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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灯如豆, 暗光摇曳。
昏暗灯光下,天机道人从怀里掏出钱袋数了数银子, 长叹一口气道:
“瞧瞧, 好容易才赚来五十两银子,一转眼, 就被聚义门收去了五成, 狐狸,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
天机道人对面, 文京墨盘膝而坐, 双手插袖, 双目半睁半闭, 长睫缝隙中, 隐显精光,猛一看去,就如夜色中的狐眸一般, 诡光闪闪。
听到天机道人所言, 眼皮微微一动,慢声道:“若无聚义门庇护,咱们早就被官府抓了, 如今缴些份子钱, 自是应该。”
“狐狸,老道老道的意思是,这聚义门外门的份子钱越来越高,远不如里门——”毛洪庆粗着嗓门嚷嚷道。
“里门?”文京墨双眼豁然睁开, 精光四射,“你们想入聚义门里门?!”
天机道人和毛洪庆对视一眼。
天机道人点头:“狐狸,只要入了里门,以后这份子钱,就只需交两成。”
“而且一旦入了里门,便能在聚义门分舵寻到住处,再不用天天窝在这鬼地方了。”毛洪庆也一脸激动道。
文京墨定定望着二人半晌,倏然,嘴角一勾,显出一个阴森森的冷笑:“冯峒来找过你们?”
“那位大人可是聚义门四十八分舵的风门门主!”毛洪庆一脸紧张道,“狐狸,你应该称人家为冯门主!”
文京墨冷笑一声,眯起双眸,慢悠悠道:“聚义门,聚众义,外八门‘金、皮、彩、挂、评、团、调、柳’,三教九流遍地走,里四门‘惊、风、燕、乌’,生死兄弟双拳开——老道、老毛,这些你们可曾听过?”
天机道人和毛洪庆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文京墨挑眉看了二人一眼,嘴角笑意更浓:“看来你们早就知道了……”
说着,文京墨慢慢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长衫,朝天机道人和毛洪庆一抱拳:“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二位已决意入聚义里门,那咱们就此别过。”
“别啊,狐狸!”毛洪庆噌一下跳起身,“咱们仨在一起搭班子都快三年了,也算是同生共死了,如今在这节骨眼上,咱们可要共进退啊!”
“对对对,老毛说的对,狐狸,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加入里门,咱们兄弟一起也算有个照应。”天机道人也忙起身劝道。
文京墨双手拢袖,双眼微眯,笑意不减:“你们这是逼我?”
“没有没有,我不是想让咱们兄弟有福同享嘛。”毛洪庆连连摆手道。
“有福同享?”文京墨唇角笑意变冷,“是一起跳火坑吧!”
“哎!狐狸,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老毛和我可是一片好心呐。”天机道人面色一沉。
“好心?”文京墨迈步,走到二人身侧,冷笑凝在嘴角,一字一顿道:“入了聚义里门,生死不出,死生不离,这一生,都要听令于聚义门差遣,再无自由之身,这与死又有何异?”
天机道人面皮一抽,毛洪庆眉梢一动,双双沉默。
文京墨轻叹一口气,纤瘦身形绕过二人:“老道、老毛,念在我们三人同行一场,我劝二位趁早回头,莫要被那冯峒的花言巧语蛊惑了心智,追悔莫及……”
“哎呦!狐兄弟这话说的可就太见外了,我冯某可是一心为你们兄弟着想啊!”
突然,一道尖锐嗓音从门外传来。
文京墨脚下一顿,猝退几步。
门板“砰”一声被人踢开,一队人马大摇大摆涌了进来。
为首一人,一身铁灰色短靠,腰系宽带,背挎长刀,身形颇高,其貌不扬,唯有一双眉毛很是抢眼,浓重如泼墨,张牙舞爪挂在一双绿豆眼之上。
在他身后,随着五个身形魁梧的黑衣汉子,个个手持长棍,神色凶悍。
一直挂在文京墨脸上的冷笑倏得消失了。
“冯峒……你怎能——”
猝然,文京墨双目一闪,冷冷瞪向身后的天机道人和毛洪庆:“是你们告诉他的破阵之法?!”
毛洪庆头颈低垂,闷不吭声。
天机道人扯出一个笑脸:“狐狸啊,我们也是为你好啊,冯门主说了,只要你和我们一起入了分舵风门,以后保证咱们吃香的喝辣的!”
“天机道长说得没错!狐兄弟,你的本事冯某可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像你这等人物,若是就此埋没于江湖,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被称为冯峒的男人堆起满脸笑意道:“说实在的,这外八门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贼混的,狐兄弟你如此大才,若是加入冯某的风门,定能大展拳脚!”
文京墨目光转向冯峒,面凝如石的精致容颜之上,渐渐绽出一个纯洁无瑕的笑容,好似昙花绽放,绝美沁香,顿令整间屋子一亮。
“冯门主如此厚爱,小生真是受宠若惊!”
冯峒被文京墨笑容晃得神思一恍,顿时两眼亮的惊人,看着文京墨的目光好似要把他吞下去,喃喃道:“玉面狡狐果然名不虚传,不负‘玉面’二字……”
文京墨笑容不变,向着冯峒一抱拳,“只是小生才疏学浅,恐怕——难堪大任!”
说到最后四个字,文京墨面色猝然一沉,甩手扬出一片白色烟尘,身形却是反向一折,朝着破落窗口冲去。
冯峒迅速后退一步,以袖掩鼻,嗓中冷哼一声。
身后一个汉子立时破烟飞身而出,犹如一只飞鹫,眨眼间就将文京墨擒回,扔到了冯峒面前。
文京墨慢吞吞站起身,随手拍了拍衣衫,挑眼望着冯峒,唇角挂笑:“冯门主这是何意?莫不是堂堂天下第一大帮聚义门还要强人所难不成?这传出去,聚义门岂不是变成江湖上的笑话?”
“聚义门对你是——势在必得!”
冯峒死死盯着文京墨,眼中的贪婪之色,就如一根毒蟒蛇信,密密麻麻将文京墨全身舔了一遍。
文京墨笑容倏冷一瞬,下一刻,神色忽然一变,双眉微蹙,长睫眨动,一双大眼泛出无辜水光,撅起粉嫩双唇,柔声细语道:“门主,小生自小就吃不了苦,定受不了里门的规矩,若是门主能放小生一马,便是小生的恩人,小生无以为报,愿意——”
一边说,一边摇着纤细身形走向冯峒,小鹿一般眼眸中莹光流转,竟透出丝丝魅惑之色。
冯峒微挑眉峰,不觉露出猥琐笑意,静静看着文京墨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抬手、滑袖、露出白皙如玉的纤细手指,轻轻拂向了自己的肩膀。
“小心!”机道人和毛洪庆同时面色一变,厉声大喝。
几乎就在同时,文京墨瞳光一狠,纤指猝弹,一根泛着青光的铁刺豁然从臂弯处弹出,直刺向冯峒脖颈,眼看就要将冯峒脖颈刺穿。
冯峒眸光一闪,手指快如闪电冲上一夹,翻手一挥,就将那铁刺狠狠甩了出去。
文京墨立时面色大变,身形猝跳后跃,可还脚刚一离地,就被身后一个大汉按在了原地。
冯峒定定望着文京墨,挑了挑眉梢:“既然是书生,还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比较好。”
“是!门主!”持文京墨的大汉立时应声,一把捏住文京墨左腕,反手一扭,就听一声脆响,文京墨手腕扭曲变形,竟是被硬生生折断了。
“啊呀!”
那边的天机道人和毛洪庆同时发出一声惨叫。
而折腕的文京墨却是一声未出,死咬牙关,豆大汗珠顺着白皙面容落下,抬眸狠狠瞪着冯峒,双目狠戾如刀。
冯峒撇了撇嘴:“继续。”
那大汉应声抓住了文京墨的右腕——
“嗖!”
突然,一道黑影空中撕拉出一道鸣啸,直击大汉眉心。
大汉连哼都没哼一声,就重重倒在了地上。
“什么人?!”冯峒和身后四名大汉立时抽出武器,厉声大喝。
天机道人和毛洪庆也是一脸戒备四下张望。
一片死寂屋内,只有跪在地上的文京墨粗重呼吸起起伏伏。
“唉……罢了罢了,老子认了……”
忽明忽暗灯光中,幽幽传来一声叹息,哀怨如诉,鬼意森森,听得众人背后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人是鬼?!有、有本事出来一战!”冯峒抖着嗓子喊道。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剧烈震响在头顶裂开,无数凌厉碎瓦犹如暴雨一般倾泻,发出道道厉啸,劈头盖脸砸下,瞬间溅起丈余高的尘埃。
“妈呀!”
“冯门主,救命啊!”
“挡住!给我挡住!”
烟尘之中,天机道人、毛洪庆抱头鼠窜,哀嚎连连,冯峒大喊乱叫,指挥四个打手挡在自己身前做肉盾。
混乱之中,文京墨抱着手臂团身乱滚,竟是险险避开所有攻击,躲到了角落安全之处。
就在此时,头顶又是一声“轰隆”巨响,竟是上方屋顶裂开一道口子,一大团烟尘携着劲风呼啸而下,突然,从这一大团烟尘之中飞出四只脚,犹如天锤震雷,震慑四方,同时踹在为冯峒身前四个打手胸口和脸上。
四个打手不及防,两人口喷血箭出,两人鼻窜鼻血,身子直向后摔出。
冯峒面色大变,急速后退至屋角,一脸谨慎盯着那一团滚滚坠落的烟雾。
尘土渐渐散开,屋内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烟尘之中显出的一道魁梧身形,高过九尺,隐隐能看到四只手臂,两个头颅!
“鬼啊!”天机道人惨叫一声,抱头扎入了一团稻草。
毛洪庆吓得屁滚尿流,连滚打趴冲到了冯峒身后。
冯峒面色发青,手中长刀抖得几乎握不住。
文京墨靠墙站立,容色惨白,汗渍满面,神色较这几人还算镇定。
“老子生平最恨两件事,第一,恃强凌弱,第二,调戏美人,真不巧,你们两样都占全了。”
熟悉台词声中,浓烟仿若波涛般一波一波散开,显出双头鬼影的原型。
屋内众人双眼豁然绷圆。
但见屋堂中央,黑衣青年刘海黄面,一身凌冽寒意,双臂后环,托着背上一个倒吊死鱼眼的褐衣青年
根本不是什么鬼怪,而是这二人身形叠在一起造成的错觉!
可这两人看在天机道人和毛洪庆眼中,简直比见鬼还惊悚。
“那个小子……不是……狐狸……之前……”
天机道人和毛洪庆齐齐望向文京墨。
文京墨双目慢慢眯起,扶着手臂瞪着这二人。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此装神弄鬼?!”冯峒厉声大喝。
可惜被彻底无视。
尸天清面寒如霜,冷冷瞪向文京墨,仿若要在文京墨脸上戳两个洞出来。
郝瑟刺溜一下从尸天清背上滑下,向文京墨一招手:“呦,文书生,咱们还真有缘啊。”
文京墨双唇抿紧,面皮微微颤抖,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果然有缘……”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冯峒厉声又喊。
可惜被再次无视。
“文书生,你这做人就太不厚道了啊,搬家了也不通知老子一声,可让老子好找啊!”郝瑟双臂环胸,朝着文京墨冷笑道。
文京墨眼皮一跳,冷笑出声:“今日,是天要灭我吗……”
话音未落,突然,一道厉风凄厉袭来,竟是一柄袖箭直冲着郝瑟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听“叮”一声脆响,一道寒光在郝瑟身侧一闪,那袖箭立时被击飞,远远钉在了屋梁之上。
尸天清身形笔直站在郝瑟身侧,手中柴刀寒光凛冽,目光如冰射向那出镖之人。
冯峒面容狰狞,双目奸佞:“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坏我们聚义门的好事?!”
“我?”郝瑟目光转向冯峒,从怀里掏出之前的那张借据在半空一晃,“老子是来——”
呲牙一笑:“讨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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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海无涯苦作乐,
江枫渔火对愁眠;
独守寒键空对月;
发白三丈劳心血;
支离破碎愁文络;
持笔难走三千文;
正道沧桑归众望;
版莫盗读运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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