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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王李道宗拿起圣旨从头看了一遍,有些不解地问道,“此旨不叫再查不正是喜事一件?皇帝明察秋毫、不信奸人对高牧监的污告,你还怎么还气鼓鼓的,到底还是不是他老子?”
高审行道,“不瞒王爷,审行正是因为看了皇帝的新旨,才越发感到这小子的做为有负圣望,我刚刚讲过他在长安的那些事情,难道还不让人气炸了肝肺?”
郭孝恪问道,“不知皇帝还有什么谕示。”
李道宗说,“不但高峻之事不再追察,而且皇帝还要我们找出污告之人,严加处置。”
郭孝恪说,“恐怕有些难查吧。”
江夏王笑道,“这有何难?污告之人已经亲口承认了……只是本王诳他,有失了本王身份了!”
郭孝恪说,“王爷即使不说,孝恪已猜出个大概。对这样奸险小人,你不诳他他怎么会主动坦白……王爷你且别说,看我猜得对是不对。”
议事厅中有现成的笔墨,郭孝恪顺手取过来在手心里写了向王爷展开,只见上边写着“别驾”两字。江夏王点点头。
高审行问道,“原来王爷与郭都督早知道,只急了我一个人,一路上连个完整觉都没有睡过。”说罢忽然又想起儿子高峻来,高审行把一路上的劳顿都归罪到高峻的身上,又把高峻狠狠地骂了几句。
江夏王道,“事情既已有了这样的转机,我们也不必再着急了,不如就在这里躺下补觉如何?”郭都督与高审行俱是整日奔忙困乏已极,二人听了一齐说好。
高审行道,“不能让那小畜生看到我们几个大人为了他一副憔悴的样子,定是要睡个好觉再说,等他来了也能精神地与他算帐。”
议事厅里有现成的大床,江夏王、郭都督、高审行合衣往床上一倒,挨肩搭背,不一会酣声大作。三人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柳中牧场中的人陆续来到,牧场中已是一片喧闹。
王府的差官到大街上买来早点侍候着三人吃了,郭都督对高审行道,“上次是你六弟慎行为高峻主持的婚姻大事,你这当爹的也不着面,这次你再不去儿子家里看看就说不过去了!”
江夏王也连说正是此理,高审行道,“这小子又不在家,难道还要我一个长辈去给晚辈问安?我才不要去。”
郭都督道,这里离着新村尚有近二十里路,你是想坐在这里等高贤侄的几位媳妇们跑过来给你施礼喽?三人正说着,牧丞刘武推门进来,他向江夏王和郭都督行了礼,却不认得高审行。
待郭都督引见之后,刘武大吃一惊,“高大人,怎么你都由长安到了,我们高大人却未到,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待郭都督把事情讲明白,刘武才放下心来:
“几位大人既然在等我们牧监,不妨就由下官陪着到牧场中各处走一走、看一看,也好给我们做些指点。”高审行正不知怎么打发这段时间,闻言忙点头。他还真想看看高峻主持的柳中牧是个什么样子。
待往牧场中一路走来,里面的规模也是让高审行吃了一惊。但见厩舍整齐、马如蛟龙,饲牧人员精神抖擞、各司其职,处处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高审行看了也不禁暗自点头,把刘牧丞夸了两句。
刘武谦虚道,“高大人莫再夸我,我在这座牧场中干了好些年,也没有能力让柳中牧改到个好样子。还不是多亏了高牧监,他主政才三个月出头、四个整月不到,就让柳中牧由一座下牧晋升到了手屈一指的上牧。我们实在是都沾了高牧监的光了!”
高审行虽然嘴上还在骂自己的儿子,但是此时心里也觉大为光彩,只是不表现出来。
他此次被皇帝点名来西州传旨,临行前夫人崔氏是有交待的,让他在办好公事后,着重地把高峻家里的三位夫人好好地考察一番。这其中的话崔氏没有明说,其实就是怕女儿崔嫣到了这里会受委屈。
因而一行人边走边看,慢慢地接近了柳中牧的西北大门,郭都督再一次提示去高峻的家里看看时,高审行也就不反对了。只是这三人包括郭都督在内,都没有来过高峻的新居,于是刘武陪了来认门口。
柳玉如早上起来,掐着手指头算了算高大人的行期已经十多天,估计人也该回来了。正在领着樊莺、思晴、谢氏等人收拾院子、打扫房屋好迎接当家的回来,恰好刘武领了这几位进来。郭孝恪见了,笑道,“玉如,难道是你们知道家里来人了么?”
柳玉如一见忙停下手里的活,招呼其他的姐妹一齐过来见礼。柳玉如冲江夏王和郭孝恪万福道,“原来是郭叔叔到了,这不是高大人去长安已有些天,我们收拾了省得他回来看了闹心。”
郭孝恪手指了高审行对柳玉如道,“看看这是谁?”
柳玉如一开始就看到了高审行,但认不出他是什么人。听郭都督一说,抬眼往高审行的脸上望去,发现高审行也正在看着她。
从郭孝恪的话里,高审行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年轻女人就是柳玉如,一见之下他也吃了一惊,恍惚的感到这副美艳面孔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就是无法确定,以为是自己眼花。恰好郭孝恪道,“这便是高峻的父亲。”
柳玉如知道郭都督不会打诳语,立刻把心中所有的疑虑先都放下,引着另外三人重又与公爹见礼。高审行临来时已被告知,高峻在西州有三位夫人,哪知道又变成了四位,心里骂道,“看来这小畜生主政柳中牧四个月,也没尽干正事。”
可是想归想,这些儿媳们向自己施礼,高审行也不好将心中的不快表现出来,按着礼节问过了每个人的名字,柳玉如一一做了引见。
接下来的场面就有些尴尬,还是柳玉如忙着请几个人到屋中正厅里落座,亲自与樊莺两个给几人倒了茶水。柳玉如问道,“不知父亲由长安来可曾见过高峻?他已去了十多天,想是该回来了。”
高审行一见儿子家里这么多女人,正在思虑着崔嫣来了算老几。猛听柳玉如问起高峻,高审行心中不免又有些生气,把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郭孝恪和江夏王以往对高审行接触也不多,但是看他当着刚刚见了面的儿媳妇们这样甩脸色,两人心中也是大觉好笑。
郭孝恪笑着打圆场道,“玉如,你公爹正在怪高峻,他去了长安十来天,把个长安闹得乌烟瘴气,愣是没有回家看一眼,你说,能不让人生气吗?”
樊莺没等柳玉如说话,就接话道,“也许我家高大人实在腾不出功夫呢?谁说他一定该回去看看了?我家高大人与柳姐姐新婚,人生的一件大事,高大人家里只到了个六叔,高大人也没说什么该不该的啊。”
郭孝恪绝对想不到这位十七八岁的女子敢这样说话,不过她率直的脾气倒是很对自己的秉性。表面上樊莺是抢白的了自己,但实质上还是说给高审行说的。他也不生气,反倒觉得她这话问得恰到点子上。于是微笑着去看高审行。
柳玉如吓得忙在身后一拉樊莺,让她不要说话了。樊莺平日里最听柳玉如的话,也知道自己说得有些直白,于是就不再说话。
高审行闻言不禁将这个樊莺细细地打量了几眼,心中也不禁暗暗地点头。还别说,这小子眼光还行。于是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忙把话头拉转回来道,“高峻打小胡作非为惯了,他回不回去也没谁计较,只是今后就要你们几个好好地管住他那野驴一样的性子,也好让我们做长辈的放心。”
柳玉如道,“父亲对高峻的印象恐怕还停留在几年以前,如今的高大人哪还须我们管。他事事想在前边,我们姐妹几个听话还来不及呢!”这就又像是让高审行吃了一颗不软不硬的钉子。当了江夏王和郭都督的面,高审行有脸上有些挂不住,禁不得脱口而出道:
“我们当父母的只盼望你们能和和睦睦的就好,我听说此次高峻回长安,也不经过我们同意就又领回来一位,也不知这件事……他事先与你们几个商量了没有。”
柳玉如一愣,她没想到会从公爹的嘴里听到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估计多半假不了。她的心里就有些生气,又不好发作。只是说道,“父亲你听说得消息还是少了,高峻临走时曾与我们商量,原想回来时带两个回来的。但他说还要看有没有功夫。功夫够就带两个,不够的话也许一个也不带回来,我们都是知道的。”
樊莺乍一听高审行如此说话,当时险些跳起来。只是柳玉如回复得快,让她听了感觉柳姐姐这样说反倒比自己跳起来更加气人,当时就附合道,“正是这样,我们这些日子都盼着看新来姐妹呢,父亲大人你先见到了?”
江夏王自打进来就一直没有说话,他被屋中这四位女人各具千秋的容貌晃得眼花缭乱,再时不时地看看高审行让他这些儿媳们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觉得大有意思。
连郭孝恪也替高审行如坐针毡的样子感到难受。正想找些话说出来缓和一下气氛,就听到院子外边有马车停下,婆子小跑着进来对柳玉如道,“夫人,高大人回来了!”
屋里四个女人也不顾什么王爷都督,一齐跑出去迎接。江夏王与郭孝恪见高审行突闻高峻回来,面色上像是有副重担放下一般,却坐在那里装大,于是也就都不动。刘武碍于身份想要起身迎出去,忽见郭大人在朝自己使眼色,也就坐在那里不动。
只见院外停了一辆蓝布篷的马车,一身便服的高大人正由车里扶出一位女子,年纪大约只比樊莺大个一两岁,身上着了高峻的朱红官袍,旁边还有位四五岁的小女娃,站在车上嚷着下来。
当时迎出来的四个女人心里什么滋味都有,但见高大人转身朝了她们大步走上来,当先搂了柳玉如在脸上狠狠嘬了一口,又抓过樊莺、谢金莲和思晴一人脸上一下,叫着,“可想你们了,半夜都没住店一路往家赶,就为早日见到你们!这是崔嫣,大家来认认。”
高审行坐在屋子正当中,已经由门内看到了儿子这得意忘形的样子,气得身上都有些抖。但是高峻不知道,高峻此时正被以柳玉如为首的几个女人晾在一边,她们一句话也不与高大人说,纷纷笑着冲崔嫣围过去,一下子把崔嫣围在中间问寒问暖。
柳玉如先道,“崔嫣妹妹,我早就让高大人抽空去长安把你接了来,我们大家在一起也好做伴儿,谁知让他拖了这么久!这回要不是我们姐几个用棒子打他出门,恐怕还是不能与你相见。”
樊莺也道,“可不是!我们四人自从高大人一走出家门就天天盼着你来呢,这下好了,我也有个年纪相仿的玩伴了。”
思晴哪能看不出这里面的关节!只因在这四个女人里,真正与高大人数度春霄的也只有思晴,因而她心中对高大人的思念之意更多了一层内容。突见高大人回来,思晴有心上去问候,但见柳夫人与樊莺妹妹都不理会高大人,思晴也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当时与谢氏一起,也是拉了崔嫣的手,十分亲热地问候一路上的情况而不去理高大人。
蕾蕾在地下跳着大声问,“我妈妈呢?我妈妈呢?”高峻完全没有感觉到家里女人冷落自己的意思,看到她们对崔嫣这么亲热,也就大放宽心。听了蕾蕾的话,忙把她抱起来道,“嘘——你不许叫,你妈妈就在近处,待会儿我们吓她一吓,让她看到你吃惊好不好。”
他丢下崔嫣在内的五个女人在院里,抱了蕾蕾先进屋。迈步进来后一眼看到屋中的几人,郭都督、刘武他认识。但还有两人一位乐呵呵、一个冲自己横眉立目,他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站在那里想说些什么话就有些结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