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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梅歇看来,父皇宠信小九,不外乎小九性情张扬,哪怕性情暴虐都表现在明处,若是遇到损伤他颜面的事情,也是说翻脸就翻脸,就拿这次小九栽了一个跟头的事来说,父皇根本就是大事化小,不予追究。
这宠信,实在是虚假得很。
但是,跟小九不同,林贵妃所生的三皇子梅寻,父皇对他表面苛刻,实则却是信赖有佳,连朝中诸事,有事都会听取他的意见,对于有嫡子身份的梅钰却听之任之,完全不重视。
这种环境下,梅寻跟梅钰还能感情融洽,在梅歇眼中,怎么不是一个大大的讽刺。
也不知道林贵妃娘娘是怎么忍下来的,这么多年了,还能容忍自己儿子身边有一个明晃晃的挡路石。
心中闪过千丝万缕,梅歇却没有再多嘴说上一句,只是退回座位,把玩起手边的玉璧。
“小七,你的高热可好多了?你是知道的,前些日子我身子不好,一直在宫中养病,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你了,观你神色,倒没有多少憔悴之色。”
梅寻将梅钰拉到一旁,低声询问,脸上的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多谢三哥挂念,还好。”梅钰眼睑微垂,双眼一闪,语气却十分平顺:“三哥还是不要跟我太过靠近,贵妃娘娘知道了,又会生气了。”失落的语气。
梅寻正准备伸过来的手,一僵,脸上满是愧疚之色,母妃一直视小七为眼中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之事,看来小七还是察觉到了。
他只觉唇齿间微微泛苦,咽喉像是被人给掐住一般,过了许久,才长长叹息一声,说了一句,“抱歉,小七。”
抱歉?
梅钰冷笑,这大可不必,林贵妃指使江美人算计于他,这笔账,他可牢牢记在心里,一笔一划,都会原封不动的还回去的。
这个时辰,江美人的探子,应该差不多查到了陈翌身上了。
未出梅钰所料,在江美人寝宫,一个小太监正跪在地上,额头上有一道血流顺流滑了下来。
旁边的地上,江美人平日里最喜爱的花瓶碎了个彻底。
那是先前,江美人一时气急,顺手就从身边拿了花瓶朝小太监掷了过去,小太监的脑袋血流成河,精致的花瓶也粉身碎骨。
“给本宫拖下去,看着就心烦。”江美人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屏退了左右,才对一直冷着脸庞的九皇子说道:“你果真查到,当时保护梅钰的是三皇子派过去的侍卫?”
若真是如此,那林贵妃可真是送了她好大一个“礼”,活生生剥夺了她孩儿掠夺皇位的机会。
梅颉阴冷着一张脸,“那个名叫席步芳的小太监可是母妃派给七皇兄的探子?可不可靠?”
“你是说是那个叫席步芳的小太监跟你说的?”江美人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母妃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梅颉无理打断了她的话,眼中满是深沉之色。
江美人却没有因此而怪罪,反倒更加怜惜自己受罪的皇儿,心肝宝贝一通安慰之后,才回答道:“他的小命都握在母妃的手里,不敢跟你乱说话的。”
听到此言,梅颉更是怒火中烧,“我一醒来就觉得那天晚上的事情有蹊跷,立刻派人去查,查到了陈翌身上,我还不信,直到先前,那个小太监的话,才让我如梦初醒,果真是三哥在背后捣鬼,可恶!”
江美人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对一直将她作枪使的林贵妃背后却如此阴她一把的事情,十分痛恨,顿时就与皇儿同仇敌忾。
“皇儿,你说吧,想如何报复回去,母妃拼了这个妃位也定为你雪耻。”林贵妃这背放暗箭用得太好,直接就将她皇儿折损了进去,实在可恨。她在背后帮着做下那么多肮脏事,得到的就是这么个下场?你让江美人如何想得通。
梅颉这才将目光放到母妃身上,上前将她抱住,“孩儿先多谢母妃,我想……”
喃喃细语片刻,江美人双眼一亮,连连点头:“是个好主意,既然梅寻敢对你下手,那就不能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江美人此时还跟九皇子计划复仇一事,却不知道,也有人对他们虎视眈眈,锋利的尖刀,已然对准了他们的咽喉。
接下来几日都很平静,席步芳跟那个宫女暗自接洽了几次,除了从宫女手中拿到了江美人暗害已故大皇子的证据外,还另外查到了一些十分有用的消息,就差一个契机,一锥子将江美人与九皇子定死在冰冷的宫墙之中。
这个契机,并不是不好把握,而是席步芳故意放缓了脚步。
距离拿到江美人的把柄,都已经又过了半月有余,席步芳每日除了伺候七皇子外,就是被宫女催促早日行事。
宫女名□□桃,这日晌午过后,她就又将席步芳叫到了树林里汇合,开口就是追问。
“你怎么还不动手。”
席步芳嗤笑一声,并未回答。
春桃可能也意识到了她语气不对,顿时抱歉地赔罪道:“对不住,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我嫡亲的妹妹被那没人性的九皇子折磨了整整三日才落气,一卷席子遮体就送到了乱葬岗被野兽们撕咬无骨,一想到此,我就恨不能亲手杀了梅颉那个畜生。”她眼中满是仇恨,说话间就开始红了眼眶。
见此,席步芳却并不动容,冷淡道:“我记得你在两年前就得知了消息,两年的时间都等了过来,现在又何必急于这一时了。”他的双眼似有似无朝春桃扫了过去。
春桃颤抖的嘴唇微僵,愣了一瞬,就将这丝不自然隐藏了过去,“我也是眼看着江美人要遭报应,太心急了。你不要见怪。”
“我不见怪,这事情说到底原是你自己的事情,若非为了解药,我可不会淌着一滩浑水。”席步芳又淡淡扫了她一眼,抬眼看向天空的浮云,十分淡然,“至于解药,为了怕你言而无信,我觉得,你是不是该先交上半副药方,再谈其他。”
席步芳并不在意解药,他现在内息已然更胜以往,虽不及以前鼎盛状态,却也已经相差无几,收拾江美人跟梅颉,他也自有法子,并不需要仰仗一个小宫女献计才能成事。
只是,这个宫女出现得太过蹊跷,他倒是想看看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摆弄这一切。
拖一拖,自然就更容易露出破绽了。
“你……”春桃顿时无法保持脸上的和美笑容,对席步芳的故作姿态十分不满,却又无可奈何,“你又不懂药方,拿半副药方在手又有什么用处。”
席步芳笑了笑,“我是不懂药方,但合作总得要有诚意,你不方便出面揭穿,有我代劳,难不成半副药方的诚意都拿不出来?”他双眼微微一眯,有了怀疑,“或者说,你手上并没有药方,是想空手套白狼呐。”
春桃顿时涨红了一张脸,眉峰微蹙,“药方我并未揣在身上,明日午时,我再给你。”
席步芳颔首,“可。”
这一碰面,席步芳先行离开,只是走到半路,甩开了一直跟踪他的人,施展如同幻影一般的轻功,重新回到了树林,跟在了春桃身后。
自那日跟这小宫女碰面后,他等了这几日,就只为了这一刻。
小喽啰不能做主,自然会回禀上头的人,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作妖,他可不相信,这人真是想他揭穿江美人的龌龊勾当。
席步芳跟着春桃拐了好几个弯,走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就跟做贼一样,避开人群,来到了七皇子的寝居。
啧。
席步芳倒是想过这个可能,只是却不知道这位缩回利爪的小豹子,到底想干什么。
寝居内。
梅钰正在练字,他的字虽早有风骨,但为了隐藏那丝锋芒,一旦闲暇下来,他总要练上一个时辰,特别要注意收敛那字迹之间的锋利之气。
春桃一进来,就唤了一声,“主子。”
梅钰手微微用力,纸上的字就写坏了,他索性放下笔,蹙眉看向跪在下方的清秀宫女。
“不是跟你吩咐过,没有要事,不能过来吗?”
在这些知根知底的人面前,梅钰撕开了他那张虚假的懦弱面庞,俊逸的脸上满是严肃与冷漠。
“主子赎罪,主要是席步芳问奴婢要解药的半副药方,否则拒不行事,奴婢实在没有法子,才找上主子询问如何应对。”春桃十分惭愧,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实在有违主子栽培。
梅钰挥手,让她起身,“那些东西你都交到他手里了?”
“七日前就交给他了。”春桃连忙回答。
梅钰摩挲着指腹,喃喃,“有七日了。”
“主子,这人好像故意推脱,接连七日都没有丝毫动静,是不是……”
“不会。”梅钰打断她未说完的话,“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有些章法,但是事关性命,他不会不认真对待,既然过了这么多天,还跟你要半副解药,定然是怀疑你手上没有解药的配方。”他回过身去,在洁白的纸上写了几味药材,随后递给她。
“你找机会拿给他,看他之后会如何行事。”
屋内,春桃接过主子写下的药方,屋顶,席步芳却勾唇一笑,右手手指轻轻摩挲下颚,觉得实在是有趣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