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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伽蓝一行三人数息之间便飞到雪线附近。烜烨左右巡视一阵,若有所察,便腾空而起,跃上一块巨大的冰岩,在岩上轻轻叩了三下。
“合虚山玄元真仙门下烜烨、伽蓝、离樱,奉师命前来拜山,望请赐见。”
只见冰岩一阵摇动,当中裂开一道缝隙,片刻之后缝隙扩大至两丈有余。一道青玉凿就的台阶在三人面前缓缓出现。台阶两边有玉制阑干,左右皆植花草。
一只白鹤降落在阶上,它朝三人点点头,竟似在迎客,然后自顾自地朝上走去。
“咦,白鹤迎客,主人家还算客气。”烜烨评论。
走了数百级台阶,便见一座极大的牌坊,上面刻着四个色作深绿的古篆:
“接天极境”
牌坊旁边一左一右,立着两个垂髫的童子,着一色的青色纱衣,左边的那个手里拿着拂尘,右边的那个却背着一柄精铁长剑。两人俱面带微笑,齐齐唱了个诺,稍长的童子开口说道:
“师尊命我等前来迎接三位师兄,尊客请随我来。”另一个道童径自去牵三人的坐骑。
烜烨便吩咐三只异兽:“你们在此等候。”独足乌翻了翻眼睛,表示答应。黄鸟一声长啼,退开一步。伽蓝摸了摸它的头,说:“小乖,我们去去就来。”白鸟不待离樱吩咐,跟二兽身后。
复行数百步,又是一座极大的牌坊,上面用同样的字体,刻着“开天明道”四个大字。两样有两个道童候在此处,不过这两个看起来明显年长一些,衣衫也换作黄色。
此时已能略略看见有建筑,或是自云间挑出一角画檐,或是奇石后隐现几道阑干,几枝碧绿的竹子。皆有胸臆,别出机杼。三人边看边行,不时点头赞叹。
引路的童子微现得意之色。山中寂寞,难得有客人作访,眼前三人,面带微笑,丰仪秀美,观之可亲。他颇想赞叹自家仙山几句,然而并没有找到机会。
再上得数百级台阶,豁然开朗。只见并立两座极高的石塔后,青石砌成的阑干环绕着一大片水域,碧波荡漾的水面上,水气濛濛,升腾翻滚,在阳光的照射下发散出七彩光芒。绕岸间杂种着各色花木,俱是极少见的异种。往右看去,殿台楼阁层层叠叠,不计其数。殿阁之间,俱以廊桥连接,皆称精妙。空地或叠假山,或建小阁,或堆高台,植幽篁,处处不能观,无处不可赏。烜烨笑道:
“可把你们家比下去了。”
伽蓝横了他一眼,还嘴:“自然比不得大昌皇宫。”
引路者已换成两个着褚红纱衣的青年道士,一个陪着他们四下闲看,另一个交待一声:“三师弟,你引三位贵客请到引凤阁稍坐,我去向师父禀报一声。”说着就朝着右边左绕右转的石径匆匆走去。
那三师弟恭身一引,道:“贵客请随我来。”
经过石塔,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字迹人像,也不便细看。由着小道士引着他们往水池边的一排房舍走去。
三人坐定,又有小道奉上茶汤、果子等物。那三师弟面带微笑,耐心侍立一旁。
过不多时,另一个道士果然回转,向三人说:“掌教真人有请三位贵客到紫霄殿奉茶。”三人起身,两名小道士在前引路,穿过一道石径,绕过几座楼阁,跨过一道极长的桥,
又是一排白玉台阶。
掌教真人道号原阳真仙,戴一顶五岳真形冠,着一袭天仙紫霞衣,脚著五云轻履,颌下一部乌黑的胡须。仙风道骨,看不出多少年岁,亲自站在台阶前相候。
进了紫霄殿,分宾主坐定,便有道童奉上茶果。原阳真仙身份尊贵,轻易不见外客,但是合虚山元真仙威名何等赫赫?这三位弟子俗世身份也不可忽视,故此亲自接见。
寒喧片刻,便问来意。伽蓝方含笑道:
“原不敢以俗务扰真人清修,只因妹子远嫁泽方,昨天在仙宫之下,竟无故失踪,我师兄妹三人查找一日,并无线索。这才冒昧求见,请诸位师兄相助,看可否有些许线索。”
这话十分宛转,但仔细一想却是有点撒赖。原阳真人何许人也?一听就明,但伽蓝已自认晚辈,人也确实在琼天宫下失踪的,上门问讯也说得过去。眉头一皱,道:“竟有这等异事?三位但请宽坐,贫道去去就来。”
原阳真人回到后堂的净室,食指虚划,空中无端浮现出一面镜子。只见镜中云雾飘渺,正是琼天宫景物。原阳真人食指在镜面不断划动,景物渐生变化。
果然,镜中出现迎亲队伍,大红婚车十分清晰。原阳真人手指连点,景物又有变化,只见镜面之上,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眼见帐中侍女服侍那公主洗漱,宽了外裳,待她睡下,便替她掖好被角,熄了燃着的巨型蜡烛,只余火盆里的炭里,犹自在熊熊燃烧,发出红光。原阳真人手掌在镜上一抚,画面飞快流逝,很快便看见一条瘦小的黑影在帐中凭中出现。他便又在镜上一点,画面慢了下去。清晰地看见那道黑影迳直走到雷音床前,用狐裘裹住被中的公主,一卷一带,挟着她原地消失。
原阳真人本就疑心是门下弟子掳去雷音公主,自然不便在伽蓝等三人面前施展法术。此刻看见是何人所为,不由得啼笑皆非。
“清虚,去请平阳真人过来。”
平阳真人与全阳真人是夫妻双修,忽闻掌教相召,不由得微微惊讶,遂结伴而至原阳真人所居的紫霄内殿。
“宁和现在何处?”
夫妻二人大讶,掌教相召,开口问的竟是女儿。全阳真人便答:“回禀掌教:宁和此刻正在房中早课,不知师兄相召,所为何事?”
原阳法术未收,示意二人来看,一边简要叙述了那女孩的身世以及伽蓝等觅上山来的缘由,夫妻俩都是大惊。
现在可不是认错认罚时候,全阳真人急急赶到女儿房中,劈头便问:
“宁和,你掳去的那个女孩儿现在何处?”
宁和正在装模作样的打坐,听见母亲责问,也不着急,笑眯眯地说:
“我见她生得好看,便找她过来陪我玩几天。母亲,你干脆收她做弟子罢。宁和也有伴陪着玩了呢。”
“胡闹!”全阳真人一向纵容宁和。她生得本来玉雪可爱,又是平阳真人与全阳真人唯一爱女,同门师兄弟对她一向多有容让。故此她向来都是肆无忌惮,从小到大的祸也不知闯了多少。
“快把那女孩儿交出来,她家里人找上门来了。”她母亲催促道。
宁和嘟着嘴:“别人都不知道宁和把她带上山来,母亲也装作不知道好了。”
直到这时,宁和还是不知惧怕。全阳这才知道她将女儿骄宠到何等地步,大怒之下,打了女儿一个巴掌,宁和从来没看见母亲发过这么大脾气,一时吓得呆了。
全阳真人也不及和女儿细说,当下喝令女儿的侍婢珠儿过来,正是早上服侍雷音的小姑娘。珠儿马上招出掳来的少女,此刻还关在宁和所居的内室。
全阳真人出现在雷音面前的时候,雷音正在窗前沉思。只见与宁和差不多大的少女,一脸从容镇定,便和颜悦色地对雷音说道:
“小女无知,见公主和蔼可亲,竟半夜私自下山,请公主上山一叙。惊扰公主,罪莫大焉。此刻公主的家人已亲至琼天宫接回公主,片刻之后即可相见。特奉上雌雄玉剑一对,给公主压惊。”
这对小小的雌雄玉剑,可以做簮子插在发间,是她祭练多年的护身法器,本想传给宁和的,但女儿无法无天,竟然敢偷偷下山掳个大活人来,掳的还不是常人,竟然是云梦的公主,泽方未来的皇后。更何况亲至山门问罪的云梦女帝与大昌世子,俱是海外合虚山弟子。
寻常世人,在琼天宫自然不足一晒。然而两国若真的大动干戈,举两国之力倒真可以把接天山脉履成平地。仙家避世于尘外,本就不欲惹上尘世是非,搅扰清修。
加上合虚山上那位玄元真仙,著名的护雏。全阳真人只觉头痛无比。
忍痛将那对雌雄玉剑赠予雷音,也是希望能化干戈为玉帛,略表歉意。
掌教真人与平阳道人回到伽蓝三人面前时,面色尴尬。他“呵呵”笑着解说道:
“宫中一名女弟子,年幼无知,竟不顾门规,私自下山将公主请来琼天宫作客,劳三位师兄远来,罪过罪过。”
伽蓝等三人一听雷音果在琼天宫,当下俱松了一口气。便笑道:“小孩子不懂事,见了公主心生亲近,也是有的,只要公主无事便好。”
说话间全阳真人已带着雷音与宁和过来。雷音见了这般场面,居然十分冷静,不卑不亢,先向原阳真人行礼,又谢了全阳真人。她看见烜烨,估摸着大约是璃苏,也不敢动问。面上微红,低头行了礼。这才看向伽蓝。
“阿姊。”雷音看见姐姐,心下的惊吓与委屈这才表现出来,眼圈便是一红。
伽蓝拍了拍妹子的手,意示抚慰。只见她着一袭浅碧的衫子,大小甚是合适,应该是一边这位肇事女弟子的衣物。
全阳真人十分难堪,向掌教真人告了罪,又向伽蓝三人稽首,又特地再次向雷音陪罪。全阳性子高傲,但女儿闯的祸实在太大,已没法替她圆圜。
伽蓝只是笑道:“真人不必太过苛责,小女孩一时顽皮也是有的,这小姑娘我也甚是喜欢。”说着,便褪下手中的一只镯子,走过去要替宁和戴上。
宁和手臂一挣,竟不肯要伽蓝的事物。全阳真人大怒,但在众人面前又不便痛责女儿,便接过伽蓝手中的玉镯,替她谢了。
原阳道人摇摇头:“宁和性情,与丹道不合,依照门规,当逐。”
全阳真人大惊,逐出门下是最严重的处罚,不由得望向丈夫。平阳真人也是无法,女儿这般骄纵,在掌教真人面前都不思悔改,他也没有法子替女儿求情。
伽蓝也不愿如此,便说道:“这竟是伽蓝的不是了。宁和毕竟年幼,还请真人收回成命。”
原阳真人面色铁青,但倘若真把宁和逐出师门,全阳真人夫妇伤心在所难舍,只怕还会腹诽他是惧怕伽蓝身后的玄元真仙,真真两面不是人。
有伽蓝替宁和缓颊,又端起梯子给他下台,便借机说:“即是师兄替她求情,罚禁足一个月罢。”
全阳真人夫妇俱是一喜。宁和本来脸面雪白,此时也略略有了些血色。
烜烨笑道:“小女孩子贪玩,本不必苛责。咱师兄妹也没什么事,也是趁机来拜访师长,蹭了好几杯仙茶。多有打扰,这就告辞。”
此事到此也算是圆满解决,双方都松了口气。
在山门口取回坐骑,伽雷与雷音同骑,三骑四人如三道闪电,向着山下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