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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这家里还有几个赔钱货没人要?长相也不算差,捣捣手卖出去,也能值几两银子,怎么还没回来?”阴测测的那个声音开始转悠别的主意了,贼不走空,总不能只抓着鸡赶着牛就离开吧?那也忒丢份儿了!
陈大川睚眦欲裂,猛一蹬双腿:“强盗!你们休想伤到我孩子们一根汗毛儿,她们一大早,就被我撵出去走亲戚了呢!没个十天半个月,不会回来!”
凭这两句话,原先的混蛋作为,就应该被原谅。
另一个汉子转移了话题:“我倒是担心,那陈婆子会不会回村子叫了人来?”
“嘁——就那种见便宜就想粘的老虔婆,眼见着是没便宜了,还能顾得上她的傻儿子?你看这小子,还眼巴巴的盼着呢!”
唐婶子自觉本次出门处处犯晦气,忍不住又赏赐给陈大川一记簪子尖儿,然后蹭蹭簪子上面的血迹,直起身子来,毫不嫌弃的又把簪子插回脑袋上。
“这种困兽状态,算啦,把这汉子拉山里解决掉,丢的远远儿的,别给人留下啥痕迹。”
至于逃走的陈婆子,再回村子抓了来,也有些麻烦,估摸着,那般自私自利又胆小如鼠的妇人,不敢额外生出啥妖蛾子来。
黄牛被套上车辕,拧着脑袋不肯听陌生人的招呼,直到陈大川被两个汉子抬头扛脚的丢进牛车上,才从喉咙里发出“哞——”的一声闷叫,动了动四蹄。
那些母鸡也抓出来不少,直截了当扔在陈大川身上脑袋上。将死的人,哪还有什么穷讲究?
到了这个时候,傻汉子终于彻底绝望,母亲不可能再回来解救自己了,甚至连在村子里叫些人来搭救自己都没有。要不然,耽误了这么多功夫,从村里到老宗祠,跑上八个来回都够了。
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王氏和孩子们没被强盗遇上,好歹。算是只丢掉自己一个人的性命。
傻汉子眼角里洇出泪水,斜斜的看着眼前的院门敞开,这是他曾寄予了无限希望的家,即将失去唯一的男主人,剩下的孤女寡母。可该怎么过呢?
如果,真的有阿珠描绘的那样奇怪的肯让女人当家做主的世界,她们母女投奔过去,也好……
“四娃子,别睡啦!走着——”,阴测测的汉子随手一推靠在院门外起放哨作用的另一个贼厮,却不料,那厮头重脚轻。竟然“扑腾——”,直趴在地上。
四娃子已经变成“死娃子”,全身透着乌青。只在脖颈处,有两个小小的红黑色血痕。
“这——这是被野物咬了!”三个同伙儿有了点儿兔死狐悲的意思,遂走动几步,四下里望去,却是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
“他娘的!这一趟真叫晦气!这娃子就是个丧门星,自从抓了他来。后面的追兵就咬的死紧,爷儿们没过一会儿舒心日子。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偏僻地界要处理了他吧,你这个瞎眼的婆子。又找来的是这么一家穷酸,啥银子都没捞到不说,还丢了四娃子的性命!”
阴测测的男人很可能是这个小团伙的头目,因为,刚刚还握着簪子行凶的“唐婆子”,这会儿浑身抖如筛糠,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利落。
“都是——都是那陈——婆子漫天的吹牛,说是——说是他这个儿有钱——又独独缺个小子,肯定要多少都肯给——就——我就——信了——”。
“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处——”。
唐婆子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很有用,在两个汉子转身往回走,准备去搬运那个倒霉的丧命四娃子的时候,先把怀里的孩子丢上了牛车,又屁颠颠儿的,也要跟着那两个汉子搭把手儿……
“这——死掉的人——不会再给咱们染上毒吧?”
“我看过了,就是脖子上被野物咬了,这深山老林子,说不定是啥东西,隔着衣裳呢,染不上咱!”
三个人小心翼翼的捏着四娃子的衣裳角儿,借助两条铁棍子撑在身下,往牛车的方位拖拉。
可是,可是——
什么叫做魂飞魄散?三个亡命之徒这次算是见识到了。
那辆满载着母鸡、半扇猪肉、一条捆起来的汉子、一个始终没醒过的男娃儿的牛车,连带着那头犟劲儿的黄牛,竟然原地消失,就好像,刚才的认知全是一场黄粱美梦,此地其实从来没有存在过那些东西,那两个喘气儿的人!
“娘诶——!”,唐婆子就剩这俩字吐得清晰,再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啥话来,掂衣襟的手也软了,那个悲催的“四娃子”,死后也没能舒坦,再次跟铁棍子一起,被三个同伙儿彻底丢弃……
“鬼啊!闹鬼啊——”!别看阴测测声音的汉子拽的二五八万的,遇到这种诡异的情境,完全慌张的憋不住尿了,双手挥舞着,不择路径的就要奔逃。
剩下的那俩儿也没了主张,跌跌撞撞跟在后面,跑的那叫一个屁滚尿流……
空地上,一个小豆丁的身影闪现,一头金光闪闪的大蟒蛇,随之电射而出,直奔向三个亡命之徒的背影。
出场如此威风凛凛的阿珠,此刻却有些两股战战,耳朵里听到的是那三个贼厮绝望又惊恐的喊叫,眼前看到的是全然陌生的、浑身乌青、死的不能再死的一具尸体。
到底,没有亲手杀过人,纵然活了两辈子,头一次逞英雄,想不害怕,也是白瞎!
左手握了半晌儿,才感受到火热的掌心痣,黄牛和牛车,和一并送入小世界的母鸡跟两口人,再次回到现实世界。
远处,王氏正在阿兰阿草的搀扶下往家园走,小阿穗跑动着在呼唤:“爹,你想出门啊?赶着咱家牛车做啥去?”
哪有你爹的影子啊?你爹他——跟个虫子似的在往牛车外蠕动呢!
阿珠到底没忍住,“哇——”一口吐了出来,小身板地下一蹲,再也站直不了……
那三个刚刚还牛气哄哄的贼匪,瞬间被黄金蟒缠缚住,比之当初,缠缚陈家老宅儿的那几个人还要来得猛烈,蜕过一次皮儿的蟒蛇,身体的柔韧度和力量,更加不可小觑,惨叫声越来越低,越来越——无声无息——
王氏正帮着丈夫解绳索松绑,阿兰阿草捂着嘴在尖叫,阿穗懵懂,张着嘴发不出声儿……
阿珠眼泪鼻涕一大把,都要把五脏六腑给吐干净了,偏生还不知道找个好地方蹲着,非要对着那具浑身乌青的尸体,看一眼,就得再接着吐一会儿。
“老天爷,这是咋啦?这到底是咋啦?”
王氏哆哆嗦嗦的,完全没有了主意,解开了傻呆呆的丈夫,又扑向蹲在地上“哇哇——”干呕的小闺女。
“娘——姐姐——去村子里——叫人吧!”
看起来,这个家里是没有主心骨的,大姐二姐抱着亲爹在那儿哭呢,都救出命来了,哭啥呢?
“对对对!叫人!叫里正!叫你二大爷爷……”,王氏是袖子使劲儿的在闺女脸上擦,直到验看完,没发现一点伤痕,才算松了一口气,“咕咚——”坐在了地上。
阿兰的腿肚子转筋了,身子一站直就往地上摔,阿穗完全不中用,蜷缩到陈大川的怀里只会哭叫,这样的时候,只有二姑娘阿草,已经从最初的惊惧中回过了神儿。
她狠狠的捏了两把自己的左右大腿,确保它们还能行走,就跌跌撞撞的往村子里跑去了。
这么几条人命,还有一个不知道来路的昏睡小男娃儿,这事儿还就得交给村子里处理后事。
阿草不是个脑袋转不过弯儿的,求救的方向很明确,里正家,二大爷家,其余的,暂时可以不去想。
尤其是亲爷爷奶奶叔叔大伯,阿草没想过可以指望。
应该说,从阿草出发,到二大爷一家子里正一家子急火火的跟来,其中的时间并不算长,只是,按照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来解释,这段时间,对于守着四具尸首的陈家人来说,实在是太漫长和煎熬了……
小黄很想跟小主人亲近一下,最起码请个功啥的吧?
可惜,它一凑乎,阿珠就要大吐特吐,黄疸水都要飙出来了。
没办法,这蟒蛇不伶俐,杀个把人应该是稀松平常的吧?那你不会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啊?整的自己身上全是血糊里拉的算什么本事?
最抗揍的还是陈大川,身上多了几个血窟窿,翻着口儿,照样清醒过来,搂着一大一小俩闺女打哆嗦……
这种时候,啥都别问,啥都不用说,王氏拖了阿珠,也跟丈夫凑在一起,一家人颇有些死里逃生的意思,就坐在地上互相抱着胳膊,掉泪,或者傻笑。
是不是只有这样一番血的教训,陈大川才能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亲人才最可贵?
“草儿——回来了——”,王氏抱着肚子,喃喃的望着远处,二闺女跟在几个大人身后,还在没命的奔跑……
陈大川拒绝了包扎伤口与请郎中等等所有的事宜,在跟里正交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就执意拖着饱受伤害的身子往村子里蹒跚行去,谁问,都不再言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