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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步入扶桑领省范围的国道上,屹立着一道青色砖石搭建的巨大关门,名为山城关。高耸的关门上方用和人的文字书写着本地的省名,两侧与关门顶部都有士兵驻扎,其中不光有和人步兵, 还夹杂有少量男性鬼族更为高大威猛的身影。
即便是贤者与咖莱瓦作为苏奥米尔人鹤立鸡群的身高,到了真正归属扶桑境内的地带却也并未引来过多瞩目,恐怕便是这个原因。
而穿过关门进入扶桑之前,一行人还需要登记自己的武器装备以及缴纳通行费。
他们携带武器穿着护甲骑乘马匹这一点与身高一样并未引来多少注意,也或许是因为来往者当中武士贵族并不在少数的缘由。尽管异邦人的面孔有些新奇,但负责看管城门的人员依然保持了极高的专业水平,并未过多询问而是公事公办,要求他们表明目的并出示作为名誉贵族的身份牌。
层层叠叠的检查使得一行人在关口卡了较长的时间,关口的看守当中因此分出了一部分足轻, 行礼之后毕恭毕敬地将身后等得不耐烦的本地贵族引领到别的出入口进行排查。
严苛的检查是因为亨利等人特殊的身份以及是初次来访,而待到一行人等候了近乎20分钟终于检查完毕之时,守门的人递给了他们一串有不同编号的木牌,并告知要好好保存避免不小心丢失。
“下一个1公事公办甚至有些冷淡的态度和旁边应对正儿八经和人贵族简直天差地别,但一行人也没说什么,通过了就好。
而排在他们身后,拉着牛车的一行商人则直接出示了同样的令牌,守门的足轻组头翻开手册按照编号寻找,再对应上方的持令者体貌象征确认是本人持有以及上次来访时间后,很快地便让他们通过了。
“无牌证者需检查,盗用牌证者直接逮捕,强闯关口当场击毙1站在关门上方的另一位足轻组头用洪亮的声音警告着:“配合官家检查,不准有例外1
他如是说着,但同一时间另一道门却又有不少本地贵族象征性地检查了一下便直接被放了进来。
“针对商人、平民和南蛮人吗。”白发的女孩回头看着这一幕,念叨着。
“大约是因为白色教会加上藩地的叛乱问题,神经紧绷了起来吧。”而贤者头也不回地说着。
扶桑作为地处新月洲核心地带的领省,却实在是这类问题最为敏感的区域。因为这里不光是和族的聚居地, 还有鬼族和隼人族存在。
作为月之国境内仅次于和人的第二大民族,隼人在4000年的历史上曾经许多次掀起叛乱甚至一度自立为王。鬼族虽然作为一个整体没有闹过什么大事,却因为个体战斗能力实在太高而令新京忌惮不已。
他们是数量稀少的精锐单位,用在正面战场上或许比不过大量的武士和足轻,却可以在特定情况下起到奇效。
毕竟若是聚集了100名以上重装鬼族勇士强行要对敌军进行斩首战术,凡人的军队哪怕再有的勇气恐怕也还是难以阻拦的。
如此两大民族都被聚集在这片区域内,不光是向外逃逸的问题,新京方面也要防止外来者对于这些存在的影响。
事实上,之前由白色教会煽动的月之国内乱,在最初也正是瞄准了鬼族与隼人族的。
他们高昂的战斗力被拉曼方面视为极高的凭仗,可以用于引发长时间的月之国内部混乱。只是扶桑这边防备过于完善,最终便转向了策反直辖州内部华族。
“漂洋过海的,图个啥呢。”这一次念叨的是愣头青咖莱瓦,作为帕德罗西邻国出身的人,他对于拉曼文化里一直存在的侵略性可为深有体会。
但把自己的思路直接代入到其他人身上并对他人的行为感到无法理解,也正是他也还尚且年青冲动的证明。
物产丰厚的月之国拥有许多即便是帝国和白色教会也十分眼馋的资源,并且随着教会势力在里加尔本土逐渐式微的现实,他们势必会更加频繁地寻求在海外传播信仰增加自己的影响力。
莫比加斯内海南部以城邦联盟为首,连带着不少帕德罗西帝国大城市的新兴商人阶级以港口与海路作为基础, 试图赚取更多的利润。而没有什么东西是比异国他乡的独特产品更有赚头的。
而认钱不认神的这些新兴阶级不再乐意把自己辛苦赚到的钱捐给教会,认为信仰和影响力日薄西山的白色教会想在尚未开垦的处子地培养虔诚的信徒,再从他们手中获取更多的捐赠继续维持财力和影响力两方面的优势地位。
新的豪强如饥似渴,旧的豪强心急如焚,而两者的举动却又都如此相像。
除此之外帝国贵族和皇室方面也想掺一脚分一杯羹——这一切就宛如过去里加尔大路上发生过的拉曼西征再度重演,东海岸虽然看起来还算大,但除掉帕罗西亚高原大量贫瘠的土地以后剩下的富庶领地其实并不是特别多。在拉曼国家的人员内部资源已经不够分了以后他们便势必会想着向外发展,这是这一次的对象更加遥远。
月之国是一个远比里加尔那些个帝国更加庞大的国家,这一概念我们再三强调,可言语的描述终归是苍白无力的。
新月洲的地大物博并不仅仅体现在国土面积上,还体现在资源的产出上。尽管总的来说新月洲在优质铁矿资源上产出较少,但得益于本地独特的气候——以及只有我们的贤者先生知晓的德鲁伊遗迹——这里各类农作物之类的资源产出要远比里加尔更稳定和丰厚。
整块大陆整个帝国的人口光是他们自耕自种的农作物便可以养活喂饱,甚至还有余力从事其它行业。这其实是一项远比直白平淡的语言描述更加令人震撼的壮举。
而它背后是数千年新月洲人民智慧和血汗的结晶,是国土博士们对于耕种区域的规划,是星咏博士们对于土壤和种子、气候和风雨的研究,是无数农民安分守己一代接着一代的耕种。
单独一个国家占据了一整片大陆这种概念远远超乎了里加尔人的想象,而也正是和人的傲气所在。拉曼的学者认为一个帝国的统治能力与他们首都到边疆之间信使传递消息的效率相关,一旦这个时间超过两周那么帝国的统治力度就会大大下降,边疆容易出现叛乱。
新月洲也无法免俗于这条理论,过于庞大的国土意味着新京绝大多数的时间和精力都是用来维持领土的完整性和内部的平稳。藩地和更为遥远的夷地都是类似概念的存在,而在月之国的南方也存在有一系列岛屿是管辖力度较低海盗频繁出现的区域。
从里加尔人的角度来看,和人大多是天生便缺乏冒险精神,普遍保守而又不愿意行动起来的。而这样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们确实不需要对外出征——月之国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一个里加尔的农家小孩可能会梦想将来成为商人或者是冒险者,但一个和人农家小孩一旦说出前者便会被父母怒斥,因为从商乃是比务农更为低贱可憎的,哪怕可以赚取到更多的金钱。而后者的概念干脆就不存在。
四处游荡闯天下?那不是流民吗,可千万不要说那些偷鸡摸狗的家伙是什么值得憧憬的存在。
只要国家统一内部和平,这片大地的物产就足够让所有人都过上富足的生活。这也因此,这个国家远比里加尔的国度更加注重精神文明的建设。当和人过着稳定每日能沐浴并且就连平民都能识字时,他们看到多数目不识丁眼里只有贸易赚钱的里加尔来客,会贬低为“南蛮”,认为是低于和人的存在也就并非不可理喻了。
物产丰厚,文化底蕴丰厚,历史悠久的大月国人民眼中的里加尔人,明明生活的区域加起来还没有他们一个领省大,却分成了好几个所谓的“国家”,有时候还互相敌对。
那些不过几百上千人规模的“国家战役”大多被知情的和人贵族嘲讽为“村庄斗争”,尽管这些嘲讽者自己大多未曾经过大规模的战役甚至是任何战役。
而在内部生存压力很大而又相当混乱的里加尔人眼里,和人的条条框框和过多的他们引以为傲的繁文缛节都是不切实际的证明。那些可歌可泣的书法、国画、作为一段刻骨铭心历史证明的文字在拉曼商人眼里毫无价值,只有白花花的银子、绸缎、茶叶和各种各样的物品产出,只有财富才是值得信赖的。
从个人层面讲,里加尔人与和人其实没有太多的不同。会因为相似的事情而愤怒,也会因为相似的事情而感动。但从国家和民族的角度来看,他们却又有着如此诸多的不同。
里加尔人的务实主义被视为“没有荣誉的,野蛮的”,而和人重视的文化与社会条规又被里加尔人认为“多余而过度繁杂”。从根本理念上就存在的矛盾造就了亨利等人即便说着和人的语言在这片土地上行动很长时间,也始终还是会被排斥的事实。
而这一点在来到扶桑过了关口以后变得更加严峻。
穿过关门之后他们受到的警戒并未有任何衰减,沿途时不时穿行的武士部队中时常有人投来不甚友善的目光。而本地的居民绝大多数对于他们也是爱答不理。
曾经作为旧都的扶桑本地居民似乎有一股骨子里的傲气,即便是新京发放的名誉贵族令牌他们也并不如何买账。
数千年光阴之中曾几度作为都城,最早历史可以追溯到建国元年的扶桑境内大大小小的城镇鳞次栉比。除开大规模居住的区域以外还有一些隼人是与和人混居的,他们风格略有区分的服装在行进的道路上偶尔可以瞧见。
但比这些民族服饰上的区别更引人注目的,恐怕还是国道和更为老旧的石板街道两侧林立着数不胜数看起来十分醒目的洁白石柱。
那眼熟的风格令洛安少女回想起来之前在巨树林曾经见过的精灵建筑。
一行人入关之时已近黄昏,加上门口的排查花了一些时间,稍微走上一小段路天色便迅速地暗了下去。
而正好就在太阳光消逝的一瞬间,那些沿着道路均匀摆放的洁白石柱上优美的花体字逐一亮起,泛起了柔和的白色光芒照得道路两侧清晰可见。
风格迥异的光照石柱与远处纸木结构的和人民房上挂着的灯笼构筑了一副宛如漫天星光一般的独特液晶,据说若是攀爬到扶桑关门附近金刚山上的山城神社上向下看去,这一幕会与天上的银河遥相呼应。
这也因此,山城关往内的这一段道路。
于国土局的“大月国都内图”上被记载为“星河路”。
远方的山峦在即将入夜的深蓝色背景下呈现出深色但边缘已经逐渐模糊的轮廓,异域风情的石柱与和人风格的纸木建筑物配上道路上行走的鬼族庞大的体格与隼人族特别的服饰,一入扶桑境内,尽管仍在月之国,却比起新京的南蛮街都还像是一处异乡。
比起四通八达崭新鲜亮的新京那种作为南北中枢的地带,凝聚了更加漫长历史的扶桑,尽管尚未去到都城,却也有一股难以言说的独特韵味。
洁白而柔和的光照亮了周遭的夜色,使得扶桑境内有别于新月洲的其它地方,人们夜里休息的时间实际上要更晚一些。
本地人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无需人工点燃,一入夜便常亮的光辉。
“精灵魔法,保存得还挺好的。”即便漫步于如此的奇景之下,贤者的语调依然平静。但洛安少女看着这一幕却没忍装哇”地一声叫了出来。
而周围路过的平民当中有人立刻便投来了鄙夷的眼光,小声念叨着:“南蛮的乡巴佬。”
米拉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这句话,这让她立刻有一些不爽,于是反唇相讥:“那你甚至知道这些石柱是什么存在吗?”
她用流利的和人语言反驳,而那人显然是不知道洛安少女听得懂也会说他们的语言,神色立刻有些慌张而语调也有些结巴地说道:“这、这可是神代的遗迹,是诸神的恩赐。”
“诶,也就是说并不是你建造的咯?”她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对方。
“咄、咄咄逼人,南蛮的女人果然都是。”男人继续嘴硬,但又看了眼一行人之中博士小姐深蓝的发色:“我还有急事,大人大量不与你们计较1转过身提起宽大的裤裙快步地便离开了。
这样的一幕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瞩目,其中有人小声地笑了起来但也有不少人试图离他们更远一些。
“心情都给搞坏了。”洛安少女嘟哝着,她不太能理解这人为什么对着自己并未参与建设也不是真正了解的东西还能这么盛气凌人,但有些事情本来就是不讲理的。
“我给气饿了。”气鼓鼓的白发女孩儿这样大声地说着,而还未等其他人回应,人群当中小声笑着的其中一人便走了过来。
身高与博士小姐相近、穿着隼人服饰的这一位女士对着他们略微鞠了一躬,这是自步入扶桑境内包括足轻和平民在内第一次有相遇的对象把他们的名誉贵族身份当真。
“诸位若是不嫌弃,不妨来小店下榻如何。”她用不疾不徐的语调这样说着。
“哦?邀请我们这些多数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南蛮人?”贤者挑了挑眉毛,如是反问。
“只是觉得,诸位着实有趣,想畅谈一番,被俗事所困错过了着实可惜。”她抬起了头,和亨利对上双眼的一瞬间贤者清晰地看到了那双眼睛是翠绿的颜色,而面容上也与和人略有不同。
“毕竟老身。”
“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的女子,却用仿佛历经诸多岁月的语调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