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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空而来的箭矢仿佛在锵鸣中颤抖,来势受阻,到了夙沙不错面前,力道已失,被夙沙不错袖子一卷,便悉数打落。
俞夫人提起小唐将军挡在最前,冲着埋伏的人喊道:“你们不想要他的命了吗?”
林中沉寂。
俞夫人提着人,慢慢地往前走,走了约莫五六步,连着三排箭矢连发,幸好俞夫人步步为营,时时谨慎,及时退后,才避了过去!她心中生气,拔起一支箭,冲小唐将军的大腿狠狠地扎了下去。
慕枕流惊呼,夙沙不错出手拦住。
俞夫人皱眉道:“你拦我作甚?”
夙沙不错道:“受伤了容易死,不好养。”
俞夫人望着被丛林掩盖住的山路,扯起小唐将军的后领,拖着往回走。树林里的箭竟然也没有追击。
衙役还剩十二个,个个惊魂未定,互相搀扶着往回走。几个人几度想过来与慕枕流说话,都被夙沙不错用眼神挡了回去。回到山寨,俞夫人将人往地窖门口一丢,一脚踢了进去,飘然上楼。
慕枕流推开夙沙不错拉他上楼的手,对幸存的衙役安抚了几句,好说歹说才将他们送回木楼,回头看夙沙不错,正不满地看着他。
“我们也先上楼吧?”他说。
夙沙不错道:“为何我总是最后一个?”
慕枕流扶额道:“他们受了惊,正需安慰。你……”
“我怎么样?我不需要安慰?我还挡了那么多箭呢!”夙沙不错冷哼道,“那么多箭一起射过来,我也很害怕!”
慕枕流:“……”
夙沙不错瞪着他:“你怎么不过来安慰我?”
慕枕流干咳一声道:“都过去了。”
……
见他像根木头一样矗在那里,半天没有动作,夙沙不错眼神越发凌厉道:“我的心还是跳得很快!”
慕枕流忍不住笑了笑。
“你还笑?!”夙沙不错眉毛差点竖过来。
慕枕流道:“你这样,我也有点害怕。”
夙沙不错:“……”装得太过了?他自我检讨。
“窃窃私语得够久了,还不上来说说你们想了什么办法!”俞夫人从三楼探头,说话中气十足。
慕枕流尴尬地冲她笑了笑。
夙沙不错则不悦地挑了挑眉。
两人结伴来到她的屋子门扣,还未敲门,她便出来了:“女子的绣房怎可随随便便地乱闯?”
夙沙不错道:“我们没有随随便便地乱闯,我们是挑着地方闯的。”
俞夫人扫了他一眼,翻手关上门:“举止轻佻,言辞浮滑,成家之后也是个不安于室的。”
夙沙不错脸刷得红了,怒道:“我几时举止轻佻,言辞浮滑?”
俞夫人不耐烦地摆手道:“我们去大堂里说。”
夙沙不错拦在她身前:“先说清楚。”
俞夫人皱眉道:“说清楚什么?是与不是,等你成家之后自有分晓。”
夙沙不错气得快吐血,这时候也记不得之前与她怎么投契了,捏着拳头准备开打。
俞夫人退后一步,脚下一拐,慕枕流就被踢到两人中间。
夙沙不错更怒:“你竟然包庇她!”
俞夫人在慕枕流背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慕枕流无奈道:“当务之急,先想想如何对付埋伏在山中的那些人。”他拖着夙沙不错往楼下的大堂走,俞夫人悠悠然地跟在他们身后,对夙沙不错投来的怒视视而不见。
到了大堂,夙沙不错一屁股坐在上首,眼睛瞟着慕枕流。
慕枕流将椅子拉近,先让俞夫人入座,才自己坐下。
俞夫人斜了他一眼道:“眼下瞧你,倒有些顺眼了。比俞东海其他的朋友强得多。”
夙沙不错道:“他是俞东海的朋友,俞东海却不是他的朋友。”
俞夫人大笑:“说得好,说得好!俞东海这样的人,本就不该交到像样的朋友。”她突然发泄般地低咒,“他这样的人,就该一生都活在尔虞我诈战战兢兢的孤独中,然后……长命百岁。”
慕枕流觉得此话不祥,忙道:“俞大人只是一时糊涂,俞夫人回去之后,与他好好谈谈。俞大人是通情达理的人,一定会明白夫人的用心良苦。”
俞夫人道:“我有什么用心良苦?”
慕枕流道:“夫人若不是用心良苦,又怎么会答应来火云山呢?”
俞夫人闭了闭眼,苦笑道:“说不定一时糊涂的是我。”
夙沙不错手指叩了叩桌面:“你们风风火火地跑下来,就是为了聊家长里短的废话?”
俞夫人看看他,又看看慕枕流,用怜悯的口气道:“慕大人下次交朋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啊。这年头,狐朋不交狗友,喜欢找老实人。”
夙沙不错拍案而起!
慕枕流连忙拉了拉他的袖子,道:“眼下,我们该如何突围?”
夙沙不错看了他一眼,又坐下来,翘着腿道:“俞夫人有何高见?”
俞夫人道:“他们只守不攻,显然是想将我们困死在山上,我们缺粮缺水,熬不了多久。到时候,他们不但不费一兵一卒,还不用背负杀人的罪名。”
夙沙不错道:“小唐将军肉这么厚,可以吃好几天。”
俞夫人皱眉道:“皮粗肉厚的,有什么吃头!”
夙沙不错道:“皮粗肉厚才有嚼劲。”
俞夫人闻言竟认认真真地想了想,点头道:“说的也是。我们烧得嫩些,也比风干的腌肉强了。”
慕枕流:“……”
夙沙不错看他:“你不吃?你不吃的话,我把我的干粮给你。”
俞夫人见他说得一本正经,也有点懵:“你认真的?”
夙沙不错看看她,又看看慕枕流,扯了扯嘴角道:“你说呢?”
慕枕流打断这个越说越叫人毛骨悚然的话题,道:“有一点,我很想不透。唐总兵为何要将我们困在山上?”
俞夫人道:“这种事,通常有一生一死两条路。他若是想放我们一条生路,那么不外是三种可能。或是给我们一个教训,或是拖住我们,不让我们做什么事,或是利用我们对付什么人。”
慕枕流道:“我与唐大人并无恩怨。”
夙沙不错道:“是啊,还相谈甚欢。”
俞夫人道:“那就不是给你一个教训了。”
慕枕流道:“而拖住我们就更无从说起了。”他一天到晚待在军器局里,根本没打算去哪里。可军器局有什么让堂堂总兵惦记的,他实在想不出来。尤其是,他来军器局没多久,还没有做出什么大事。
夙沙不错道:“那就是最后一个,想利用你对付什么人。呵,说不定是你的广甫兄。”
慕枕流沉思。
俞夫人道:“我说的这几条是指他想要放我们一条生路的情况下。若是不想放我们一条生路,那就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原因了。”
慕枕流道:“什么原因?”
俞夫人道:“他想让我们死。”
夙沙不错拍掌大笑道:“的确是个非常简单的原因。”
慕枕流道:“他为何要我们死?”
俞夫人道:“这就要问你们了。我知道谁想要我死,为何要我死,不过那个人不是唐驰洲。”
慕枕流知道她说的是俞东海,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倒是夙沙不错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俞东海这么蠢,一向被唐驰洲玩弄于股掌之中,想来也猜不到此间会变成这样的情形。”
俞夫人道:“不提他!闹心。这个局既然是唐驰洲布的,我们还是回到唐驰洲上来。按理说,以他的势力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慕大人,哪怕是在军器局内,也不是一件难事。为何要大张旗鼓地设下这样一个局?如此一来,俞东海知道了,平波城知道了,京师只怕也很快要知道了。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慕枕流低头想了想,猛然看向夙沙不错。
夙沙不错敏锐道:“你想说什么?”
慕枕流道:“有你在,唐驰洲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我吗?”
夙沙不错嗤笑道:“痴人说梦。别说他,就算他……派再多人来也不够。”
慕枕流和俞夫人都发现他后半句话说得十分不自在,硬生生转过去似的。俞夫人狐疑道:“难不成你知道唐驰洲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后招?”
夙沙不错翻了白眼道:“既然见不得人,我怎么会知道?”
俞夫人道:“也罢,这些都不提。既然唐驰洲在平波城内杀不了你,把大费周章地你引出城也就解释得通了。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他为何非杀你不可?杀人不是私事就是公事。私事大多是父母之仇,夺妻之恨等。公事嘛,我一个妇道人家,就更猜不懂了。”
慕枕流手指轻轻地按着太阳穴。
唐驰洲若是想在城外杀我,为何不在我来往古塘镇的路上?
那时明明是个更好的时机。
还是说,那时候唐驰洲还没动杀机,想杀他是从古塘镇回来以后的事?
古塘镇?
古塘镇……
古塘镇!
慕枕流心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