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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量了近一个时辰,东景他们最终决定留下来等待三天。
这个决定并不是出于担心自己实力不足、想要依靠朋友帮助的考虑,对于自身的武力,八甲人一向是很有信心的,他们只是出于更实际的考虑。
虽然他们可以用武力救出族人和朋友,但他们对这块大陆的民风民俗并不清楚,尤其是对社会等级不清楚,如果对方的地位等级很高,可以动用很多的战士追击他们,那么,就算他们可以把族人和朋友救出来,要离开这块大陆也是困难重重。
因为他们不是鸟也不是鱼,不可能直接过海,他们也是需要备船过海,以及等待天文海潮的,过了特定的日子,可能就需要再等上一年,而一年的时间,对于孤立无援,深入陌生大陆的他们,是十分冒险的。
所以为了避免一时冲动造成可能延误一年的冒险举动,东景他们决定还是多留三天,而在这三天里,他们要尽可能的多了解他们的敌人。
东景写了个树叶卷绑在了山刀的脚上,让山刀再次充当信使,飞去了族人们的身边。
山刀回来的速度很快,晚上出发,次日上午就回来了,这么快的速度,除了证明山刀的远途快速飞行能力之外,还能说明东景族人们所在的地方离封州并不远。
东景拿下回复的树叶卷,上面全是夏国字,东景看不懂,把树叶卷交给了宋知夏。
“章金庆,怀州西水县。”宋知夏拿着树叶卷念出了上面的内容,“章金庆,是朋友,在怀州。”
宋知夏还拿了纸笔,在上面画了简易的地图,标明了封州和怀州的位置,以及西水县在怀州的位置,很简略,只能看得出三个地方所在的方向,怀州在封州的西边,临海,而西水县则在怀州的西边,几乎就在海边上。
东景他们凑过来看了简略地图一眼,心中大概有了个地理方向。
宋知夏画好地图,继续念树叶卷上的内容:“裴潮。”她心中一个咯噔,姓裴,不会是裴家人吧?
宋知夏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印象,应该不是有权势的人,夏国立国二十多年间,担任三品以上官职的官员名讳都在她的脑中记着呢,没有这个名字,但是如果他是裴家人的话,那就麻烦一些了。
裴家是怀州的百年大族,虽然论底蕴远不如封州的蔡家,但也算得上是地方大族了,比祈州的宋家还强,如果裴潮是裴家人的话,父亲不出面,和平救人是肯定不行的。
而且裴家还尚过一位公主,是开国皇帝的女儿,当今皇上的妹妹,虽然是异母妹妹,但也是公主,不知道这裴潮是不是嫡系,与公主那脉有没有关系,如果是公主之后的话,就算是父亲出面要人,份量也是不够的,毕竟宋家是依附皇权的新贵,是要看皇家脸面的,与蔡家那般傲立世间几百年、笑看皇室更迭的世家望族是不同的。
宋知夏把树叶卷交还给东景:“我,问,母亲,你们等我。”宋知夏决定去找母亲问个清楚,身为驻边将军夫人和武宁伯夫人,母亲对于封州廊州及附近州府的一应官员的背景,以及各个大族的人脉关系,应该是很了解的,就算不精通,也应该有个印象才是。
宋知夏径直去了主院找母亲张氏。
“怀州裴潮?”张氏仰头想了想,“如果我没记混的话,怀州裴潮就是长泰公主的儿子,而且前几年得了州府举荐,入京当了御史,你怎么问起他了?”
因为宋知夏年纪太小,就算她问起的是外男,张氏也没训斥她乱问,只是觉得奇怪,好端端的,女儿怎么问起了外人?
裴家人,公主之子,京中御史,宋知夏最不想被确认的身份都被确认了,宋知夏无力叹气,看来要救人是很困难了。
“因为他把东景他们的族人给扣下了,据说要让他们给他当家奴,而且为了这件事,他还诬告东景族人的朋友通敌叛国呢,说东景的族人是越国来的奸细,可笑,如果他们真是奸细,裴潮还要他们当家奴干嘛,这不是明晃晃的包庇嫌犯么。对了,母亲,章金庆是谁啊?章金庆就是那个被裴潮诬陷的人。”宋知夏抱着张氏的手臂问道。
“章金庆!”这个名字一下就让张氏惊到了,“果真是章金庆?你没听错名字?”
宋知夏摇头:“没有听错,名字是写在树叶上的,而且是章金庆本人所写,这事也是他写来的。”
张氏微微张嘴,这显示了她极大的惊愕。
“母亲?”宋知夏晃了晃张氏的手臂。
张氏强压下震惊,向女儿解释:“章金庆是怀州的守备将军啊。”守备将军是地方州府的最高武将,位四品,是朝廷分派各州府震慑地方的重要大将,虽然权责与品阶比起负责边境驻守的驻边大将要低一级,但也是坐镇一方、威势赫赫的大将了。
宋知夏也震惊了:“什么?如果这事是真的,那岂不是说裴潮诬陷地方大将通敌叛国?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不怕朝廷治罪吗?”
张氏想的明显比女儿深远:“如果这事是真的,裴家真的要打倒章金庆,这里面的水可就深了。”
宋知夏一头的迷糊:“母亲,怎么听您的语气,您并不看好章金庆,反而认为裴潮真有可能杀的了章金庆?章金庆可是四品大将啊。”
张氏并不回应,反而看着窗外出神了半天。
“母亲?”宋知夏催促道。
张氏低头看向女儿,眼神复杂。
要说吗?太阴暗了,说了会脏了女儿的心吧?
可是不说的话,看女儿对那些人如此上心,万一女儿因着对世事的天真,一时冲动做出了一些不合适的事,反而会害到女儿吧。
真的要说吗?不如委婉一点,遮掩一点,只让女儿知道一点?
还是不行,依着女儿如今的大胆行事,只让她知道一点,很可能会让她行事更加危险。
张氏犹豫着,挣扎着。
脑中突然间闪过女儿两次遇袭的事,张氏心中突生不安。
也许在她和夫君都不知道的时候,女儿已经成为某些人的算计目标了,那两次遇袭,也许不是针对夫君,而是针对女儿。
想到这个可怕的可能,最终张氏还是轻叹一声,决定和女儿详说一切:“罢了,你也大了,有些事是该和你说说了。”
张氏拉着宋知夏进了内室,摒退了奴婢,亲手关闭了室门,只留下宋知夏与她对坐内室,很明显张氏是要说些很重要的话。
“文贵武贱,夏儿你听说过吗?”张氏轻声问道。
宋知夏点头:“听说过。”
“从晋朝开始,文贵武贱就已经有了,文贵武贱说的不仅仅是地位,更是生杀予夺。”张氏的神情极为严肃,严肃的甚至显得有些阴郁。
宋知夏被张氏的阴郁所感染,声音也低了下来:“生杀予夺?”
张氏重重点头:“是,在一些特殊的时候,文臣是可以直接斩杀武将的,就算最后证实是冤杀,朝廷也不过是免了文臣的官职,让他归乡而已,这就是生杀予夺。”
宋知夏深吸了一口气,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这怎么可能?”
“这是史实,也是至今仍然潜行在官场里的规则。”张氏走向内室角落的一个带锁的柜子,她开了锁,从中取出一本册子。
“里面都是从史书上抄录下来的实例,每个例子后面都是一场文臣对武将的血腥屠杀。”
张氏的嘴角边扬起一股浓浓的嘲笑:“晋朝就是武将篡位而起的,开国皇帝担心有人重走他这条帝王路,干脆就对他的老部将们进行了两轮的血腥屠杀,后来更是重用文臣,用文臣来压制武将,在晋朝末帝时,更是发生了七品御史先斩后奏三品武将的事情,这件事促使了晋朝更快的灭亡,当时末帝已经势弱,各地藩王本就虎视眈眈,夺位之争一触即发,结果却发生了这件事,这事直接促使各地武将纷纷叛变,有的干脆就投靠了藩王,晋朝就此四分五裂,开启了八国之乱。”
“八国之乱延续了二十多年,攻伐、吞并、篡位、夺宫,好戏不断,最后八国剩下两国,成了两国争雄,一个是我们的‘好邻居’越国,另一个则是我们夏国的前朝,楚国。”
“越国是晋朝的藩王传承,楚国原先也是晋朝藩王传承,但后来大将军篡位自立,传承就变了,因为同样走的是晋朝高祖的帝王路,这位大将军也对武将十分忌惮,对自个的部将下起手来半点不心软,武将阵营再次受到清洗。”
张氏的声音越发低沉,宋知夏只能越靠越近,想要听清母亲的话语。
张氏顺手搂过女儿,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在她的耳边轻说:“夏儿,你知道宋家的发家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