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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听听亦无妨,小乖,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呢,这一次,我可是完全发挥了全部实力的哦~”色欲勾弯笑唇,伸出手,动作挑逗性地撩起她一缕垂落胸前的鸦黑头发。
虞子婴任着他的动作,这种时候这种无谓的反抗反而会显得自己太过劣势。
她伸手将帽檐慢慢揭开,一头如瀑长发从兜帽内滑落于肩,然后抬起头来。
那一张坦露在阳光下,显得如同水晶般剔透,又略显雪白的精致秀丽容颜,曝光在所有人眼中。
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看呆了。
四周落针有声。
青螺眉黛长,弃了珠花流苏,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工粗糙的木头梅簪松松地绾起,不施黛粉。
长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自有一股巫山云雾般的灵气萦绕周身,她斗篷下身着纯黑的衣饰,但上镶纹着一种繁复华美的暗金色花纹,简单之中透着华美,逶迤似柔烟流淌而下,铺阵了一地的惊艳千世浮华。
她那一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显得主人深不可测,那一双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眨时,仿佛其主人就是一尊玉雕冰塑般冷。
五鬼与阴鬼军等人看着虞子婴露出真容时,面露异色,再愣愣地转头看了看玄阴王,想碪破了什么真相,一个个这才纷纷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神色。
难怪她能够令得玄阴王此时此刻的举动变得完全不像平时的他,原来她竟是这么一个雪肌冰骨的美人啊。
平时他们眼中的玄阴王,那就是人如其名,性情阴睛不定,怪癖乖张,阴阴森森地,特别忌讳别人轻易靠近他,若不小心碰到他一片衣角,他都会撕衣杀人。
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能让一个强大得不似人一样的男人变了,那么他一定是……恋爱了。
格桑看到虞子婴主动露出斗篷下的真颜,只觉心脏被揪紧,呼吸困难。
冰姑娘……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达达木见此却是脸上喜色乍现——冰姑娘,做得好!美人计施得好啊!
“血糊鬼”被虞子婴那一张足以令天下女人都嫉妒的容颜晃了一下神,然后当她看到玄阴王也对着虞子婴出神的表情时,指尖掐进了肉里,朝虞子婴露出一个诡异狰狞的笑容,佛颜鬼心。
“小乖啊……终于愿意‘看着’我了。”色欲盯着她的脸,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那一缕冰滑的发丝,薄唇轻轻勾着若有似无的弧度,低垂的眼睛里却并无笑意。一语双关道。
虞子婴察觉到他语气之中的嘲讽之意,她沙哑着嗓音,缓慢着,尽量咬字清晰地平淡道:“你的气息我认得,尤其你靠近我的时候,你身上的气味是一种醇色薄而厚积的昂贵麝香,像你扮演的这种普通士兵,他怎么可能有资格去熏这种香味。”
“还有呢?”色欲挑了一下眉梢,神色似缓和一些,眸光波光水荡,似觉得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虞子婴敛下睫毛,面色不改:“你本身的易容堪称完美,但别人却不一定有你这样专业,你想必是在带我等入城的时候便向五鬼表明的身份吧,你也或许曾吩咐过他们,不得曝露你的身份,然而人的下意识却是一种完全靠本能反应的,他们在知道你是谁之后,没有办法维持平常心,无论如何态度上都会露出些许破绽,比如……有些重要决定,他们会潜意识向你寻求肯定。”
“的确~”色欲视线淡淡地瞥向五鬼。
五鬼倏地一下浑身紧绷起来,只觉背脊的冰汗哗啦啦地直流,他们赶紧朝玄阴王露出一个求饶的表情。
这种事情……他们真的已经尽量控制了,但是常年刻在骨子里的尊卑思想,令他们不敢真正将色欲当成一个普通的士兵啊,所以……求别罚。
“还有呢?”色欲收回视线,继续问道。
虞子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道:“你将我跟达达木放在祭坛下面时,独自上去汇报,按理来说,你一个小小的守门卫就算掌握到什么功劳,亦会被上一层将领给截掉的,比如说守门的副将,然而不管是在城门外,甚至在祭坛上,你却像空门自入,来去自如,完全没有遭遇到任何的阻碍与为难,这一点上便属异常。”
当然这个异常是奠基在之前怀疑他身份的这一点上,否则光拿出这一条来“定罪”,却又有太多的其它可能性了,所以这一条,太过牵强,要不是色欲继续追问,虞子婴是不会将它拿出来言的。
色欲的手慢慢放回身侧,似笑非笑地瞥向“饿死鬼”:“是这样吗?”
“饿死鬼”赶紧严肃地放下干饼,他回答之前扫了一眼虞子婴,最后沉眉动了动,诚实道:“一般而言……是这样的。”
就像普通士兵有事汇报是没有资格上殿直接觐见皇帝的道理是一样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任何事情都是有规矩的,像这种有事越级上报的案例很少,而为了邀功请求上见,而又不遭受到任何为难与抢夺的更是少之又少。
从来不曾真实融入过小人物角色的色欲,在这一点很难把握考虑得全面。
“噢,这么说关于这一点,是我忽略了,在身份的安排上露出了破绽。”色欲轻描淡写地总结了一句后,又斜睨向虞子婴,期待地问道:“还有呢?”
“……”还有?举出这么多的证据还不够吗?
……他到底还想听什么?
虞子婴摸不清他的心理,她看向她,神色平静,亦不再自作聪明,直接问道:“还有什么?”
直接告诉我吧。
色欲闻言,皱眉,似有些失望:“真没有了吗?”
“什么没有了?”虞子婴。
他的“有”究竟是什么?
色欲随意扯了扯唇角,意兴懒散地朝她肩头一靠,没骨头似地:“哦,那没什么了。”
真没有什么吗?
可她却听出他的不同了,这话的内容没什么问题,就是语气跟之前的柔和轻缓全然不同。
“那你现在可以放了他们?”虞子婴任他靠着,甚至假意听不出他此刻的情绪变化,将话题重新导回正途。
“为什么呢?”色欲嘴角掀起一个角度,状似诧异道。
“那为什么一定要拿他们去祭天?”虞子婴道。
“这群人……其实就是一群蛀虫,杀了他们又有何不可?”色欲一双眸子像是在水里浸过,娇艳欲滴,但滴的却是血色,他薄唇抿成冷漠的弧度,吐出的每个字都含着刻骨的讥嘲。
“若能够弥补,你会放过他们?”虞子婴道。
色欲站直身子,笑得七分轻佻,三分薄凉道:“你说的弥补是什么?”
“达达木,你愿意拿出粮食来换他们吗?”虞子婴转过头,将问题抛给了达达木。
达达木闻言一愣,然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便一脸愤愤不平地转向那些白石镇的百姓:“这个问题不该问我,该问他们,反正那些粮食也是用来救济他们的!”
于是,虞子婴又将问题抛给了白石镇的百姓:“那你们愿意拿粮食来换命吗?”
这下白石镇的百姓一时都为难了,要知道没有了粮食他们也是会饿死的,可眼下若不给,他们也会死。
现在摆在眼前的选择只有两个,一个死得快一些,一个死得慢一些。
其实无论哪一个,他们都不愿意,但不愿意又怎么样……达达木跟那个使者的态度都很明显地表明,他们已经不会再管他们了。
“那……那我、我们换。”盟会跟州长商协后,一致同意了。
“与其杀了他们,不如拿他们来换粮真实际吧。”虞子婴转过头又对道色欲道,她想了一下,又地补了一句:“你不是益鸟,根本不需要为人间除虫,像这种蛀虫还是留给北疆国皇朝他们自己头痛吧。”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虞子婴的后一句话声量却并没有放小,是以达达木跟格桑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们的脸一抽一抽地,无语又控诉地盯着她。
这种话当着他们面说,也太残忍了吧!
而阴鬼军等人听后,却是一阵忍俊不住。
而白石镇的那些百姓却是一个个尴尬不已,心底又觉得委屈,这次事件,他们的确做得不厚道,但这也是没办法啊,人一饿起来,那感觉太难受了,他们当时都基本丧失了理智。
如今回想起来,他们都心惊自己当初的疯狂与狰狞。
也不知道是虞子婴的前一句令色欲心动,还是后一句让色欲感到龙心大悦,他笑眯眯:“好!”
然而不等达达木与白石镇的百姓等人高兴,却又听到色欲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嘛,还得加上一条交换条件。”
“什么?”虞子婴心中升上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灵验了。
“那就是……他的命。”
色欲任性地指向一脸愕然的格桑,斩钉截铁。
“我?”格桑目瞪口呆,指着自己。
“为什么?玄阴王,格桑又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要开出这种条件?”达达木也激动了。
他很想朝他吼道——格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什么仇,什么怨,什么仇,什么怨啊啊……
“格桑?呵,原来他叫格桑啊,其实不为什么,只是觉得他很碍眼而已,好了,现在给你们自己选择吧,要他活,还是让白石镇的这一群蛀虫活。”
虽然“你们选择”是泛称,但色欲的眼神却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虞子婴。
很明显,他的这个“选择”是用来试探虞子婴一个的。
虞子婴:“……”他到底想做什么?
阴鬼军一听色欲的话,便重新将白石镇的百姓给抓了起来,等候最终审判。
“你之前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可糊弄不了我,嗱~小乖,接下来可没有什么天险可以让你借势了,所以……”色欲凑近虞子婴耳畔温柔而缠绵。
“选吧。”色欲道。
达达木闻言急了,白石镇的百姓也都急了。
“不、不能这样,为什么是格桑……”
“当然是选我们啊,我们这么多的人……”
格桑一脸茫然错愕,一时他冲击很大,心绪慌乱,道:“那、那就让我……”
“格桑!”虞子婴出声打断了他。
格桑一震,怔怔地看着她。
色欲亦是一愣,他眯了眯眼,视线落在空气之中,勾起嘴角,整个人的气质徒然变得阴邪而鬼魅,同时又有一种如同罂粟般诱惑迷人的危险气息散发开来,如强烈的春药一般,令人感到窒息、悸动。
虞子婴神经强大得忽略了全部,仅定定地看着格桑一人。
她朗声而笃定道:“没有什么好选的,我心底的答案从来只有一个——格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