有露出明显戒备的模样,而只单纯是对于这些价格不菲的高档装备有所憧憬。
小村镇如此,一般都与战火无缘,因而也不会有什么领主贵族的大规模驻军。村镇上组织的民兵自卫队与其说是警戒外敌攻击的军队,倒不如说是逮逮小偷或者对付一下野猪之类的治安部队。
与这安详氛围相衬的悠闲的治安卫队,没有对着一行人明显地表露出来敌意,这种和善倒是有些令人怀念。
毕竟在进入苏奥米尔以后,他们似乎就一直在被人针对。
“——啊啊,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在进入村子以后立刻发出疲惫声音的人是咖莱瓦,尽管他是搬运工出身,但长途旅行所需要的东西和短途搬运有些区别。背篓的带子勒久了肩膀也确实十分酸痛,而且好巧不巧的是他皮靴靴底底也正好裂了。
尽管作为经验丰富的旅人,我们的贤者与洛安少女有带了维护工具组——由一个小木瓶子装着的针与过蜡亚麻线和一些碎布料和碎皮料组成——但咖莱瓦的靴底只是重新缝起来的话也就勉强顶用。考虑到接下去的季节会更加寒冷并且他们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的缘故,换一双新的靴子看似小事,却成为了至关紧要的问题。
旅装之缝,旅中成洞。古人的话语虽有些在今日已经变了意思,但确实算得上是智慧结晶。长途旅行当中你会遇到的情况超乎想象,一旦麻痹大意,等下就会叫苦连连。
咖莱瓦所遇到的事情实际上便是如此。
作为皮凉鞋发源地的东海岸,如今随着大陆范围内的流行趋势,皮靴制作和西海岸却也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以一块厚牛皮作为鞋底而更薄的作为鞋身,鞋身和鞋底先是倒过来以绒面缝制,打孔时是从侧面打出,而不是直直将缝线置于鞋底。缝好之后再泡水变软,之后翻转过来,再对表面进行一些植物染色与涂蜡之类的处理,使得皮靴更加坚固耐用。
缝线在侧面的而不是直接在鞋底的做法,使得皮靴实际上相当耐穿。因为大部分道路都是柔软泥土路的缘故,这样的靴子好好保养的话穿上个一两年实际上没有问题。
但咖莱瓦正是在这一步出了毛病。
皮靴的接缝之类部位需要经常上蜂蜡进行保养,天气寒冷的时候抹完蜂蜡应当靠在火边烤一下。这样可以保证坚固耐用。
年青人因为不适应旅途而且自认白吃白喝不好的缘故,每天都在努力想方设法找事情做,除此之外还时常记载笔记。瞎忙活的结果就是,自己真正该做的事情没有做好,皮靴缝线的部分因为潮湿和负重行走而开裂损坏。尽管临时用缝线重新加固好,但已经损坏的皮靴在步入9月沁凉的天气之中,行走在山间还是每每被寒气侵蚀。
我们的洛安少女自然是因为这件事情没少训斥他,而呆头呆脑的年青人也没能鼓起勇气来反驳,只是缩着脖子像个被老师训话的学生一样乖巧地坐着听训。
“要帮别人做事之前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就这样,那些事情你都别管了。”被米拉这样强硬地训斥,咖莱瓦也不好再去介入。一时间下来他反而变成了三人当中最闲的那一个,因为亨利和米拉能够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他只好停了下来,除了偶尔帮手以外,大部分时间都在书写东西。
空闲时间一多了,本就空余量不大的笔记本一下子被写完。而在年青人苦恼着的时候,洛安少女则是从自己的物品当中翻出来了一本没写多少字的很大的笔记,送给了他。
考虑到纸张的昂贵程度,这令他有些受宠若惊。而米拉之后又将自己书本也借给他看,两人时常一起讨论某物的场景,令旁边的亨利总有种自己有了两个弟子的错觉。
三人的旅行,确实比起两个人而言还要热闹一些。
总而言之,时间来到今天之后,因为诸多事物需要补给和维修,他们也就决定前往地图上这座不大但想必可以满足要求的村落。
这里并没有旅馆,但满足村里人社交所需的酒馆却是有的。虽说苏奥米尔的食物不一定适合他们的口味,但村民的自酿酒却十分地有意思。
谷物或是水果酿酒的做法人类世界的各个文明之中都有存在,苏奥米尔这里有悖北地常识地,虽说是以谷物酿酒,但度数却并不算高,不会令人轻易喝醉。
这里的酒水更多是因为天气严寒饮用水容易结冰的缘故而发明出来的,人们在日常生活当中经常饮用,对于喝不惯的人而言也是相对容易接受的饮品。
外来的旅客而且还是高级佣兵,算是给这座小村子的居民们带来了不少的冲击。消息传得很快,进村几分钟后男女老少基本都跑了出来在旁边围观。而三人分成了三组,咖莱瓦跟旁边的村人咨询了一下之后跑去找皮鞋匠的店铺。他带着随身的小皮包,单手刀和匕首都卸了下来。然后身上还挂着已经空掉的皮水囊,准备顺带去酒馆装点酒水。
除此之外还准备看看蜡烛、蜂蜡棉麻布之类用得上的杂货。跑腿这种事情在为自家旅馆帮工时他就经常做,所以倒是挺熟悉。
另一方面贤者则是从马鞍包上面取出了已经空掉的干粮包,径直朝着面包房走去,准备补充一下主要粮食。在完成这个之后,他还得跑去找一下农民,收购点燕麦,毕竟小独角兽和两匹马也都是需要吃食的。
而最后是我们的洛安少女,这回她留在了原地看守东西。毕竟他们一行身上带着的有价值的东西还是相当众多的。尽管苏奥米尔总体上来说民风淳朴,但偷鸡摸狗之徒也并不会在此绝迹。
只是这些好奇的村民密密麻麻的眼光让洛安少女感觉有些无奈,不光是对于这种罕见的高等级佣兵的好奇,更多似乎是对于她本人的。亨利和咖莱瓦两人都是黑头发的高个子看起来和本地人没有太大的区别,而她的一头白发在这种环境之下就显得是无比地显眼。
她不知道自己老师是不是知道这一点才故意安排她留下来,只是默默地在心底里头念着“贤者先生真是个糟糕的大人”。
不分男女老少,村民们都围在了旁边,躲在墙角或是推车的后面远远地看着。
若是换在帕德罗西帝国,那些能言善辩善于交际的拉曼人大约早已上来搭讪。但怕生的苏奥米尔人相比之下就只是远远观望——女孩一时间想起了曾经在阿布塞拉大草原上见过的土拨鼠,它们也总是远远地在草丛里头站起来这样看着人,而你一旦采取了什么行动,它就会立刻躲起来。
“那个......怎么发音来着,泥——泥豪——”她用跟咖莱瓦还有亨利学习的蹩脚苏奥米尔语开口,而村民们呆愣地面面相视。
“啊啊,好难学。”洛安少女扶住了额头,满脸无奈。
不远处村子东面的咖莱瓦联系到了皮鞋匠,而后果不其然需要换一双新的。因为要花钱的缘故,他的表情一下子焉了下来。不过好在鞋匠那儿有做好的成品皮靴,试验一下发现合脚之后,年青人换上了它们就朝着小酒馆跑去。
朝着位于小镇高处的风车磨坊走去的亨利回过头将这一切一览无余,嘴角挂起丝丝微笑的他摇着头继续前进,但还没进入面包房,就听见了一阵苏奥米尔语的争吵。
“我给你的面粉可要比这个好啊!”从门口便可看到的背影是典型的农民穿着,羊毛外套和羊毛裤都有些破旧,为了方便干活把上面和上衣系着的部分给解开,露出同样脏兮兮的亚麻衬裤。头上还戴着苏奥米尔式的尖三角羊毛帽。
而他的争吵对象装束则要高档次一些,干净修身的服饰,样式相同但面料更高级做工更好的尖三角帽上面还穿着镶嵌有珍珠的银首饰,显然是乡绅阶级。
面包师这种职业,在这个时代是属于小地方内地位相当高的角色。因为村里有烤炉的一般就只有面包房,磨坊是由村里地位最高的人拥有,而和磨坊息息相关的面包房,从事烘焙工作的面包师自然也是村里地位最高者的亲戚。
这种裙带关系注定了他们不需要担忧客户的感情,不像商业发达的帕德罗西帝国商人会处处巴结热情洋溢,苏奥米尔这种村子里的面包师会有一种“爱买买不买滚饿肚子的反正是你”的蛮横。
——而眼下在发生的事情显然就是如此。
农民们种植的作物,碾磨出来最好最精致面粉是给贵族老爷们享用的。他们自己所吃的总是要稍差一些。亨利悄无声息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那村民手里的面包十分黝黑,显然是质地最差的面粉烧成,这也难怪他会愤怒。但对面的那个面包师却是满脸嚣张,完全不在乎。
“你这人.....啊,里头还有小石子!”村民掰开了手中的面包,而面包师则是耸了耸肩:“烤炉里头不小心混进去的呗,意外总会发生。”
“你,这——啊!”愤怒的村民拍了一下桌子,但碍于地位而且家里人在饿着肚子,他却也只能吃了这个闷亏,气鼓鼓地转身离开。
“让开让开。”急匆匆并且心情不好的他推了亨利一把跑开,而贤者挑了挑眉毛,继续往里走去。
他并不打算介入这种不平,正如许多年前与洛安少女相遇时他不打算伸手帮助那些乞讨的人一样。
贤者不等于滥好人,听起来无情无义,但这种事事亲历亲为的结果往往是治标不治本。
“欢迎,哦——”面包师看见了他身上的装备立刻双眼一亮,态度也有所转换:“是旅行的佣兵吗,这可真是位大人物,您需要些什么呢?”
见风使舵这方面倒是人类共通——亨利这样想着,微微摇了摇头:“来点面包和面饼吧。”
“把这个装满。”他如是说着,递上了手中的干粮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