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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余州,秦、王府。
宋知秋这几日都过得提心吊胆、坐立不安,她派去祈州送信的人回来后,她才知道原来祖母已经被父亲接去封州安养了,她的信也被转送去了封州。
送去了封州!这件事令宋知秋大惊失色,差点当场失态,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情绪,掩下了心中的慌张和不安,没在下人面前失了仪态。
信被送去了封州,送去了武宁伯府,武宁伯府是母亲当家,信会不会落在了母亲手中?母亲是会转交给祖母,还是会直接拆开了看?
母亲,母亲会不会想通内里的关窍?看穿她的心思?
宋知秋越想越心虚,越想越害怕,可是心中的心虚害怕在沉淀了几日后,又渐渐转变成了自我安慰。
不怕,就算母亲看穿了我的心思,也不能拿我怎么办,我如今已经是秦王妃了,不是以前的宋家大小姐了,身份已经不同了,母亲就算看穿了又如何,反正明面上也不能对我如何。
对,我不能先慌了自己的阵脚,我一定要稳住,先看看母亲有何反应,再做应对也不迟。
宋知秋自我安慰了几日,但是眼见着年关一日日的近了,各个妾侍的娘家都陆续送了年礼过来,唯独没有她这个正妃的娘家武宁伯府的年礼,她又坐不住了。
礼尚往来,有来有往才算得上有礼,才算得上是有交情,妾侍们的娘家都送了年礼过来,偏偏正妃的娘家却毫无动静,这不得不说是极不寻常的。
宋知秋觉得自己的脸都快没地方放了,每日里侍妾们的例行请安都令她心浮气躁,后来宋知秋干脆省了她们的请安,眼不见心不烦,只是没有年礼这事,她到底不可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暗地里悄悄地派了个人去娘家武宁伯府打探情况。
“娘娘您看,这几颗珠子可还能入得了您的眼?若是您喜欢,妾便送予娘娘您当作是年礼了。”秦王的二如夫人语带炫耀的捧着香檀盒,香檀盒里正静静地躺着五颗圆润的粉色珍珠,一见便知其价值不菲。
自大晋朝起,王爷的后院规制便是只有妃位,除了正妃可以入皇家玉牒外,其她的女人都只是妾和侍,除非正妃已故,且无嫡子袭爵,待庶子袭爵后,庶子的生母方能请授次妃位,夏朝承继晋朝文统,在王爷的后院规制上也是如此。
但是人都有所喜爱,对于偏爱的妾侍,王爷们又自创了一个称谓,便是如夫人,如夫人是王府后宅中,便是次妃的存在,正在宋知秋面前炫耀的这位如夫人,正是秦王所偏爱的一位如夫人,在后宅中,排行只在宋知秋之后,所以称呼为二如夫人。
这位二如夫人的家世并不比宋知秋差,她得秦王宠爱,又育有一子一女,是威胁宋知秋正妃地位的最有力人选。
宋知秋心中暗怒,紧绷着脸说道:“珠子的颜色倒是不错,只是小了点,不过正好合衬你的年轻,你自个好好带着吧。”
二如夫人掩唇轻笑,“顺从”地把香檀盒合上,收了回去:“娘娘见的用的自然都是极好的,这几颗珠子确实是小了点,放在王府里的确不显眼,只是这几颗珠子胜在是妾的娘家千里迢迢送来的,俗话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妾自个觉得这几颗珠子是极好的,便巴巴地送来给娘娘,倒是让娘娘见笑了。”
宋知秋暗暗地揪着帕子,这是在明摆着嘲讽她的娘家没送年礼来了。
宋知秋横瞪了二如夫人一眼:“听闻妹妹的母亲缠绵病榻,不知如今可还好了?”你的母亲重病了,你竟然还有心思打扮,果然是个不孝女!
二如夫人面色如旧,但捏着香檀盒的手却多用上了几分劲:“精心调养了两个月,还有王爷专程送去的良医和好药,母亲已经在渐渐好转了。”二如夫人不紧不慢的又炫耀了一把王爷对她的疼宠。
宋知秋的心火更旺盛了,又含针带刺地反击过去,二如夫人本来就是来炫耀挑衅的,两人你来我往的斗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宋知秋仗着正妃的地位,几乎是半强硬地把二如夫人赶了出去。
把二如夫人赶出去后,宋知秋又把她用过的杯子摔了,才聊聊解了一点心中的怒火。
只是今日赶走了二如夫人,明日还有三如夫人,后日还有四如夫人,秦王是个多情又无情的人,王府后宅里足有五位如夫人,还不提那些依附于她们的低位侍妾们,她们存心来笑话她,宋知秋又能如何防得过来。
而且这些如夫人趁着这个机会,有意的在秦王耳边吹枕头风,秦王也因此起了疑心,不仅亲自向宋知秋过问了武宁伯府的年礼未何迟迟不至的问题,还暗示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与娘家不睦了?
秦王的过问令宋知秋更加坐立不安、如坐针毡,等到她派去封州探问的人回来禀报,说武宁伯府的确没有送往秦、王府的年礼,却往安州于府送了年礼后,宋知秋顿时如坠冰窟。
父亲母亲知道了,他们恼了她了。
安州,于府。
宋知夏被明石先生留在了府中过年,明石先生越教越觉得宋知夏是个可教之才,悟性够,腕力足,拨通关窍之后再勤加练习,一日练上几个时辰都不累,这样的好悟性,好体力,书艺上的进益实在是很明显啊。
这一日,明石先生在上完了课程后,对宋知夏交代道:“今日是小年,且放你半日假,你和殊儿越儿她们去玩吧。”殊儿越儿是明石先生的孙女,年纪正好与宋知夏相当,可以作玩伴。
宋知夏皱了皱眉,她并不怎么想与于殊于越一起玩,说是年纪相当,但是宋知夏的实际年纪可比她们大多了,与她们玩,她总感觉自己是在带孩子。
只是于殊于越却很喜欢与宋知夏玩,她们很崇拜她,因为在她们看来,宋知夏能文能武,文武双全,是个有祖母当年风范的奇女子。
嗯,自从宋知夏在师祖师祖母、师伯师叔、众位师兄们的面前表演了一把单手抬桌案后,她就成了师祖母的承继之人了,明石夫人致力于要把宋知夏打造成新一代的侠女。
于殊于越得了祖父的允许,乐呵呵地把宋知夏拖去玩投壶,宋知夏无奈地当上了孩子王。
冬日里天寒地冻,可玩耍的东西太少,但好在有一些玩乐项目是在可以在屋里进行的,比如下棋、玩牌,只是于殊于越的性子偏于活泼,更喜于投壶。
于殊于越自然是玩着寻常闺秀玩的投壶,但宋知夏则不一样,因着她力大无比,于殊于越为她准备的却是极为不同的箭支和壶,大小重量可是远超过寻常规制的。
宋知夏拿着一支铁箭,站在三楼的倚栏上,瞄准着院中空地的小铜壶。
铁箭是木杆外包了一层铁皮的箭支,不仅比普通矢箭要长,重量也多一倍,小铜壶则是桌案上摆设用的壶,比惯用的玩壶要小一大圈。
宋知夏拿着比普通矢箭要长要重的铁箭,站在三楼上,要投中比惯用玩壶小一圈的小铜壶,难度可是直线上升。
为了安全起见,院中空地上全无人站立,都躲到屋内或廊下,只等着楼上的铁箭射落。
于殊于越眼巴巴地等着,探头探脑地看着空地上的小铜壶。
宋知夏轻巧地捏着铁箭,感觉着风向,冬日寒风是没有固定方向的,东西南北乱吹一通,如若不避开风头,选一个无风的间隙,要射中那个小小的壶口,可不容易。
宋知夏微微闭眼,等待着那一瞬的风停。
“嘿,这里有只松鼠,还挺胖的。”突然有人声传来。
“公子,您别上去啊,让小的来,别伤了您身子啊。”
“不,我要自个抓。唉唉唉,它跑了!都怪你,吵吵嚷嚷的把它给惊走了!”
“既然松鼠跑了,公子您就快下来吧。”
“真没意思,咦,等会,上面好像还藏了一只,我上去看看。”
“别啊别啊,公子您快下来,树上落着雪挂着霜,万一脚滑了可怎么办?”
“闭嘴,别吵吵,再惊走了看我不揍死你!”
宋知夏嘴角微扬,还真是个淘气的小公子,这声音她听出来了,是师祖的曾孙,年仅八岁的于良佐。
宋知夏收回耳力,不再去听于良佐的玩闹,专心感觉风向。
突然,一道尖利到变声的叫声闯进了宋知夏的耳中。
“公子,那是蛇!”那是小厮惊恐的叫声。
宋知夏猛睁双眼,运足目力向声音来处探去,那里是茂密的松林,挺拔苍青的松林掩住了于良佐的身影,就连他的小厮也看不见。
宋知夏顾不得多想,伸手抓了三支铁箭,足下一蹬,如大鹏展翅般往松林处跃去。
“哇,好厉害。”于越呆呆地看着宋知夏的身影。
“她怎么去那边了?”于殊其实也不知道那边是哪边,但她反应快,随手指了一个健妇,“你快跟过去看看,是不是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健妇立即带了几个人一起过去了。
于良佐双目圆睁地看着树上方的大蛇,他死死地攀住松枝,全身缩紧成一团,不敢动弹一分,也不敢呼救,生怕那条大蛇受了刺激,突然发动攻击,把他缠死咬死。
树底下的小厮更是吓得快哭了,他也没比于良佐大多少,遇到大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他身边也没有帮手,公子是偷溜出来玩的,只带了他一人。
小厮在团团转了几圈后,终于冷静了一点点,他环顾四周,寻找掉落的树枝,他要抛树枝,把大蛇的注意力从公子的身上引开。
小厮捡了好几根树枝,他抬头朝上方的大蛇大声喊叫:“大蛇,你看这里,看,我要打你了。”说罢小厮用力朝上掷出树枝。
可惜小厮人小力弱,虽然使出大力,但树枝却没掷中大蛇,反而砸到了于良佐的身上。
于良佐受了砸,闷哼一声,泪包都出来了。
大蛇果然被掷上来的树枝吸引了注意力,蛇头左右轻摆,蛇信不停吞吐,但它的眼睛却一直盯在于良佐身上,它这样左右摇摆,看起来不像是在防备掷上来的树枝,反倒是像在打量要从哪里下口。
于良佐的眼泪涌出来了,底下的小厮更加卖力的大喊大叫,更加用力的抛掷树枝,但大蛇所在的位置很高,树枝全部都落空。
大蛇被小厮的挑衅勾起了怒火,蛇嘴大张,蛇身如弹弓一般向于良佐射去。
于良佐瞪大了眼,脑中空茫一片。
笃,笃,笃,三声箭支入木声。
于良佐恍惚间看到近在眼前的大蛇突然远离了他,然后“拍”在了树干上。
大蛇被三支铁箭硬生生的带离了于良佐身前,被牢牢地钉在了树干之上,大蛇挣扎着扭动着,却挣不脱半分。
“你没事吧?”一道如天籁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唤回了于良佐的神智。
于良佐眨了眨眼,刚才睁了太久,他的眼睛很是干涩,连转动都困难。
“你没事吧?还能动吗?要不要我帮你下去?”
泪水涌上,视线模糊中,于良佐喃喃地应了声:“好。”
突然间天旋地转,于良佐周身失重,待脚足落地,他还未反应过来,便全身一软,自觉地朝地上趴去。
“好了,没事了。”
天籁之声再次响起,于良佐抬头看去,这一回他看清了。
“呜呜,宋姑姑,呜呜呜,吓死我了。”于良佐猛地抱住宋知夏的大腿,呜呜呜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