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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步芳看得起劲,那厢,宫妃的刁难又上了一个台阶。
“怎么了,七皇子这是在向贵妃娘娘装可怜吗?”江美人笑吟吟也看了周围的人一眼,随后目光淡扫林贵妃,在见到林贵妃眼中的满意时变得更为张扬。
而在场的所有人都心中一凌,将头低埋了下去,没有一个人敢为七皇子求情。
江美人心中暗暗想到,这宫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七皇子虽然是先皇后所出的嫡次子,但并不得皇上的心意。但是皇上自先皇后与太子故去后,一直不立后,也不立太子,这个后宫之中虽然唯林贵妃最得皇上恩宠,但林贵妃却并不知足,她想要的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宝座,而太子之位也应该由她的皇儿接替。这种情况下,作为先皇后的嫡次子就成了林贵妃的眼中钉,一旦心情不好,就要找七皇子出完气才好。而她,只需要帮着林贵妃打压七皇子,就能得到林贵妃的高看了。
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皇上心知肚明却一直没有表示,就更给了江美人底气,一心一意为林贵妃效犬马之劳。
故而所有人也都习以为常,只有七皇子身边的伴读施卓尔视江美人于无误,直接将目光放在了高贵无比的林贵妃身上,轻声提醒:“贵妃娘娘,七皇子约了三皇子骑射,若是错过了时辰,三皇子问起来,知道是为了一枚玉佩,想必也不会开心。”
江美人脸色一冷:“你胆敢无视本宫。”
施卓尔这才向江美人拱手道:“小臣不敢,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江美人谨言慎行才是。”
“你,大胆。”江美人气得脸色绯红。
施卓尔却不再将目光看向她,而是再次直视林贵妃:“请贵妃娘娘明鉴,而且七皇子并未将玉佩挥入池中,贵妃娘娘可询问宫女们调查清楚。”
林贵妃嗓音清幽:“你在教本宫如何做事?”她慢慢悠悠摸了摸食指上的金箔。
施卓尔脸色一凝,跪了下去:“小臣不敢。”
梅钰见到施卓尔与贵妃娘娘对峙起来,自己反倒先开始慌乱不安:“我,是我不小心将玉佩掉下去的,我下水捡起来就是了。”话音刚落,就见他“噗通”一声跳下池子,用手去摸索先前掉下的玉佩。
“七皇子殿下。”施卓尔心急地也要跳下池子。
“你不要下来,我马上就找到了。”梅钰急忙挥手制止,随后又伸手去捞。
此时已是入秋时节,池子里的水自然十分冰冷,池水淹到了梅钰的胸口,每一次伸手到池底去捞,他就得将头全部埋进池水里去,才能接触到池底,这样接连持续几次,就让本就身体瘦弱的青年脸色惨白,显得摇摇欲坠。
“贵妃娘娘。”施卓尔脸色阴沉地直视林贵妃。
“本宫可没让七皇子下池子去,来人,去将七皇子带上来,可不要受了寒,到皇上跟前告本宫一状,本宫可得罪不起。”林贵妃慢条斯理地说着,不时将目光投放在池水中起起伏伏的青年惨白得吓人的脸上,眼中的满意之色一闪而过。
江美人也接着林贵妃的话说道:“贵妃娘娘说的是,到底是七皇子的小命要紧,至于是不是七皇子因为嫉恨三皇子独得皇上心意而发泄在一枚小小的玉佩身上,反倒是不太重要了。”
林贵妃淡淡扫了江美人一眼:“好了。”
江美人这才闭嘴。
施卓尔双手握拳,看着眼前两位宫妃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配合得绘声绘色,心里气得够呛,闷哼一声就跟侍卫一同下了水池子,将梅钰给扶了上来。
此时的梅钰脸色苍白,但是眼中却闪烁着笑意,只见他颤颤巍巍地扬起手来,一枚瑞泽的龙形玉佩安安静静地躺在了他同样洁白无瑕的手掌上。
“贵妃娘娘,给您玉佩。”说话的声音都冷得打哆嗦。
施卓尔脸色沉得吓人,连忙指使了宫人拿了披风罩在了梅钰身上,只露出了一张洁白无垢的脸颊,被池水打湿的秀发还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水珠,这张脸如同雪山上的白雪一样洁白,却剔透俊美得引人窒息。
所有的人都看着眼前这张脸发呆了一瞬,林贵妃最先反应过来,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地让宫女将玉佩拿回来,可是宫女却在接过的时候故意将手往后一缩,任由玉佩掉在了地上。
“咔擦”一声。
真龙玉佩四分五裂。
宫女脸色大变,指着七皇子,满脸的不敢置信:“七皇子殿下,您……”
梅钰本就泛白的脸庞慌乱无比,张皇失措地摇手:“不,不是……”
“不是什么,难道不是七皇子为了泄愤故意掉下去的?还是这个小宫女自己没有接好?”江美人上前就是讽刺,转过声去就对林贵妃进言道:“贵妃娘娘,七皇子这可是对皇上不敬啊,一定得重罚才是。”
“江娘娘!”施卓尔对江美人怒目而视。
“卓尔。”梅钰连忙拉过他,看了一眼瑟缩发抖的宫女,再将视线放到地上碎裂成四块的玉佩,十分果断跪了下来:“是我不小心摔碎的,自愿罚跪。”
“殿下。”施卓尔焦急的声音。
江美人见他这么自觉,就对林贵妃道:“贵妃娘娘,既然七皇子自愿罚跪,就任他跪上个两个时辰也算赔罪了,如何。”
“江娘娘!”施卓尔再次瞪向江美人,殿下的身子骨不好,全身又被水淋湿,怎么能跪上两个时辰。
可能是施卓尔的眼神太过可怕,江美人被吓得心口一颤。
林贵妃发话了,嗓音清淡:“既然七皇子自请罚跪,本宫也不能阻了,跪上半个时辰就回去吧。”话毕,一派高贵的就离开了。
身后,江美人笑着朝小宫女点了点头,也跟了上去。
席步芳看着这一出闹剧,嗤笑了一声,还真是好一场大戏。
“什么人!”施卓尔本来正心急七皇子的情况,分明就是那宫女故意没接接稳,殿下却顾虑那宫女自愿受罚,也不想想,那宫女就是受了江美人的指使才敢这么做,摆明认准殿下会自愿请罪。
这种时候,听到一道嗤笑声,怎么能让施卓尔不火冒三丈。
“卓尔?”梅钰疑惑的抬头看他。
就见施卓尔一眼不眨盯着左侧的废弃园子的拱形门,正好是席步芳躲藏的地方。
眼看被发现了,席步芳脸上却无一丝慌乱,不慌不忙地掸了掸衣袖,才走了出去。
席步芳这具身体前主人给人的感官一直都是畏首畏尾的柔弱形象,现在这具躯壳里注入了一个崭新的灵魂,自然带了几分席步芳独特的魅力与气势,哪怕他作宫中奴才的寒酸穿着,周身上下却不曾给人卑微的感觉,反而像是多年沉浸于高位的权威之气豁然外放,顿时就让原本保持怯弱形象的梅钰双眼一缩。
这人,可不简单。
“奴才见过七皇子。”席步芳一出来,就将周身的气势收敛了下去,又是一名宫中寻常的下人模样。
施卓尔并没有发现眼前这人的气势变化,只是厌烦于宫中这些奴才对七皇子的不尊重:“你是哪个宫中的奴才,好没规矩。”
“奴才是御膳房的,途经此处时不小心踩了枯枝,惊扰了七皇子,还请七皇子恕罪。”席步芳低着头,嗓音低沉,虽是伏低做小,却并不引人厌烦。
只是,踩枯枝发出的声响跟先前的响声可不相同。
梅钰心中自有思量,脸上却并不显现:“既然如此,那你就先行告退吧。”他嗓音柔和。
席步芳刚要告退,却被施卓尔给拦了下来:“慢着,你去七皇子寝殿拿一套换洗衣物过来,动作快些。”
“卓尔,不用。”
“怎么不用,这入秋时节,最容易风寒,您身子骨又弱,叫个奴才拿件衣服来换,难不成贵妃娘娘都有想法吗?”施卓尔语气并不好,见席步芳还站着未动,就要发火,又被梅钰给拦了下来。
“从寝殿跑个来回十分花费时间,不如你回御膳房随意拿你的一件衣服给我带过来也就罢了。”梅钰对一直低着头的小太监这么一说,看来平日也是这样,十分体恤下人。
施卓尔听到后就要反对:“您堂堂皇子之躯,怎么能穿太监的衣服,这要是被好事人传到皇上的耳中,又会说您不成体统。”
“卓尔!”梅钰低咳了一声,缓了许久才对一旁不动声色的席步芳歉意说道:“对不住,还请你回一趟御膳房。”
席步芳连忙作揖:“奴才不敢当,还请殿下稍候片刻。”
席步芳一走,还能听到身后七皇子对身边的伴读说“尊重”“平等”之类的话,这才轻轻抬起头来,嘴角微扬,再次嗤笑了一声。
一个在等级制度下步步退让,主张人人平等的天真皇子?
在席步芳看来,活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
席步芳一离开,根本未曾发现,藏在隐蔽处的一个小太监就回了江美人那儿,将七皇子与御膳房一个小太监接触的事情如实禀报给了江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