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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1章离婚

    他的叹息声便隔着北京到本城的千山万水传了过来,“过两天,我事情办完就回来。”

    童一念得了他这个许诺就把电话给挂了,不,准确的说,是摔了。过两天?等他事情办完?他永远都是这样,他的事是最重要的……

    不过,这又怎么样?没关系,她已经不在乎了!

    电话刚放下,手机就响了起来,是颐朵……

    心中大概已经明白是什么事了……

    “念念!怎么回事啊!公司被查封了?!”颐朵在那边惊叫。

    童一念想起颐朵她们还不知道爸爸的事,就连今天的报纸都没有写明这黑道集团首脑是哪几位……

    据说这么大的集团能横行这么久而不漏一点风声,应是和白道官员有关的,为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案子在提交法院之前,公安的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好,直到童知行去世,才让她们这家属去领遗体,而她,从没有想过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颐朵她们,何必多一个人为自己忧心呢?何况,佳眉还是那样的状况……

    至于来参加葬礼的几个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默默思索,康祺是让他爸去打听的,还是她消息的来源;贺子翔是因为自己哥哥也被抓了,自然知道;而岑叔叔,是爸爸多年兄弟,爸爸凡事都和他商量的,爸爸出事,想必也听到些风声,四下里应该是去活动过。

    “念念,我问你话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把我当朋友的啊?!”颐朵尖细的声音刺着她的耳膜。

    她沉思着,慢吞吞把句子讲出来,“颐朵,我爸死了,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一时也讲不清,以后有时间再和你说吧!”

    “念念……”颐朵的声音里明显地能听出心痛来。

    童一念反过来安慰她,“没事,都过去了,真的,全都过去了……”

    是的,最难的已经过去了,以后的日子,她会抬起头来,坚定地往前走!

    “念念,对不起,发生这么大的事,我居然不在你身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童一念刚想回答,就见保姆领着两个人进来了,是明可和佳眉,便对颐朵道,“颐朵,家里来客人了,下次我们出来聊吧。”

    那边颐朵幽幽郁郁地挂了电话,这边佳眉扑过来就抱住了童一念,泪眼婆娑的,“念念,我今天才知道这个消息,看了报纸后听公公婆婆说的,对不起,我都没在你身边……”

    佳眉的台词和颐朵一样的……

    这俩妞,到底是从小养到大的贴心啊,不像那些半道出现的白眼狼……

    佳眉是个眼泪极浅的人,性子却极硬,大学的时候,最经典的故事是一边抹泪一边和一老欺负她老实的室友吵架,据理力争,最后还吵赢了……

    童一念此时倒是很关心她和明可怎么样了,两人一起来她家,是不是表示已经和好如初了呢?最近这阵子忙着自己的事,也无暇顾及他们。

    她拍了拍佳眉的肩膀,“你身体调养得怎么样?明可对你好不好?不好的话你说话,我帮你修理他!”

    明可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她便知道,佳眉一定还不知道他和薇薇的事……

    这种事,她真的不知道该不该说,如果明可痛改前非,真的把薇薇的事处理好了,从此和佳眉一心一意过下去,那她说出来,岂不是棒打鸳鸯?毕竟佳眉和明可那么多年感情了……。

    佳眉含着泪,和童一念靠在一起,“念念,这个时候你还管我们,这些日子,你瘦好多了,我都心疼死了……”

    明可则比佳眉理性得多,“念念,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就说话,我爸我妈那里还能出点力。”

    明可这份心,她也算是领了,明可的父母都是政界要人,这个时候应当避嫌才是,嘴上却应着,“嗯,会的,我不找你们帮忙能找谁啊?!到时可别避着我哦!”

    “他敢!”佳眉横了明可一眼,“如果他要闭着你,我就和他离婚!”

    明可讪讪地笑了笑,“原来在你们女人心里,老公都是不如朋友的!”

    哼,那在男人心里呢?老婆是不是不如小三?童一念心里这么想,当然不会说出来,只应了佳眉的话,“那好啊!和他离了婚,我们俩蕾丝边算了!”

    “这个主意好!别说老公不如友谊,老公会背叛,我和念念可不会背叛彼此!”佳眉搂着童一念的脖子,格外亲昵。

    这话说得,也不知是否有深意……

    童一念斜眼看着明可,眼神里满是探究的意味,明可眼里则闪过尴尬,朝童一念微微摇头。

    童一念暗叹,看来佳眉只是说着好玩了……都说傻女人有傻福,佳眉,但愿你就做一个幸福的傻女人吧……但愿,明可能对得起佳眉这份傻傻的单纯……

    三人许久没有相聚,索性把聊天的场所搬到了花园里,连续几日阴雨后,今天的太阳倒是和煦而温暖。

    他们聊了许多的话题,重点是围绕着最近发生在童一念身上的事,童一念觉得对好朋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前前后后详详细细地说了,只是,阳光下,那安详的神态,倒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是的,她努力地,去把它当成一个故事来讲,当你可以坦然面对发生过的痛楚时,才是真正地走过去了。

    毫无疑问的,在述说的过程中,心里的痛依然清晰而强烈,可是,至少,她可以面色平静地说给别人听了,也算是一个进步,这也是她为什么会选择告诉佳眉的原因,就当是对自己的一个考验。

    说完了故事,考验结束,花园里静谧下来,只有阳光下她平静的微笑,还有瞠目结舌地颐朵和明可,那神情,完全是在听一个传奇故事。

    “念念,那你打算怎么办?”佳眉无法相信,那个看起来对童一念关ai备至的陆向北会是这样一种身份和目的。

    “怎么办?你说过的,好好生活,快乐地生活。”她看着佳眉,享受着痛苦在内心煎熬,微笑却在脸上蔓延的过程,她觉得自己有点像人格分裂症患者了。

    佳眉再一次为她流下眼泪,“念念,你好勇敢,真的,我ai你!”同样身为女人,即便没有经历童一念的苦,也可以想象得到被自己最ai的人所欺骗是怎样一种滋味……

    童一念细细咀嚼着“勇敢”这两个字,抿唇一笑,勇敢,多么简单的两个字,却包含了多少辛酸与艰难?

    不过,她喜欢这两个字。

    勇敢。

    她记住了。

    下午的时候,又把杰西叫了来,几个好朋友在童家聚餐。

    自她上次宣布家里做饭减少几个菜之后,保姆就一直记着,这一回因有客人来,便多加了好几个菜,排场几乎能赶上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了,吃饭的时候,一菱就嘟了嘴。

    童一念一看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过就是觉得自己待外人比待她童一菱还好,有这么个拎不清的妹妹,她也懒得理,难得的轻松日子,她不想破坏自己的心情,和几个死党好好地吃了一顿饭。

    之所以说是难得的轻松日子,是因为她知道,从今以后,她必须为自己的将来以及童家的将来打算了……

    是以,吃完饭后,她送走了明可和佳眉,却把杰西留了下来,有要事和他相商。

    “杰西,你也知道,公司被查封,童家的财产会被没收,从此我可能一无所有了,你家呢?你和你爸爸怎么办?”她看起来精神很好的样子,不再似前几日那般颓靡。

    杰西想了想,“我爸爸怎么办我从来不去管他,他也老了,该休息了,至于我,爸爸想让我出国继续留学,但是我不想,我想留在这里,做我要做的事。”

    “你要做什么?”童一念心头有一点光亮在闪闪烁烁的,隐约觉得杰西和她的想法会不谋而合……

    杰西看着她,平静而沉稳地吐出两个字,“依念。”

    童一念笑了,果然是不谋而合!如今,她唯一拥有的,就是依念了……

    “杰西,我想全心全意来做依念,把依念做大做强,成为服饰龙头品牌,我们一定可以的!”她握住了杰西的手。

    杰西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反握住她的手,“是的,我们一定可以!姐,我永远都支持你!”

    在当晚的睡前小思中,童一念在台历上写了自己的总结,如今,她真的每天养成了一个好习惯,思考自己所拥有的东西,今天写的是:依念。

    反观她前几日所写:责任、压力、未来,最难过的那一天,也就是爸爸下葬那天晚上,她写下的是,我还活着……

    如果,活着也是一种拥有,那她当时的心情,低迷晦暗到了怎样的极限?

    体力的透支,精神的折磨,从墓地回来的她,真的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她还活着……

    是的,她还活着。

    活着就要考虑吃饭的问题,对着餐桌要想,这一顿吃完了明天还有什么吃?

    活着就要面对每一天准时升起的太阳,要想太阳下的自己要做点什么;

    活着还要面对家里另外两个女人不断询问的“怎么办怎么办”……

    所以,她必须想怎么办怎么办……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是当家作主的那一个,然而,人被逼到了这条路上,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

    曾经感念过毛毛虫羽化成蝶的美丽和艰难,而今她是不是也走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在任何一个可能到来的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展翅高飞,徜徉属于她的天空和花海呢?

    她执笔,把今天的日子画了个圈,圈上画了一只小小的蝴蝶,借以埋葬逝去的时光里所经历的痛苦,虽然不过短短数日,却足够她在那样苦痛里伤过,恨过,作俑,成茧。

    她喝了一杯牛奶,躺回床上去。

    在几天几夜昏天黑地的休息之后,睡眠对她来说成了一个问题,因为考虑的事情太多,所以,晚上会陷入失眠的状态,如果是往常,她可以吃一两粒安眠药,但是现在怀孕了,只能靠喝牛奶或者是数绵羊了……

    只是,她数着数着,思绪便会转移,会想到依念上去。

    依念是她不经意插的一棵柳,如今,却成了她生存下去的唯一依靠,而杰西,是她的宝贝,是依念的灵魂……

    做服装,怎么可以没有设计师?她本来还担心,让杰西留在依念帮她,是不是太委屈了杰西,自己是不是又犯自私的毛病了?

    所以,才先问的杰西,有什么打算。如果杰西要走,她一定不会强留,但是,没想到杰西居然先提出要留在依念,她想,杰西之所以放弃出国的机会留在依念,很大一部分的原因都是为了她,他也知道,她除了依念就一无所有了,而依念离开了杰西,就什么也不是,所以,她的杰西,她的亲弟弟,才会在这个时候义无反顾地留下来……

    所以,她一定不能辜负了杰西这份心,要把依念发展起来,不能让杰西的才华白白浪费掉了!

    而要发展依念,她就必须有充足的体力,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睡觉!睡觉!她发现自己又忘了她的绵羊数到了哪里,马上抛却脑子里那些关于依念的美好蓝图,重新开始数……

    因为有了新的目标和希望,心,也不再是死水一潭,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这真是难以抑制的啊……

    夜,便在这样的反复中渐渐沉寂……

    ——

    陆向北这一次倒算是守信用,他说了两天,两天后果然就回来了。

    他打电话来的时候,童一念正好在依念。

    这是父亲出事后她第一次和杰西来依念,算是正式开始对依念进行系统的规划,从前只是小打小闹做着玩,连进账出账都懒得管,现在可不一样了。

    也就是此次,她发现依念已经改在了她的名下,从前是用薇薇的名字注册的,发生了薇薇和明可的事后,她就要杰西把薇薇给赶走,当然,依念自然也就要易主,不过,其实她该想到的,杰西肯定会把依念落在她名下。

    她略略查了查账,发现依念其实是大大地赚钱,只不过,离她的目标还很远,离童氏之前的高度也还很远,现在的依念,充其量就是上流社会那些阔太太小姐的“裁缝店”,说得好听点,就是“设计室”,虽然利润很高,离真正的服装公司却差得太多太多。

    “杰西,我们必须要扩大生产,要把批量生产和精品结合起来,这样的话,就要工厂,要工人,要成立真正的公司……我们不仅仅生产服装,以后还可以生产包包首饰鞋子等等配饰……”可是,这也需要投资,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仅凭依念现在所赚取的,杯水车薪啊!

    她笑了笑,“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杰西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不急,现在的依念就足够你和宝宝衣食无忧,我会努力的!”

    “我们一起努力!”

    是的,努力!她浑身顿觉充满了力量,仿佛看到依念在她手中日渐强大的样子。

    难怪说,事业是治疗失恋最好的方式,人,总要做点事来转移注意力的,否则,便会在自己封闭起来的苦闷中灭亡……

    正在她和杰西相互鼓劲的时候,陆向北的电话打来了,童一念看了一眼杰西,走到一边去接听,“陆大警官,百忙之中终于想起我这个嫌犯家属了?”

    “在哪?!”

    似乎,他越来越言简意赅了,连疑问句都只有两个字……

    “我在哪不重要,我以为,我们只要约好在哪见就好了,民政局还是法院?”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衣架上的衣服,淡淡地说。

    “现在无论是民政局还是法院都要关门了!”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郁闷。

    她抬腕看了看表,确实,快五点了,不知不觉竟然在依念泡了一天……

    “那明天吧,赶早,明天早上八点,在民政局见面,去法院太麻烦了,我现在没有时间再在我们俩的关系上耗,你说呢?”她的言辞,已是不容拒绝,她也想不出他再拒绝的理由,他们之间隔着的这道沟壑,任是谁,也迈不过去的……

    他没有说话,童一念就把电话给挂了,她知道,他会去的。

    转过身来,杰西正看着她,她无所谓地耸耸肩,“陆向北,明天去离婚,没啥,真的看开了!”

    看开?这两个字岂有说起来那么容易?杰西了解她的性子,也不点破她,只问,“要我陪你去吗?”

    她笑,“干嘛?去打架啊?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你有时间的话,赶紧地设计一些本季的新款来,我们筹划一个服装发布会,争取第一笔大规模的订货单!”

    ——

    这个晚上,她早早就把自己扔上了床,明天,要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出现在陆向北面前,之前的两次见面,她的形象都糟糕透了。

    第二天是睡到自然醒的,心里终究记挂着事,不曾睡得太沉,醒来时刚好六点半。

    她对这个时间很满意,她可以从从容容沐浴,吹头发,吃早餐,然后,还化了薄薄的妆。

    头发较之前长了好些,她花了很长的时间去侍弄,想起自己从前留长卷发的时候,是很好打理的,大多数时间是在发型屋洗,即便早上起来,而已只需稍稍抓两下就成型了,那些柔软而蓬松的发卷很有弹性的质感……

    不过,那已经过去了,蓄发,是一个辛苦而困难的过程。

    她凝视着镜子里短发的自己,发现,几乎已想不出自己长发时是什么模样了……

    七点半,闹钟响了。

    这是她给自己调好的时间,提醒她这个时候出门。

    抿了抿唇,让那蜜色的唇膏晕得更均匀,唇角微扬,镜子的她,在薄妆的掩盖下,依然是俏丽生机的……

    尤其,特意挑选的浅碧色洋装,很衬她的皮肤,碧裙粉颊,肤若凝脂,真真有着一种新荷初开,亭亭出水的清新。

    这样就够了!让陆向北知道,没有他的日子,她会过得更好!

    此时开车出门,估计赶到民政局的时候,应该已经超过了八点,就让陆向北等去吧,他也该尝尝等的滋味,等他回家的日子她可是受够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陆向北已经在民政局门口等她,斜靠在上次见过的那辆中档车车身上,微低了头,薄薄的青烟从他指尖一缕一缕往上飘。

    她在他旁边的停车位停下车来。

    他注意到她,掐灭手里的烟,扔进垃圾桶。

    她从车里出来,站在他面前。

    他居然,在外套内穿着她送给他的那件紫色的衬衫……

    眼睛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

    穿这件衣服来有什么意图?除了提醒她,他们之间隔着多少人的生生死死,还有别的什么作用吗?

    她微微转开脸,淡淡的三个字,“进去吧!”

    也不等他,自己转身就往民政局里面走。

    才不过八点多而已,结婚离婚登记处就已经排了好几对,离婚这边的一点也不比结婚那边的少……

    一边喜悦,一边沮丧;一边笑声连连,一边又哭又骂,哪边都热热闹闹……

    童一念凝视着那几对结婚的小夫妻,回忆着自己当初来登记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忘了,真的忘记了……

    目光回到离婚这边,一对夫妻刚刚办完手续,两人还不放过彼此,一路又打又骂地出去了,骂的还都是极难听的脏字儿,恰好,一对结婚手续办完的夫妻,打开了喜糖,在走廊里办公室四处发,那脸上的笑容,真叫人羡慕乃至嫉妒。

    她不禁感叹,这世上的夫妻离了合,合了离,就比如刚才那一对离婚的,像生死冤家一样,当初结婚的时候也是这般笑逐颜开的吗?

    而这些喜气洋洋来结婚的,又有没有想到也许有一天,他们也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呢?就如同陆向北曾经说过的,“念念,我从来就想过要和你离婚,给我一段时间,我会还你一辈子……”

    呵,他原来是这个意思……

    给他一段破案的时间,然后让她踩在爸爸的尸体上和他过一辈子……

    忽的,觉得手上一暖,手竟被他握住了,“念念,我从来就没想过离婚,现在仍是一样,不想离婚。”

    她只觉得手背上烙了一块烙铁似的,烫得发疼,不禁又感好笑,他不想离婚?她的世界里永远是他想不想吗?

    太滑稽了!

    “不离婚?行!你允许我每晚抱着爸爸的遗像和你做/ai,我就不离婚!”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话越来越尖刻了……

    她明显的感觉到,握着自己手的那只手狠狠地用了下力,然后,慢慢松开……

    最后,从她手背上撤离的时候,仿佛一阵凉意拂过,手背竟出了一层薄汗……

    “到你们了!”门内有人叫他们。

    童一念想也没想,站起来就走了进去。

    负责办理离婚的工作人员抬头一看,露出惊讶的表情,“怎么是你们?你们也离婚?”

    童一念一怔,记不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天啊!这什么世道,我们最看好的金童玉女也要离婚了!”工作人员哀嚎。

    眼见童一念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工作人员向她解释,“童小姐,你忘记了,你们结婚的时候就是我帮你们给登记的,当时那情形,一尾箱的GODIVA巧克力和中华烟,给我们民政局每个工作人员都发了,连做清扫的大爷都没落下,还开了香槟庆祝呢,那叫一个排场,那叫一个郎才女貌,是我们最看好的本世纪偶像夫妻,真正的金童玉女啊……”

    是吗?童一念仿佛有了一点点印象,原来自己也像这些小夫妻一样傻乎乎过,虽然,那些东西,只是爸爸非塞进他们汽车尾箱的……

    想起爸爸,想起当初爸爸对陆向北的宠ai和信任,想起爸爸是怎么把自己交到陆向北手上的,那份熟悉的疼痛又席卷而来……

    “可是……为什么你们也要离婚呢?”工作人员眼里写满惋惜。

    她淡淡一笑,“过不下去了,就离婚呗!”

    能在离婚登记处笑的,只怕除了她,也少见了……

    “你们……真的想好了?”工作人员又看了看她身边的陆向北,也不知是按照他们的行规总有此一问,还是真的关心他们的婚姻,但那惋惜倒是愈加明显。

    “想好了!”童一念抢着回答。

    工作人员便沮丧地拿出两份表格来给他们填,让他们商量好财产分配问题。

    童一念拿过笔就开始填,至于财产,全数没收了,也没什么好分配的,她唯一剩下的就是自己那套公寓,他们的婚房,还有老宅。

    她其实一直觉得奇怪的,她的公寓是她自己用依念赚的钱买的,没人查封还能说得过去,怎么老宅都没有人来动?但童氏其它不动产连同地皮都被查了……

    也许老宅是爸爸做违法的事以前就购置的吧……

    想到这里,她对陆向北说,“我们童家也没什么财产了,就三处房子,陆大警官呢是要飞黄腾达的,我们这浅水容不下陆警官您这大龙,您不会还和我争房子吧?”

    陆向北一直看着她在填表,自己却没动笔,听她这么说,提笔开始唰唰地写,闷声道,“我不要房子,我们的共同财产除了房子,还有一样,G城的分公司,是我名下的公司,给你。”

    她暗暗冷哼,他果然是做了准备的……

    知道她要家破人亡,知道她将一无所有,所以顶着公司里众股东的反对之声,恁是开了一家分公司,还把公司好些客户都拉去和分公司签约,就是为了到这一天给她补偿是吗?

    陆向北,真是谢谢你的良心!

    “不用!我们这样的人家配不上陆警官的施舍,谢谢了!”她轻描淡写地,在自己那份表格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扔给陆向北。

    “说给你就给你!那公司在G城,我拿着也没用!”他填完表格里的最后一项,补充道,“还有孩子的问题,孩子怎么办?”

    “孩子是我的,跟你没有关系!还有,别把你的破公司往我这塞,我没兴趣!我不想看见分公司就如同我不想看见你一样,不要时时提醒我想起我爸是怎么死的!”她扯过他的表格,干净利落地签了名,每一笔每一画都很用力,一气呵成,不容后悔。

    工作人员听着他们的谈话,呈现出呆滞状。

    陆向北便闭了嘴,知无可挽回,握着笔,笔尖在他该签字的地方停留,片刻之后,龙飞凤舞……

    童一念自己签字的时候只图痛快,什么也没想,此时盯着他的手指,盯着他笔尖飞舞的动作,心里还是被狠狠地揪痛了……

    这个动作,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多少次,她捧着文件站在他身边,等着他签字。他就是这般,潇洒利索地在文件上落下自己的名字,那时的她,总喜欢在这时偷窥他的侧脸,暗叹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男子,长了一副连女人都嫉妒的容貌不说,写得一手好字不说,就连签字的动作都那么与众不同……

    此时,她仍然在他身侧同样的位置,仍然可以看着他的侧脸,仍然觉得他容颜不俗,气质超凡,他签字的动作仍然那么流畅优雅,只是,当他的笔尖画完最后一个字符停住的瞬间,她的心,忽然就那么空了……

    他曾签过无数次的字,每一次签字都给公司带来不菲的利润;两年前的那一次,同在民政局,他也这么签过字,带给她一场镜花水月的ai恋;这一次……

    她微微一笑,苦涩,像潮水一样将她空洞的胸腔填满。

    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

    此字一签,从此,咫尺天涯,都再无瓜葛……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是呆滞的,仿佛被胸口的痛楚堵得连思绪都静止,只有痛……

    只有痛在身体里流转扩张……

    慢慢的,心扩开一道裂口,将胸腔里所有的痛吸入,那一瞬,痛到了无以复加……

    那痛,便就这样卡住不动了……

    似乎,会是永远也无法消除的伤,心上的缺口,也张开着,再也合不拢……

    直到工作人员把绿色的本本叹着气递到她眼前,“给你,哎……这年头啊……”

    她接过本子,转身就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只觉得很难受很难受……

    一口气跑到自己车前,打开车门准备上车,听见后面他的声音急切地在唤她,“念念!”

    她停住,站直了身子,怎么也没有勇气回头……

    第六感告诉她,他在慢慢走近,无端的,背部开始微微的麻痒,她很害怕,害怕他再继续靠近她,手指不由抠住了车门,正想大喊一声“不要过来的时候”,听见他幽幽的声音在风里飘荡,“念念,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她听见自己心里传来轰然一声巨响,就像玻璃门整块坠地的声音,散落的,是玻璃的碎片,在地上闪着刺眼的光……

    紧张的感觉骤然消失了,身体飘飘忽忽的,仿佛不再是她自己……

    “是吗?那……祝一路顺风,前程似锦!”离婚了,就再无牵挂,可以走得潇潇洒洒了……

    她发现自己说话的时候竟然带了鼻音,这是许久都没有过的感觉了,强烈的酸楚从心里一直涌上鼻尖,鼻尖酸涩起来,连带眼眶也跟着*辣地痛……

    她眨了眨眼,一颗水珠居然顺着眼角滑下……

    她哭了?!

    她竟然流泪了?!

    在那么多时刻,那么多痛到极致的时刻,那么多欲哭无泪的时刻,她多想放声大哭一次,让眼泪冲走所有的痛苦与沉重,可是,她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此时,不过他轻飘飘一句“我要离开了”,就把她封闭多时的泪给激了出来……

    陆向北!都离婚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她恼恨这样的自己!恼恨这个明明离婚了还会为他流泪的自己!可是,她自己也不明白,刚才是怎么的,这眼泪就莫名其妙地淌下来了呢?如果她能预知,如果她能控制,她一定不会让自己流泪,而且是在这个时刻流泪……

    她任那颗泪滴流淌,流到她衣襟上,隐没于衣服的纤维之中,她不敢用手去拭,只怕身后的他会看见自己的泪,那是她的骄傲无论如何也不允许的……

    “念念,不管怎样,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的声音离她那么近,近得好像他说话的热气都喷到她后颈上一样……

    她不能再这样站下去!

    她一头钻进了车里,然后,关上车门,在最快的速度内起步,疾驰而去。

    反光镜里,可以看到他仍然站在原地,低着头,好像在发短信的样子,身体对着她的方向,淡紫色的衬衫尤其显眼……

    眼里的涩痛那么的明显,她也不管自己到了哪里,只见前方有个十字路口,她方向盘一转,就转进了另一条街,反光镜里再也没有了他的影像,她松了一口气……。

    把车停在路旁,她想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却听得两声短信提示音从包里穿出来。

    她拿出手机,是陆向北发来的,手在删除两字上停留了一瞬,还是点了查看:念念,话没说完就跑?我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回来的。另外,你今天很美丽,要一直美丽下去。

    她呆了一瞬,然后将手机重重一摔,心里有种难言的感觉,似如释重负,又似气愤填膺,最后,却再也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大哭起来,边哭边骂:“该死的陆向北!你去死!你回不回来干我屁事!你死得越远越好!”

    仿似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

    能这样畅快淋漓地哭一次,也未尝不是好事……

    她决定最后再放任自己一回,在离婚后的这个上午,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好好地哭一次,无论是为他,为自己,为那段逝去的婚姻,抑或是为了生活……

    夜晚,某酒吧包间。

    成真举起酒杯,“来,老大,给你饯行,祝你一路顺风,步步高升!”

    陆向北端起杯子和他碰了碰,却只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

    成真一口就干了,见他杯里的酒几乎没怎么动过,大为不满,“不是吧,老大,太不给面子了!”

    他靠在沙发背上,略显慵懒,“少喝点!”

    “为什么?我以为你今天会比较想喝酒!”成真隐晦地提起他情场失意的事。

    他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老大,你这就不对了!明明是你把我叫出来喝酒的,现在是在摆什么谱呢?再说了,你明天就走了,再聚在一起喝酒,可就难了!”成真嘀咕着,给自己的杯子里斟满。

    陆向北眯着眼睛,灯光映在他眼缝里,流光溢彩的,愈显深奥莫测,“走了……难道不可以再回来吗?”

    成真呆了呆,突然一拳头砸在他胸口,眼里竟亮晶晶的,有液体在闪亮似的,“好你个老大!又骗我!老是骗我!骗我眼泪好玩是吗?还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一抹不屑在他眉梢浮现,“成真,像个男人好不好?没见过比你更煽情的男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俩关系不正常!”

    他的挖苦,成真从来就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这不是真正的挖苦,说他不像男人?不像就不像呗!老大说他圆,他就圆,老大说他扁,他就扁,老大要他做女人?慢点,这个问题他还是得想想……

    他还是比较愿意做攻,而且,老大长得那么销/魂,比女人还周正,不当受可惜了……

    “成真!你在想些什么?”他从成真的眼神里似乎看出点什么来,怒了。

    成真嘿嘿一笑,岔开话题,“我在想,老大下回回来以什么身份回来呢?每一次亮相都吓我一跳,瞒得好啊,连我都不知道老大是警察……”

    当然不能让老大知道他在YY他,不然会被K得找不到门牙,话说老大那身手,实在不适合当受,再说,他的取向其实也很正常,老大真要他当女人,他还不干呢……

    不过,有一点他确实觉得憋气,他一直都以为老大是因为跟贺家有私怨才要报仇,当初要他帮忙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没想到,老大是玩无间道的。

    瞒着他也就罢了,还害他背上骂名,童一念怒斥他是不是一早就知情的时候,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当然,他最终还是理解老大的,玩无间道的人连家人都瞒着,自然也是不能告诉自己的,只不过,他不知道神通广大的老大,下一次回来,会镀着怎样的金?童氏副总,到国际刑警,这个跨度有点太大了,他有点接受不了,希望这一次,在他回来之前,能在他面前先透个口风,让他有点思想准备……

    陆向北一脸沉着的样子,却是一点口风也不透的,只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包里拿出一个密封袋来,交给他,“这个,你帮我交给念念。”这才是他今天约成真出来喝酒的目的。

    “这是什么?”他拿在手里,捏了捏,不过几张纸而已。

    “是童氏之前买下的几块地。”他端起杯来,低头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

    成真大为惊讶,“不是被查封了吗?怎么到你手里来了?”

    “我买下来了。”他皱了皱眉,表示成真问得太多了。

    可是成真一向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好习惯,而且从不顾及他家老大是否耐烦,“这么快?没拿出来拍卖啊?老大,你说你到底有什么底牌?这么有钱?这地多少价买的?好几个工程都已经在施工了呢,这地价只怕比买的时候翻了几番了吧?而且法院根本还没拿出来拍卖呢,你到底有什么渠道?”

    一连串的问题让陆向北的眉头皱得更紧,“你有完没完啊?像个啰嗦的老太太似的!”

    成真一脸不以为然,“别瞧不起老太太啊!小心我集结一群老太太讨伐你!老大,透露点啊,这地你怎么弄到手的?你不说我怎么交给你的童大小姐啊!”

    陆向北知道,如果这好奇心能被打压下去,那人也不是成真了,便实话实说了,“当然走了点门路,你以为我这阵子频繁往北京跑是在干什么?”

    “原来你是在忙这个?”成真摇了摇手中的密封袋,更好奇了,“你在北京有什么底牌?老大,你的来历不要太吓人啊!”

    他摇摇头,这一回却是十分正经,“我就是一个普通警察,没什么来历,真的。”

    成真有些将信将疑,不过也知老大的习惯,向来不喜多言,问十句答一句已经可以算是收获了,叹道,“难怪那阵子打你电话你老说你在忙,打多了还被你训……”

    “谁让你的电话老打得不是时候?”

    成真扁了扁嘴,“什么叫电话打得不是时候?你又没在嘿咻……”

    他一拳打过去,“瞎说什么呢?”

    不过,成真这话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件事,有一回,那还真正是他在嘿咻,而成真却被他指去盗取一样东西,几天都没有下落了,他心里急,怕成真有性命之忧,一直在等他电话,结果,那晚和童一念在最关键的时候一个电话打来了,他以为是成真的电话,硬生生地抽出来去接,哪知还不是,是伍若水,害他一时就软了下来,惊魂交加的,再无兴趣恢复雄风……

    就那一次,他知道念念是生气的,却又无法明说,苦闷之余,暗下决心等成真回来得好好训他一顿,哪有这样几天无声无息的?是死是活也要有个准信啊!哪知,最后见到他带了枪伤回来后,哪里还想得到训他……

    “总之和你有关的电话就是遭人恨!”他当然知道这事不怪成真,不过和他开玩笑开习惯了而已。

    “行!横竖我是遭人恨的!我现在就给童大小姐打电话,告诉她,我们家陆先生费劲千辛万苦耗了巨资,把她童家的地又给买回来了!”他假作去拿手机。

    陆向北知他开玩笑,不过也多了句嘴嘱咐他,“我让你少喝点酒,就是怕你喝高了乱说话,你可要切记别说是我买下来给她的!就说是法院清查时只没收了公司,这几块地是清白的,归还时暂时只能落在分公司名下!”

    “为什么?她现在不是很恨你吗?你就该把你对她的好都表现给她看啊,还这么藏着掖着的,老大你脑子是不是有故障了?”成真不解地拧起眉。

    “你不知道!她现在恨我入骨,估计是宁可去乞讨也不会领我的情,所以你一旦说了是我买下来的地,按她的性格,应该是马上把这份文件撕成碎片扔回你脸上来。”提起童一念的别扭脾气,他苦恼的同时,更多的是疼惜。

    “哇塞!”成真摸了摸脑袋,“大小姐果然不一般,这撕的难道只是纸吗?是钱啊!是地啊!是黄金啊!”末了,又想起一事来,“对了,我上次还听你说童家那房子可能也要被没收,现在不是好好地在那吗?老大,也是你的功劳?还有公司!你不会连公司也买下了吧?”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房子确实是我买了,那房子的地契还在我那呢,已经是她的名字了,你别说,就让她以为是法院没有清查过。至于公司……我现在真的无能为力了……等着拍卖吧!”

    成真吹了声口哨,唏嘘不已,“老大,你真让我开眼界了!真比八点档男主还憋屈,你跟她已经离婚了,还把你的家当全都扔给她?就算有钱也不带这样撒的吧?值得吗?”

    他凝视着面前的酒杯,乌黑的瞳孔里波澜渐起,卷起苦涩和无奈的漩涡,“我对不起她……”

    “就算对不起,这样也过了吧?”成真觉得手中的密封袋有千斤重,那绝不是薄薄几层纸,是钱,是地,是黄金……

    “不,成真,你不懂。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这么一个人,是你命中的劫,是让你倾尽所有也不悔,只要她过得比你好的劫!”他品味着嘴里WHISKY的余味,浓烈,淳厚,苦辣……

    成真呆呆地看着他,忽然道,“我懂,我有这么一个人。”

    他倒是惊讶了,“你有?”

    “是啊!”成真肯定地点点头。

    “谁?”他第一个想起颐朵,难道成真和颐朵有发展了?

    成真狭长的眼睛有狡黠的光芒一闪,“你啊。”说完立刻起身,唯恐他一拳头打过来……

    陆向北彻底被雷到……

    两人到底是交手了,推攘间泼了几上的酒,陆向北的衬衫上洒了酒液,原本淡淡的紫色,泼墨般的晕开一大朵棕红……

    他皮肤上一凉,凝视着被侵染的衬衫,莫名的,凉到了心里……

    成真也注视着他被污的衬衫,心存歉意,“哟,老大,真不好意思,要不,我现在去买件,把这件扔了吧。”

    他淡淡一笑,“不用,我回去洗洗就行。”

    “洗?”成真仿似不认识般看着他,“这离了婚的男人就是可怜,连衣服都得自己洗了,你会不会洗?”

    他如远山的眉微微一挑,“不会,要不你洗?”

    “还是……算了吧……我宁可赔你一件新的……”成真嘟哝着。

    他淡笑不语,这可不是随便谁就能赔得起的……

    “成真,我忽然很好奇,你没个女人是怎么生活的?谁给你做饭?谁给你洗衣服?”难得陆大警官也有八卦的一天。

    成真警惕心忽起,防范的眼神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他呵呵一笑,“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该给你找个女人了!”

    成真想了想,贼笑贼笑的,“老大,你突然这么花心思关心我的个人问题,不是真的害怕我缠着你吧?哎,看在你刚离婚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给你暖暖/床吧……”

    “滚!”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起身准备走人

    “老大,今晚你住哪?又住酒店?”成真随之站起,拿好文件。

    “要不呢?”他穿上外套,打开门,被酒浸湿的地方还是冰凉冰凉的。

    “那去我那挤挤?不过……”成真诡异地一笑,“我习惯裸/睡的……”

    “行啊!我睡床你睡沙发!”

    成真一脸苦相,“干脆我们把林子也叫来吧,我们三个好久没切磋了!”所谓切磋,就是打牌……

    “林子去分公司了,念念不肯接手,只好让林子代总经理。”陆向北走到吧台,很帅气地指了指成真,“买单。”

    成真苦兮兮地掏钱包,“不是吧?你是资本家啊!出来喝酒,有资本家让贫下中农买单的吗?”

    陆向北暗笑,指指他手里的文件袋,“我的身家全在这里了,现在身无分文,下次回来混吃混喝,全靠成哥罩着!”

    “五千八百八,谢谢。”账单递上。

    成真心里那个悔,早知道是自己买单就不点那么贵的酒了,还泼了大半哎……

    苦兮兮地买完单,和陆向北一起走出酒吧,抱怨,“老大,你真的至于把自己整得那么惨?为了童家小姐倾尽全部家当了呀?”

    他眉间自是风轻云淡,“当然是真的。”

    “哎,真是疯了……这么多钱啊,给了一个外人……”成真痛心疾首状。

    “谁说她是外人?”他低语,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什么?老大你说什么?”成真追问。

    “我说……”他清了清嗓子,“成真,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好好做好你的本分,给我照顾老婆照顾儿子,帮助她,却不让她知道,懂不懂?”

    成真一怔茫然摇头,“不懂。”

    “猪脑袋,这些年白提拔你了!”

    “我是不懂啊!谁是你老婆?谁是你儿子?你们已经离婚了!照她恨你的程度,估计她宁愿随便在街上拉个男人嫁了,也不会再和你复婚,你就剃头担子一头热吧!看你的钱全部都打水漂去!”成真哼哼地道。

    这话倒是和她说的如出一辙,她也是这么说的,在大街上随便拉个男人给孩子当爸,也比他强……

    苦笑过后,却浮起似笑非笑的神秘,慢慢悠悠道来,“我儿子是我播的种,谁也改变不了。至于我老婆,是我儿子他妈,这能跑得了?不过是看她最近憋着了气着了,放她出去耍耍,呼吸点新鲜空气……”

    老大的高深莫测状让成真彻底蒙住了,这放出去的鸟儿还能飞回来?他嗤之以鼻,“老大,不是我打击你,在她心里,你现在就是她的杀父仇人!你太乐观了!”

    提起童知行的死,陆向北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眼里是难掩的隐痛,末了,额头微微地鼓动,青筋若隐若现,“我不会让他白死的!”

    ——

    童一念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来到童氏大楼下面的广场小坐了。

    不是记不得,而是没去数。

    她不愿意去数。

    曾几何时,来童氏上班是她讨厌的事,常常想着的就是怎么在陆向北的眼皮子底下偷懒,怎么能翘半天班出去逛街,或者,怎么在上班时间做别的事,哪怕幼稚到去偷菜去逛淘宝……尽管她从来就不在淘宝上买东西,但是总比对着那些可恶的报表有意思多了……

    然而,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在拥有的时候从来就不懂得珍惜,只有在失去以后,才懂得它的可贵。

    现在回想起来,身为童氏人,童氏也算得上她的一个家。

    虽然她明白,童氏不过是洗黑钱之所,她也明白,童氏光鲜的外表下藏着许多的污垢,可是,童氏上上下下的努力却是真真实实的。

    无论她曾对工作如何抵触,这儿是她除了晚上睡觉以外呆得最多的地方,每一天,每一个瞬间,都好像还在昨天一样,不过短短的时间,她却再也进不了那扇门……

    似乎离婚以后就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每天傍晚一个人开着车出来,只为在童氏广场小坐,或者,绕着广场散散步。

    广场前的旗杆上光秃秃的,什么时候国旗已被取了下来?

    记得从前,她最恨的就是星期一,因为非但不能迟一点点到,还得早到来举行升国旗仪式,并且和所有员工一起,听陆副总裁训话……

    忆起他意气风发的样子,那些埋葬的痛楚,总是会一点一点复苏……

    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人都有过去的,或甜蜜,或苦楚,一个人的时候,静静冥想,无论是甜的还是苦的,齐齐涌上心头,那是一种净化,人,就是在这样的净化中升华……

    她抚摸着旗杆上那小一块剥落的油漆,体味着往事历历在目的滋味,只觉仿若隔世……

    明天,就要正式开庭审理了,虽然爸爸已经去世,但是和案子有关的其他人仍然要审判的,审判完以后,用不了多久,童氏也就该拿出来拍卖了……

    不知道,会是谁买下来呢?买了之后又用来干什么?

    她凝视着贴在大门上的封条,心里怀揣着对童氏前所未有的怀念,静静地,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红日渐渐西沉,挂在天际的小半个脸盘子也最终沉落下去,仅在天尽头留下模糊不清的绯色。头顶,已有稀松的星子闪着微弱的光。

    路灯亮了。好些窗户里也亮了灯。童氏大楼里却是暗黑一片,真不知何时里面的灯光才会重新点亮?而那时的灯光却已不似当时了……

    “咦?童小姐?”有人在叫她。

    她回过神来侧目一看,是推着车卖麻辣小吃的大婶。

    因为城管要抓,所以她总是在下班以后的时间才推车出来,从前被陆向北逼着加班加到这个时候出来,就会遇上。

    她向来是贪吃的,尤其ai吃这些极具风味的小吃,每每的,总会跑过来买上些卤豆腐卤蛋什么的,全然不顾大小姐的形象,更不顾这东西是否卫生,一来二去的,跟这大婶也熟了,见她来,都不用问多放点辣椒还是少放点,直接就给她下料了。

    彼时的陆向北是不会吃这样的东西的,却也只是在旁边看着,带着她看不懂的淡笑,负责掏钱包买单……

    想着,她的眼眸里渐渐浮起薄烟,并不仅仅是为陆向北,绝对不是,为的,是一种生活的改变,就像夜空,某一个星星的陨落……

    “童小姐好久不见了呀,陆先生呢?”对大婶来说,只见她而不见陆向北似乎是件奇怪的事,陆先生总是和童小姐在一起的。

    童一念霎时也觉得诧异,从前好像总是抱怨陆向北不在她身边,可是,明明他时时和她在一起啊?从上班开始,整整一天都在同一层楼,然后一起下班,大多数陆向北没有客户应酬的时候还一起吃饭……

    她想起来了,差不多每次吃完饭,她和他就会上各自的车,一个朝左,一个朝右,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驶去,就像她和他现在,终究走上了向左走向右走的结局,从此,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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