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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天空就像在漆墨里泡了的海锦,浓稠的让人心里沉甸甸的,几颗细碎的星子伶仃的挂在上面,显得孤独又寂寞,就跟地上看着它的人一样,形影单只。也满怀心事。
矮矮旧旧的筒子楼在周边一片灯火阑珊的繁荣中显得格格不入,窄挤的小区这一次破天荒的塞了好多人,闪烁着红蓝变换的警灯,代替那盏歪了颈子的破路灯映红了每一个人的脸。
当沈若笙还在小区外时就仰着脖子往里看,幸而一眼就瞄到唐母唐父,还有唐雅思。这个小女汉子破天荒的皱着脸哭了起来,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周围横着一辆警车,几个警察在记录和询问着什么。周围邻里街坊们都好奇的伸着脖子从窗户上往小区院儿里瞅,其中一个穿着黄上衣的妇女最起劲,一边仰着脖子在窗户口看一边搭衣服还一边跟人不停的吧唧嘴说着什么。
若笙一下认出那就是何大娘,筒子楼里长舌妇的灵魂人物时,不禁苦恼的扶额,估计又要出什么奇怪版本的饭后八卦了。
来不及想其他的,她跑进人群里,她消失也够久的了,万一唐父唐母以为她也被绑架了那就好玩了。
“妈,爸!”若笙打着招呼走了过去,唐母闻声抬头,眼睛和唐父一样登时齐齐一亮,欣喜道:“大女儿回来了!”
警察闻声也凑了过来,看了看若笙:“回来了就好,你父母都很担心,你下午去了哪里?”他很是尽职的询问,在若笙打好草稿准备回答时,眼睛突然盯住她,不说话了。
“我……咦。”
顺着警察异样的目光朝自己身上看去,沈若笙顿时黑了半张脸。不是因为答不上来自己的行踪,而是……在荒山上暴打混混时沾上血迹和淤泥的衣服,忘记换下来了!
“唐熙子,你没事吧?”警察的表情很是严肃,好像觉得若笙受到了什么伤害,要为她申冤似的。
“……没一点事啦,不是我的血。”若笙很想把话题带过,可惜这警察是个不好糊弄的,她只得用上老一套方法:“同学病发了,鼻血流的止不住,弄了我一身。人已经在医院了,我下午没找到雅思就在医院了。”
真相加润色!
大概是看若笙实在活蹦乱跳的看不出有什么事,加上原身外表给人的形象太过良善,警察沉吟了一下,就妥协的说:“既然人都回来了,那过来录一些口供就完事了,将来对他们的判刑程度有很大影响的。”
唐母不住的点头,她十分憨纯,若笙说的话她基本都相信了,不仅没有刨根问底怀疑,还有些担忧的询问若笙那个同学的身体状况,若笙自然一脸正气的表示已无大碍。唐雅思哭的一个嗝接着一个嗝的,毕竟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孩子,这次一定吓得不轻,若笙淡淡叹了一口气。
一直在旁边默默不语的唐父突然说话了,一脸愤然赅气:“警察同志,一定要好好惩戒那几个狼心狗肺的绑匪,让他们去大牢!多亏了张警官救回我女儿,我要好好谢谢他呀!”
“不,不,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本职,我们也希望将不法分子都绳之以法……”警察旁边另一个没带警帽的警察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挠了挠头颇为正义的说道。
……然而若笙没听清他说什么,准确说,是从唐父话音一落她就顾不上也听不进去其他的了。
她保持着眼睛睁大的懵逼表情,掏了掏耳朵,确定自己听力依旧完美后,说道:“……Excuseme?”
什么叫张警官救的?
那个没戴帽的警察看若笙一脸茫然又腼腆的笑了一下,唐父拍了拍若笙的肩膀,跟她缓缓道来。
事情是这样子的————
诚然,唐父唐母并不知道若笙独自去交换的事。唐父一辈子庸庸实实总是平平淡淡的活着,从来没有得罪过谁,从来也不给人留下太深的印象。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他今天知道了消息后几乎当场就傻了,对方没有要钱,反而要大女儿去交换,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着实把这个因为操劳过度而看起来过于沧桑的男人给击垮了,说钱,真的拿不出来。说命,倒是有一条,唐父几乎想到了去跟人拼命,可到头他悲哀的发现自己连人家的踪迹都不知道。
瞧,这就是弱者的悲哀。
令人无力,又充满无奈。唐父最终只能救助于警察,这个号称维护社会治安铲恶锄奸的市民之友。然而。一番调监控、走访、寻找目击人之后,得出了一个严谨而重要的结论————作案人属团伙作案,手段高明且熟练,可能涉嫌某某人贩团伙,警方正在调查中。
唐父那个着急呀!到处走访询问,就差到处乱贴寻人启事拿大喇叭跑广场上吆喝了……唐母好不容易拦住了,俩人又发现大女儿联系不上了,还没来得及震惊,半晚的时候失踪不见的小女儿又猛地蹦出来了!失而复返的唐雅思看见唐父唐母突然一声“哇”的就哭了起来,哭的稀里哗啦,哭的声嘶力竭,哭的肝肠寸断,叫唐父唐父的心揪到了嗓子眼儿。
邻里街坊一听哎呦喂这是咋了,纷纷从屋里探出一颗头来,只见传闻中被黑涩会绑走的唐雅思倏的蹦了出来,哭的昏天暗地的一个嗝接着一个,周围都是闪烁的警灯,晃的人都睁不开眼睛了。
据说是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警官在执行公务时,突然发现一行迹可疑的车辆。他很快发现此车在上午时被登记过多次罚单,有着职业精神的他很快把这辆车拦下了,没想到这车非但不停反而妄图冲出去。
嘿,这一下可正撞枪口,有着多年刑警经验的张警官立刻发现了猫腻,通知同事将此车围住,果然,从一群“看着就不像好人”的社会青年手中解救了两名被限制自由的儿童,疑似近期失踪儿童,警方立即查了档案并分别将这两名儿童安全送回家中。
于是,就有了后来发生的一幕幕。
若笙:“……噗———”一口血喷了三尺高。
这特么明明是老娘呕心沥血当人质上荒山深入贼窝换回来的好吗?
不过吐槽归吐槽,那个警察这样正好弥补了唐雅思为何会被解救这一事件,若笙所做的一切都是暗地下进行的,这样子反而更好。
然而没有人知道听了这件事后沈若笙内心的悲痛,而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警官先生正在庆功宴上被上司夸的激动鞠躬双颊飞红。
这件事翻篇的很快,在唐母唐父不断烧香拜佛中悄悄平息了。
这栋只有三层的筒子楼因为年头老旧,修筑时并没有好好规划,因为格局的原因第三层的人家中都没有厕所和浴室,只有二楼拐角有一个简易公厕,一楼下面也有一个。除此之外并没有可以供人洗浴的地方,原身从前都是去拿着唐母的澡票去退休职工的合澡堂里洗的,每周都要跑三四趟,既不方便又不实惠,让人很是郁闷。而对于若笙来说,她的内心是万万拒绝的那里的,因此,想要洗个澡,她面临两种选择。
去市区中心的洗浴中心和去邻居家借浴室,权衡之下她选了后者。
她抱着毛巾和洗浴用品去了一楼,翻了翻回忆,好像这一层筒子楼里除了有一户带着小孩子的单身女人,其他基本都是四五口挤在一起的。
若笙难得的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脏兮兮浑身汗渍的自己,又看了看手里裹着的毛巾,还是伸出手敲响了那个单身女人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十分和气的女人,若笙颇为不好意思的跟她表明了来意后,她很快笑着应允了。如愿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澡,若笙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当晚她又重温了一遍初级格斗基础,今天与小混混打斗时消耗了不少体力,对方皆是清一色的高大壮,她对付起来在耐力上比较吃力,好在小混混基本挥拳踢腿都乱无章法,都是打群架一路靠力气拼过来的,所以遇上若笙这种技术流,基本被完全碾压。
接下来的问题很明确,是谁安排了绑架这一茬?那个至今没有露面的未婚妻小姐,是否已经在向她示威?因为若笙这边的情报和资源少之又少,根本不了解人家的底细,万一碰上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职员怎么办?
愁愁愁愁死了啊———
可恶!为什么骷髅挑的任务一上来就给一个难题?
若只是应付一些位面里原住民还好,有回忆资料可以占尽先机,可是现在,对上了一个棘手的人。且不说未婚妻小姐现在属性卡几阶,经历任务多少,技能有无,保留的底牌几何。光是人家如今的身份,可以动用的人力资源就可以甩若笙几条街!
想想看,一个有权有势世家千金,一个众星捧月的名媛望族,本来就无可撼动,更别提带着外挂了。
若笙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惆怅之中,这种负面情绪一直缠绕着她,直到第二天踏上去圣德尔培的路依旧如此。
只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危机和冲突正在悄悄肆意的酝酿。
几乎是一踏进教室,那种剑拔弓张紧绷一线的气氛就狠狠的向若笙的扑了过去,空气似乎紧绷到了一个临界点,只要稍稍一个动作,就能彻底爆裂。
若笙心中咯噔一下,这气氛是怎么回事,有人家里爆炸了吗?
——显然事情不是这样的,从她踏进教室那一块地板砖感受到地面传来平矶光滑的质感时,就发觉有几道微妙又炙热的视线落到了身上。
若笙疑惑的回望过去,是几个平时与原身没有太多交集的同学,他们几个都是不太出风头的人,平日既没有给过原身难堪也没有刻意针对过原身,只是挂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屑理会原身这等“下层贫民”。而此时他们的表情都一反常态,暧昧又微妙的,说不出的古怪。
有一个女生忍不住了,上前半是试探半是暗讽的问道:“唐熙子,平时倒是没看出来,原来你真是假惺惺的矫揉造作。”
这位姑娘脑子有病吧,我明明跟你无怨无仇,找我茬天上又不会飘钱。
尽管云里雾里的搞不清楚状况,但对于这种充满挑衅攻击的话语,沈若笙自然不给好脸,立刻冷下目光道:“你几个意思?一大早找麻烦来的?”
女生倒是略微愕然了下,她本以为若笙会潸然泪下的喊委屈,谁成想现在又是一副不太好惹的模样。让她早就准备了一肚子的谤讥和嘲讽有些无处安放了。
她有些不确定,但转念一想又不甘心。咄咄逼人道:“你还以为我们都不知道?这上面的人,是你吧!”
说着从另一个女生手中颇为用力的抽出几张照片,特意在若笙面前晃了一晃,才拍在一张课桌上,照片很清晰,镜头上白花花的肉和暗色的课桌形成了明显的色调冲突,惹人不得不注意。
这个场景真是突兀,想想看,此时的教室人还不多,几个女生将一个颇为纤弱单薄的女生围挤在教室门口,桌子上散落了一大堆需要打马赛克、要是搁封建时期能惹得良家女子惊叫连连的照片儿。女生们用一副嚣张又戏谑的面孔狠狠的将对面的女生打了千百遍,试图在将她逼到死角迫使她狼狈再难堪再无地自容的坠下泪来。
带头女生似乎找回了点底气,语气也变得玩味起来,“真是不要脸,平日里一副楚楚可怜跟谁都欠你一样,谁知道底子里是这么个人呢!不知廉耻,天天缠着柯子航不够还……呵呵,现在证据都出来了,你玩完了。”
“哼,可不是吗,我早说……”
“精彩精彩……我真是荣幸。”
在一周人鄙夷的目光里,若笙的声音响了起来,只见她点了点头,一派认真,要不是手上掂着书包,几乎都要以为她会鼓起掌来。
一周人都向她投来不解的目光,一个女生皱着眉正要开口,若笙就提高声音把她打断了,还是一副新闻联播主持人的严肃脸:“说实话,我有很认真的忍住、不笑出声来。”
说罢她上前一步,带着认真正经,边打量那个带头的女生边道:“你挺好玩的,我也挺佩服你的。弄这照片花了不少功夫吧?毕竟p的怪像那么回事儿的……还特意搞得义正言辞、义愤填膺似的整一堆特高尚的话来。姜小雪,你说糊口白诌,信口拈来的词那是一套一套的。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你……什么p的、我看你是不想承认吧!”名为姜小雪的女生从若笙张嘴说第一句话时脸色就骤然变了,羞愤和气恼一一从脸上划过,在脑子里组织的辩解出口也不知为何成了底气不足的几个字。
其他几个女生也是面色一变,道:“你以为柯子航看了这些照片还会护着你吗?”
“就是就是,恶心死了,照片明明都被人拍下来了,还……”一个女生好像很嫌恶似的捂住嘴巴,上下睨横了一眼若笙,附和着同伴的话,只是还没说完,就被若笙“咦”一声,和闪闪发亮的眼神被打断了。
“你说的很对!”沈若笙眼神发亮的说道,就好像侦探发现了什么新线索一样,让那个女生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若笙顺势把书包一扔,又几乎面贴着面的向前一步,在那个女生面前站定。
这架势搞得像要掐起来了一样,女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不等她反应过来,若笙又向前一步,这回几乎是鼻子贴鼻子了。
明明两人身高差不多,那女生却硬生生觉得自己矮了一截儿,她神色略微有些慌张,大概是想到了上次若笙赏方媛的那巴掌:“你、你干什么?”
沈若笙“嗤”一声,视线轮流扫过众人,猛地一改之前的表情厉声道:“好好好,你们既然说是“拍”下来的,那说说看,在哪拍的?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哪条街哪条巷都给我说清楚!是谁拍的,或者从谁那拿到的,都给我说说说!”
周围几个女生却不知各种原因齐齐一哑,随即目光闪烁都瞟向了姜小雪。姜小雪也是一愣,“……我”半天蹦不出来一个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色都有些涨红了:“你凭什么质问我!你这都是狡辩!明明证据都在这了,大家也都亲眼目睹了,而且、而且……”
在她还试图继续找理由来证明自己话语的可靠性时,沈若笙猛地回头抓起散落的照片,盯着她们一字一句道:“说话是要讲真凭实据的,而你准备的这些玩意儿屁都算不上!是不是一个字都答不上来?你一开始的巧舌如簧呢?姜小雪,我告诉你,别觉得这不痛不痒能以玩笑二字一笔带过!说严重点,这就是诽谤啊?你可能觉得这不算什么,但我告诉你,今儿,没完了!”
一把抓起地上的书包,一把抱着厚厚的一沓相片,沈若笙头也不回的扭脸走了,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留给身后的人,果断、干练、甚至……可恨。
姜小雪已经目眦欲裂了,此刻后牙床都在颤着的她说不清是恼怒还是羞愤,只觉得浑身都着起火来,每一丝理智都要燃尽了。
自尊被狠狠鞭打的她,听不进去同伴的安慰和咒骂,气的一句话竟然也说不出口。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像唐熙子那种怯弱傻气的人,会蹦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一通?
姜小雪陷入了深深的恨意当中,方媛把照片给她的时候,自然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是假的,只是想要借此诬陷唐熙子,让她滚出学校而已,反正以她的性格也不敢翻起什么风浪,明明按照她以往的作风,应该惊惧交加无力辩解才对,尽管之前她敢出手打方媛,那也不过是因为柯子航撑腰啊?
就在姜小雪拼命寻找原因时,教室中的广播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