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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榆洲握紧了手掌,满口的苦涩:“我不可能答应。”
“……”陆卓曦僵直的身子松了下来,几乎是瘫倒在了轮椅上,似是失去了力气一般:“小姐对卓曦没有感情吗?我能感受得到小姐对卓曦的关怀。”
“竟然有关怀,难道小姐不是对卓曦有意么?”
陆卓曦质问贺榆洲,贺榆洲痛苦的闭上了眼。
要说吗?说出事实,说出自己是贺素闲的事实,说出自己是男子的事实……
贺榆洲抿唇,男子可说,贺素闲的事实却是不可以,贺素闲绝对不能再‘活过来’。
他咬了咬牙,望向陆卓曦道:“陆少爷,其实我是……男儿身。”
陆卓曦眨了一下眼,望着贺榆洲突而握紧了轮椅的手柄:“不要侮辱卓曦。”
许是太过激动,他说完便咳了起来,咳的弯下了腰,背部剧烈的颤抖,贺榆洲一惊,忙过去帮他顺背,端着茶杯给他喝水,却是一个字也不敢乱说了。
陆卓曦缓过了气,喘息着,他微睁着眼道:“小姐不要用这么荒谬的借口搪塞卓曦。”
说完,他扶着轮椅站了起来。
贺榆洲一愣,去扶他,陆卓曦推开了他。
“陆少爷……你……”
“阿壮、阿壮!”
阿壮从屋内走出,看见此情此景一愣,忙上前扶住了站不稳还要去拂开贺榆洲的陆卓曦。
陆卓曦被扶稳了身体,喘息了一会,望着贺榆洲道:“是卓曦强求了卓曦不该求的,卓曦许不了小姐未来,小姐不愿意是自然的,何须用这样的借口,卓曦难不成还能逼迫小姐么?小姐未免太小看卓曦了。”
说着,他悲伤的敛下了眸:“卓曦这几日打扰了,就此告辞。”
说着,竟然就让阿壮扶着他出门。
贺榆洲一愣,上前想要挽留他,阿壮阻挡了贺榆洲的脚步,陆卓曦微微回头看了一眼贺榆洲道:“小姐既然不能答允卓曦所要的,就不要给卓曦希望,卓曦是个很爱幻想的人。”
贺榆洲硬生生停住了脚步,看着他一步步远离。
心中悲凉,难道他做错了吗?
一直以来,都错了吗?
他不该隐瞒身份,不该欺瞒的吗?
贺榆洲一片迷茫……
齐琰走在村中小道,看着来来往往的村民,体会这难得的乡间景色。
干旱在山水引下来之后得到了缓解,田中作物虽然还是萎靡非常,却已然比前两天好了许多。
粮田就是村民的命,他们即使自己没了水喝,也不会让粮田干旱。
村中有关贺榆洲大大小小的事,这几天已经打听的差不多了。
贺榆洲在村中的风评并不好,这也许是他的错。
他是男子,也明确和他说过,也表示要做回男儿身,但他给他做的户籍却是女子。
给他的衣物也是女子。
行为举止本就偏向女子,有了衣物和户籍的证明,他更加难以做回男子,村民更加难以相信,再加上他那并不圆滑和那放不开性子,才一直至今,穿了男子服饰还没有把男子身份捅出来,也苦了他了……
明明是个男子,做着男子的行为,和村民正常的交好,却被冠以了‘不检点’的风评。
该找个时间,去把他的户籍弄回来,再给他找个理由名正言顺的。
齐琰轻轻笑了笑,脑子里有了主意,就往回走。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不寻常的声音,他微微皱眉,敛下了笑意,脚下一顿转了个弯,朝另一边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
一走到无人的地方,一名黑衣男子突然出现在了齐琰的面前,跪在了地上。
“主子,属下来迟。”
“奴伊。”齐琰回头。
黑衣男子低头:“属下在。”
“你带了不该带的人来了这。”齐琰说着,目光凌厉的看向奴伊的身后,奴伊一愣,起身回头,他的身后突然闪现了几名身着官服的男子,手持长剑,并立成了两排,将齐琰与他团团围住了。
“哈哈,多亏这小侍卫,下官才能找到你啊,九皇子殿下……不,应该是皇帝陛下。”两排侍卫的背后一名老者大笑着站了出来,一身朗骨。
“……”齐琰沉默,打开了手中的折扇:“宰相大人,‘陛下’可不能乱叫啊。”
老者闻言挑眉,作恍然大悟状:“殿下说的对。”
说着,他撩起下摆,双膝跪地,带头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并排而站的两排男子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一齐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琰面色发黑,‘啪’的一声将折扇收了起来:“太子呢?”
“还在朝中。”老者应道。
“既然还在,你跟我呼什么万岁?”齐琰目光森冷。
老者道:“这是先帝的遗愿。”
齐琰眼闪了闪:“先帝?父皇他……”
“十天前驾崩了。”老者应着,复而又解释道:“太子隐秘消息,还未曾贴榜昭告天下。”
齐琰抿唇,握紧了手掌。
老者道:“先帝临终前,将遗诏秘密交予老臣,皇帝之位传予第九子祁焱。”
“……跟下官回去吧,九殿下,该是你面对的时候了。”
齐琰把玩着折扇,沉思着敛眸,半响叹息般应道:“却是该面对了。”
他低头轻轻苦笑了一声,看向了规矩站在他身后的奴伊,眼闪了闪,招呼了他过来。
“你无须跟我回去,帮我去照顾一个人……”
奴伊见到贺榆洲的时候,第一眼就知道他就是主子要他照顾的人。
主子说,这人一身男子装扮却透露着女子的气息,一眼便能认出来,果然如此。
奴伊敲了敲门,走进了贺榆洲的院子。
贺榆洲一愣,站了起来,面前的男人一身黑衣,肤色偏黑,面貌平凡却有一双很是凌厉的眸子,他不由心生警惕,这个陌生人在村子从未见过,而且,手拿长剑。
他问道:“你找谁?”
男子却率先走到了他的面前对着他跪了下来。
贺榆洲楞然,不由后退了一步:“你……”
“是主子让属下来照顾小姐的。”
“主子?你主子是谁?”贺榆洲疑惑。
“是……祁……祁公子。”似是不太奇怪叫人的名字,奴伊皱起了眉头。
贺榆洲楞了楞问道:“齐琰齐公子?”
“是。”奴伊点头,跪在地上宣布忠诚道:“主子说您姓贺名榆洲,家住河口偏东有竹林的地方,今后便由属下照顾小姐,小姐如有需要,尽管吩咐。”
“不是……”贺榆洲皱眉:“你先起来,齐琰人呢?”
“主子他……”
“若那人跟你问起我,你就说我家中有事,离开月余,让他等我。”奴伊恍惚,想起临行时齐琰的吩咐,开口说道:“主子有事回家去了,不久,会来找小姐的。”
贺榆洲皱眉,齐琰就这么离开了?
没有一点征兆……
贺榆洲咬牙,昨夜还和他说着期待他的成长,今天就离开了……
连道别都不曾……
贺榆洲颓废的坐了下来,眸光瞄见还跪着的男子,他伸手扶起他道:“你起来吧。”
“……”男子小心的避开贺榆洲的手,快速的站起立在了一边。
贺榆洲揉了揉额头道:“他离开的事我知道了,我不用你照顾,去找你的主子吧。”
奴伊一愣,又迅速跪在了地:“可是属下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
“……”贺榆洲一楞道:“你没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先起来吧。”
“小姐若是不满意属下尽管说来,属下愿意领罚。”
贺榆洲无语,叹气道:“你先起来吧。”
奴伊低头:“请小姐责罚。”
“……”
“若属下就此回去,主子肯定责备属下的照顾不周,属下也无颜再面对主子,小姐,请告诉属下,属下哪里做的不好了?”
“……”贺榆洲无言,这个意思是要让他走就必须要做的不好的理由?但是……哪里有什么理由?
而且,这人一副侍卫的模样,与村庄格格不入,这人真的是齐琰的属下吗?这齐琰又是什么身份,有这样的属下?
迷点太多,贺榆洲不敢随意留下这人,只得说道:“我真不需要人照顾,你就是再好,我不需要人照顾你留下也无用,去找你主子吧。”
“……属下明白了。”沉默了许久,奴伊说着,转身出了院子。
贺榆洲揉着疼痛的额头叹气,他现在很是迷茫,陆卓曦甩袖而去,齐琰不道而别。
一下子家里少了两个人,秦欢又出去玩耍去了,让院子显得很是空旷。
比起不告而别的齐琰,贺榆洲更担心的是陆卓曦。
齐琰那人,聪明狡猾的很,他不会随意让人欺负了去。
但陆卓曦,身子骨这般弱,现下还钻了牛角尖,贺榆洲真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而且,他的身子也经不得他这么折腾。
不行,不能呆坐着,既然起因是他,他就要负起责任,不能让陆卓曦平白把自己给毁了。
贺榆洲站了起来,匆匆忙忙的往赵一家赶,跟赵一随意扯了个借口,让赵一带他去了镇上,一到镇上,立马奔去陆府,找陆卓曦。
但是,陆府家丁将贺榆洲挡在了门口,称陆卓曦并不见客。
贺榆洲吃了闭门羹,无可奈何,只得先回去。
第二天第三天,贺榆洲天天上门拜访,陆卓曦闭门谢客,就是不见贺榆洲,贺榆洲此时,心中也有些焦急了,他望着气派的陆府大门,突然咬牙握拳,直往里冲。
陆府的家丁一愣,忙上前阻挠他,他不依不挠,最后喊道:“陆卓曦,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你这一辈子不能因为贺素闲就这么毁了,你可以入仕可以为官,但是你的为官入仕的理由应该是你的抱负而不是因为贺素闲,那不值得,陆卓曦,你听见没有……”
“吵什么!”许是贺榆洲的声音引起了陆府的人注意,陆家出来了一位青年男子,男子身着锦缎,一身书生气质,他望着贺榆洲皱眉:“姑娘,你每天到这里来,要干什么?”
贺榆洲咬牙:“我想见陆卓曦。”
“表弟不见客。”男子皱眉:“姑娘,你别执着了,听劝,回去吧,别在这吵闹了,府里很多人都在看书。”
贺榆洲摇头:“我真要见他,我有话当面和他说。”
他想明白了,即使告诉陆卓曦真相,只要能阻止他,他也在所不惜。
贺家很强大,单单为官是动摇不了他们的,贺家的强大不仅仅是贺樽的举人地位,更多的其实是商家的产业,遍布各地,即使在京城,也很吃的开,京中的官员与商家的关系错综复杂,而且,商卓君在前几年带有目的的去给宫里提供物品,或许现在宫中有人了也不一定,这样下来,哪可能是随便为官就能动摇他们的了。
陆卓曦很聪明,经商也慢慢经营了开来,但毕竟不如商家,而且,人也不够商卓君圆滑,心眼也不如商卓君多,在官场这种人吃人的地方,指不定就被商卓君背后咬了一口,他身子还这么弱……
所以,他不能放任陆卓曦一个人势单力薄的去对付贺家,那太危险了……
贺榆洲心中急切,也顾不上了许多,他趁青年男子一个不留神,就从旁边钻了过去,男子一惊,反射性的去阻挠他,但惊讶情急之下,用力大了许多,竟是将贺榆洲往街道推了去。
“啊……”贺榆洲一声惊呼,眼看就要着地,旁边突现一人,那人一身黑衣手持长剑,稳妥的接住了贺榆洲的身子。
贺榆洲晕眩,近两日他用餐与休息都并不太好,此时眼前昏花,竟是看不清了面前的景色。
“小姐?小姐?”男子焦急,看了陆府一样,弯腰横抱起贺榆洲,转身冲出了围观的人群,往一旁掠去。
待贺榆洲醒来,是自己熟悉的房间,他动了动身子,床边传来了响声,贺榆洲一愣,看了过去,才看见,他的床边趴着一颗小小的脑袋,脑袋摇晃着抬了起来,五官精致小巧瘦弱的是乖巧的秦欢。
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看向贺榆洲的方向,待看见贺榆洲坐起了,面上一片惊喜之色:“姐姐,你醒了!”
“我去给你端药。”说着,他迈着小短腿跑了出去,不一会儿,轻手轻脚的端来了一碗黑漆漆的中药。
贺榆洲一愣,心中一暖道:“辛苦小欢了,这些天,姐姐都忽略你了。”
秦欢抿唇摇头:“我知道姐姐很忙,小欢没事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姐姐快吃药,快快好。”
贺榆洲接过药,心中一涩,摸了摸他的头,又有些奇怪的问:“这……谁送我回来的,这药是小欢去抓的吗?”
秦欢摇头:“是一位哥哥。”
“哥哥?”
“他就在厨房,姐姐要见他吗?我去叫他进来。”
秦欢跳下床,又往厨房跑去,片刻,他拉进来了一名男子……
那名男子全身黑衣,手持长剑,竟是……齐琰的那名属下。
贺榆洲惊愕,男子见到贺榆洲就要下跪,贺榆洲忙阻止了他。
“你……还没有走吗?”贺榆洲试探性的问。
男子微微摇头:“主子让我照顾小姐的,属下是不可能离开的。”
“那你一直跟着我?”贺榆洲呆愣的问。
男子微微点了点头。
“可是我晚上休息在家,你不会晚上也在这吧?”
“……”男子抿唇,似是有些不情愿回答,最后还是解释道:“属下就在小姐的屋顶……”
“……”贺榆洲皱眉。
男子跪了下来道:“属下不是有意隐瞒,只是小姐不曾接受属下的保护,属下只能出此下策。”
贺榆洲叹气:“……这次很感谢你。”
“这是属下的本分。”男子回答。
贺榆洲扯了扯嘴角,将手中的药一饮而尽:“大夫说了什么吗?”
“说小姐忧思过重,郁结在心,才会头晕昏倒,往小姐放宽心。”
“……”贺榆洲沉默,如今这般模样,如何宽心,他将药碗放下,起身下床。
男子疑惑的望着他,不由劝阻道:“小姐,大夫说你应该多休息……”
“可我又必须要做的事。”贺榆洲说着,望了望站在一旁懵懂的秦欢,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对不起,小欢,姐姐又要出门了,不能陪你,这段时间都让你一个人在家,没能好好照顾你……”
秦欢摇头:“不,姐姐,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姐姐有事就去吧,但是,身体不舒服要快回来睡觉觉哦。”
贺榆洲微微笑了笑,俯身亲了秦欢一口应道:“好。”
知道阻止不了贺榆洲,奴伊就跟在了贺榆洲的身后。
贺榆洲有心想叫他不要跟着,但这人脾气倔的很,贺榆洲拿他没有办法,就不再管他。
再次找到赵一叔,去镇上,贺榆洲没有去陆府,而是来到了安叔的布店,想通过安叔找陆卓曦。
安叔听了贺榆洲的话,很是惊讶:“少爷不是前天就去了京城么。”
“什么……”
贺榆洲惊愕:“可陆府的人说陆卓曦闭门谢客。”
“哦,对,是有这么回事。”安叔作恍然大悟状,突而笑着解释道:“少爷回来想好好休息两天,便一直对仆人这么说来,有人拜访就闭门谢客,那些家仆许是不知道姑娘与少爷的事情才将姑娘也挡在了门口。”
说着,安叔笑眯眯的道:“可现在也没法了,少爷已经离开了,姑娘找他可是有什么事吗?”
贺榆洲也不知跟安叔从何说起,只得问道:“陆少爷去京城是……想为官?”
“连这个,少爷都告诉你了。”安叔惊奇,继而缓缓说道:“是啊,少爷总算想开了,他一身才华本就不应该埋没在此,先前,我和夫人都劝他的时候,他就不愿意去,说身子不好,放心不下陆家,如今……倒是自己想通了,好得很吶。”
安叔一脸的喜气,贺榆洲梗了梗喉咽,没办法说出他为官的真正理由,只得婉转的道:‘安叔就这么觉得,陆少爷去为官真的是为了一展抱负?”
“姑娘这话何意啊?”安叔笑眯眯的望着贺榆洲:“少爷想通,自然只会是为了自己,难不成还会为了旁人。”
他意有所指的说着,又道:“即使他想为了旁人,夫人也不会允许的。”
贺榆洲一愣,这个意思是他们其实都知道陆卓曦他……
贺榆洲一愣,就听得安叔道:“姑娘放宽心……少爷自不会有事,他有我和夫人呢,倒是姑娘,面色苍白许是病了吧,病了就好好在家歇着啊。”
贺榆洲闻言低头:“是啊,该是好好在家歇着。”
他恍惚着说着,朝安叔礼貌的笑了笑,转身出了布店。
陆卓曦去了京城……他已经阻止不及了……
但是安叔说他是为了自己的抱负,真的吗?
“少爷自不会有事,他有我和夫人呢。”
回想起安叔的话,贺榆洲怅然失笑,他这个意思是在叫他不要管么。
他该怎么办?
“齐琰,你说我该怎么办?”贺榆洲回头问道,却在接触黑衣男子讶然的目光猛然惊醒。
差点忘了,齐琰也不辞而别了……
贺榆洲恍恍惚惚回到家中,身后的男子亦步亦趋。
贺榆洲望着他,心里想着齐琰,不由开口问道:“你的主子……在离开前可还说了其他?”
奴伊想了想,摇头:“他只让属下照顾你,照顾到他回来找你为止。”
“……”贺榆洲沉默,思考了片刻,他道:“那你便……留在屋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