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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都是我的错。”贺榆洲自责的开口。
众人一愣,转头看向贺榆洲。
祁焱闪了闪神,轻笑着开口道:“都大惊小怪什么呀?等会给你们介绍一个人,京城的温大夫,他会治好我的,别担心,瑜儿也是,这事也跟你没关系。”
众人皱眉,狐疑的瞧着贺榆洲又瞧了瞧齐琰
“咳咳……”齐琰突然咳了两声:“都散了吧,我没事,瑜儿,先扶我回去,我累了……”
他说,贺榆洲连忙上前,搀着他一路往竹院而去……
一路上,贺榆洲紧抿这唇,苍白着面色,神情悲戚而又自责,齐琰撇着他,轻叹:“想什么,这事和你没有关系。”
“祁焱……”贺榆洲唤着,张开欲语,最后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祁焱轻笑:“我说我没觉得自己会死,可不是说假的。”
“你刚刚听闻温大夫所说的话,没有什么想法吗?”
贺榆洲沉默,最终道:“是我害了你,还让温大夫受累了。”
祁焱道:“我可不是要你反省,温大夫说……我是九五之尊,瑜儿,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贺榆洲一愣,瞪大了眼:“你……”
他口吃的去瞧祁焱,祁焱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贺榆洲呆愕,祁焱道:“所以,我可没觉得我会死,他会倾尽所有救我,因为我的命是他全家人的命。”
贺榆洲敛眸:“可是温大夫他……”
“他能救我的,温大夫是京城最好的大夫,我自小便识得他,记忆中,还没有什么疑难杂症能难得到他,瑜儿安心。”
“即使这般,你也不该以身涉险。”贺榆洲抿唇道。
“那你呢?”祁焱轻飘飘的问。
贺榆洲道:“我和你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咳咳……”祁焱又轻咳了两声。
贺榆洲顺着他的背部拍了拍:“很难受吗?”
“毒在我身总比在你身,让我安心。”
贺榆洲一震,心中激荡,莫名的情愫萦绕在了心间,他不由自主的咬牙道:“若你能撑过此关,我就嫁你。”
“可真?”祁焱眼亮了亮。
贺榆洲点头。
齐琰笑了笑:“那一言为定。”
回到竹屋躺好,祁焱眼皮有些撑不住。
便道:“温大夫是我从京城带来的,带来之时直接让他照看陆卓曦,不曾介绍给我这些朋友,等会他来时,你提醒他不要暴露了我的身份,另外,不要做傻事。”
祁焱叮嘱道。
贺榆洲点头,祁焱似是松了一口气一般,进入了沉睡。
寂静,令人恐慌,清浅的呼吸,如同羽毛一般刷在心间,令人不安。
贺榆洲盯着祁焱的睡颜,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要是这个人死了怎么办?
比起知晓陆卓曦要身亡时的不可置信以及愧疚,这个人的身死更令贺榆洲感到了害怕。
他害怕没有祁焱的这个世界……
害怕他的体温逐渐下降。
贺榆洲跪在祁焱身边,定定的盯着他,放轻呼吸,如同学着祁焱一般,呼吸轻不可闻。
温大夫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他快速的上前查看了祁焱,而后将跟在他后面嘈杂的人群通通关在了后面。
抽出了银针,给祁焱排毒。
面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贺榆洲瞧着温大夫终于有了丝神采,他捂着麻痹的腿站了起来,看着他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温大夫瞪了他一眼:“就快没命了!能怎么样!”
“?!”贺榆洲咬牙:“他不是说你治得好他吗?你怎么……”
“我的小少爷,你现在就安静点好吗?!什么都是他说我说,欸,我们说啥你就信啥啊,你看不出来那是安慰你的啊,我当初陆卓曦有救就是安慰你的,现在这人……”
温大夫指着床上的祁焱道:“这人跟你说他能得救,你难道还听不出,是哄你的骗你的啊!”
“你是小孩子吗?这种话也信,还来质问!”
“你要质问,麻烦看看情况,现在我、没、空、理、你!”
“……”贺榆洲后退了几步,定在了温大夫的身后,不再开口,只眼睁睁的看着他动作,心凉了个透彻。
只是哄骗他的吗?
贺榆洲盯着昏迷不醒的祁焱,眼闪了闪,心底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却有了另外的想法。
他默默出了屋门。
门外守着瑟行,青言,孔阙还有奴伊和秦欢。
他们一见贺榆洲出门,就冲上了前。
贺榆洲眼扫过他们,注视着他们一张张担忧的面孔,微微弯了弯唇角。
“你笑什么呀?小洲,齐九怎么样了?”孔阙开口问道。
“他……”贺榆洲敛眸:“他很好……”
“什么叫很好?得救了?醒了?没事了?”孔阙问。
贺榆洲却已经越过人群而去了。
当将祁焱的命看成是自己命了的时候,一切都显得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不会莫名的担忧,不会再想如果他不再了该怎么办?
因为如果他不在了,那么贺榆洲也会不在了。
奴伊担忧的看着贺榆洲,最后没能忍住,悄悄跟上了他。
“小洲。”他唤住了一旁而去的贺榆洲。
贺榆洲回头。
奴伊问:“小洲现在要去哪?不守在主子的身边吗?”
贺榆洲微微摇了摇头:“今后我会好好陪他,现在想去见一个人。”
奴伊疑惑。
贺榆洲道:“之前去看陆少爷,然后让温大夫救了他,但祁焱中了毒……都只顾着祁焱了,倒是不曾知晓陆少爷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
奴伊不放心的道:“我陪你。”
贺榆洲摇了摇头:“让我一个人去吧。”
奴伊沉默,贺榆洲却已经转身走了。
奴伊望了贺榆洲的背影许久,最终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床帐蔓蔓,屋内少了许多药味,床上依然躺着那个人,一样的消瘦,面色却红润了些许。
陆卓曦似乎感应到了有人的存在,缓缓睁开了眼,见是贺榆洲连忙坐了起来。
贺榆洲问:“你怎么样?”
陆卓曦低头:“温大夫为卓曦检查过,命保住了。”
贺榆洲微微扬了笑:“那很好啊。”
“素闲,在我面前不用强装。”陆卓曦抬头道。
贺榆洲摇头:“我没有强装的意思。”
“九皇子的事我知道了,他……”
“我欠了他……”陆卓曦咬牙道。
“不。”贺榆洲摇头:“是我欠了他,哥哥不欠他什么。”
“你终于叫了我一声哥哥。”陆卓曦笑,那笑却似是苦笑。
“我等这一声已经等很久了。”
贺榆洲坐了下来,望着陆卓曦,轻轻握着了他的手:“一直没有和哥哥说谢谢,谢谢你一直惦挂着我,谢谢你从小就照顾我,谢谢你愿意接受我,谢谢你愿意争取我。”
陆卓曦一愣,摇头:”素闲说的,哥哥从未做好。“
贺榆洲道:“但是你愿意做,对于我来说,已经很开心了。”
“今生,因有你而幸。”贺榆洲轻笑着道。
陆卓曦眼闪了闪,心头有些不安,他反握住贺榆洲的手道:“素闲,你是不是决定了什么?别做傻事。”
“我不会。”贺榆洲打断他道:“我不会的……”
他再次强调了一遍,陆卓曦的心却一点也没有安定。
“啊,遭贼了!后门居然被打开了!有人进来了!”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贺榆洲转头望外看了看,站起了身道:“那我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陆卓曦一愣:“你是从后门……”
贺榆洲朝陆卓曦眨了眨眼:“我不想陆夫人看见我,她肯定已经察觉了什么,看见我会让她难做的。”耳听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嘈杂,贺榆洲道:“不多说了,我先走了。”
说着,他转身出门,小心避开家仆往侧门而去,然而就在他踏出侧门之时,陆家的家丁终是发现了他。
贺榆洲一震,拔腿就跑,但终是难以跑过众多家丁,正当他想放弃之时,奴伊从墙边跃下,揽着没有看清他的贺榆洲跃上屋顶,奔逃而去。
将家丁甩开,奴伊放下挣扎的贺榆洲,贺榆洲站稳身子,瞧见了奴伊的面容,失笑:“怎么是你?奴伊?”
奴伊抿了抿唇:“我……我担心小洲,所以……”
“所以跟着我?”贺榆洲问。
奴伊点头,面色有些泛红,贺榆洲道:“你真是不适合撒谎。”
“奴伊本就不怎么会撒谎。”奴伊道。
贺榆洲轻笑,没有回话,只是转身往回走去。
奴伊跟上了他的步伐:“小洲,要回去了吗?”
贺榆洲点头,面带微笑,脚步轻盈,在这个人人为主子担忧的时刻,他的模样更让人感到怪异。
奴伊拉住了他:“小洲,你有什么就发泄出来吧,别这样。”
贺榆洲疑惑的望着他。
奴伊道:“我知道主子这样你很难过,但是主子还要你照顾,你不能自己先垮了。”
“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叫出来发泄出来,就算你要打人,我的胸膛借给你打,别再这样笑了……”
奴伊说着,心疼的伸手摸了摸贺榆洲唇角上扬的角度。
贺榆洲微微敛下了笑意,撇头道:“我没有勉强,也不会自己先垮。”
“我只是想通了,轻松了”
贺榆洲道:“开始的时候我也是慌张无措的,也是难受的,齐琰要死了,我要怎么办?这样的想法一直充斥着,但是后面被温大夫骂了一顿,就清醒了……死了又如何?”
“对,祁焱说他不会死大半是哄骗我的,他不想我担忧不想我伤心,反过来想,就是祁焱快要死了,知道这个消息怎么接受得了,与齐琰天人永隔这样的事,但是我所不能接受的不过是天、人永隔,我只是不想和他分开……”
“若他死了,我随他一块,那便不会存在这样的问题了……我又怎么会伤心了呢。”
奴伊一震,扳过贺榆洲的肩头:“小洲,你别吓唬我!:”
“主子要死了?”奴伊一脸震惊,但震惊过后是哀伤:“你想随着主子一块去!”
他将贺榆洲的肩膀握的死紧:“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这样!”
贺榆洲吃痛,微微闷哼了一声。
奴伊一愣,松开了贺榆洲。
贺榆洲道:“奴伊,你别担心,祁焱说不定回去就醒了呢。”
说着,他一脸轻笑的往回走,状态怎么看怎么不对。
奴伊默默拽紧了手。
回去,贺榆洲就一直守在了祁焱的身边,众人从温大夫那里知晓了发生的一切,有人想要责怪贺榆洲,看着他那模样,也没了心思。
温大夫虽然几乎将所有都说了,都也是个有心眼的,独独身份没有说,与奴伊一般,对祁焱身份之事,守口如瓶。
四天过去了,
祁焱没有清醒的预兆,温大夫越来越暴躁,贺榆洲倒是一往的平静。
这更让奴伊不安。
近几天,都是奴伊照顾的贺榆洲。
祁焱发生这样的事情,青言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管他,他才得以在贺榆洲的身边。
但贺榆洲丝毫不理会他。
奴伊一天一天看着贺榆洲憔悴,看着祁焱的气息越来越弱,心下越发焦急。
焦急之时,他脑中闪过了一个法子……
奴伊望了望面前呆愣的贺榆洲,咬了咬唇,心终于下了决定。
夜晚,众人满脸忧愁的离去,屋内就剩下了温大夫和贺榆洲。
奴伊故意落后了两步,趁着众人不注意,闪身回到了竹院,趁着温大夫打盹的瞬间将他敲昏,再闪身到贺榆洲面前,趁他不注意轻点他的睡穴。
轻柔的将贺榆洲抱到了床上,奴伊将他放在了齐琰的身边。
两人都是出尘的样貌,主子虽偶尔轻浮但是值得依赖,他亲和能力出众,会是一个很好照顾旁边那人的人选。
而躺在床里面的那人,他脆弱,需要一个人好好爱护,这个人永远不可能是他……
奴伊明白,所以,他做了这个决心,选择了这一条路。
他的命本来也是主子给的。
身为暗卫,从小被教导第一重要的就是任务。
那怕没了性命没了灵魂也要有任务,也要完全任务。
所以,在他们的人生当中,在没有遇到祁焱之前,他们最重要的就是任务。
无数次差点死去,都要想着任务必须活……
所以,那时候,就流传开了一种邪功。
夺取人的生命,让自己有机会完成任务。
这种邪功在他们暗卫间是被允许的,只要判定是在必须完成任务的情况下施行就不会被惩罚。
所以,那时候,这种功很平常。
即使是奴伊,也用了好几次。
但这个功是夺取人性命的存在,奴伊现在想尝试的就是将邪功反练,将自己的命交给祁焱……
但他毕竟是第一次用,也不知晓会变成怎么样,他心下忐忑,只能看着贺榆洲的面容给自己鼓气。
……
事实证明,这样的理论是成功的。
奴伊咳出一大口的血,摔倒在床,他摔倒的位置刚好正对着贺榆洲。
奴伊痴迷的看着他,露出了点点微笑,他伸手想碰一碰贺榆洲,手却突然被抓住。
奴伊回头,发现是清醒的祁焱,他眼亮了亮,喊道:“主……子……”
祁焱敛眸,复杂的看着他,却没有一点要放开奴伊爪子的意思。
奴伊轻笑:“我不会碰……小洲的,主子。”
祁焱眼闪了闪,松开了他的手。
奴伊望着他又看了看贺榆洲,苦涩一笑道:“主子……奴伊错了。”
祁焱没有说话,奴伊道:“奴伊不该对主子的人动心。”
祁焱皱眉,奴伊道:“主子先别生气,奴伊也不想的,许是从小到大不曾有人对奴伊这般好过,小洲对奴伊的好,让奴伊从感激在心底变了质,成了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感情。”
“主子,对不起。”奴伊说着,吐出了几口黑血。
祁焱上前想帮他查看身体,奴伊制止了他:“主子别过来。”
祁焱停顿,奴伊道:“奴伊没救了……不想脏了主子的手,奴伊喜欢小洲,这话我想告诉主子,因为奴伊从不对主子撒谎,奴伊不想连个仆人都做不好。”
祁焱默,奴伊道:“得知主子不介意小洲的男子身份,而且,小洲对主子也如主子对小洲一般,奴伊已经明白,不能再喜欢小洲了,但是奴伊……止不住自己的心……”
“现在好了。”奴伊轻松的笑:“现在奴伊终于不用再制止自己也不用再痛苦了。”
“主子,喜欢一个人很快乐,但是……也很痛苦……”
祁焱撇头道:“我不曾想暗卫也有这般深重的感情。”
奴伊苦笑:“也许,奴伊是个不合格的暗卫。”
祁焱抬头望了望屋顶,干涩的问道:“你还有什么遗言?”
奴伊闻言,眼闪了闪,看向贺榆洲,抬了抬手。
祁焱一愣,伸手抓回了他的手。
奴伊回头望着祁焱唤:“主子……”
祁焱道:“我很感激你用你的命救了我,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唯独他……”
齐琰摇头:“他……不行。”
“即使是触碰一下?”
“即使是触碰一下。”
奴伊笑:“也是呢,他是不行的。”
奴伊苦涩的道:“若是我没有不一样的心思,主子就不会防我了……我也就能多陪他一段时间了。”
“不过,主子对小洲这般珍视,我也就安心了。”
祁焱抿唇:“我会好好疼他爱他的。”
奴伊看着祁焱道:“我相信,咳咳……”
奴伊突然猛的呛咳了起来,黑血一口一口往外吐,他望着正对着他的贺榆洲,多么想伸手握住他,多么想告诉他他的心意,但是他不能。
奴伊笑了,笑的比哭还难看。
“主子,奴伊最后的遗言。”
“你说。”祁焱干涩的道。
“不要告诉小洲我已经……死了,不要让他知道我曾经对他……有过喜欢,若是他问起我,就说主子你放我自由了,我回老家了……”
“……”祁焱一震。
奴伊望着贺榆洲道:“不要……让他伤……心……心。”
奴伊死了,就这样毫无预警的死了,用他的命救了祁焱的命,祁焱望着他的尸骨,心里复杂万分。
他猛然间想起,那年一个盛夏的午后,看见的一个狼狈的少年,手持长剑,扶着同伴的尸体。
用长剑一剑一剑挖着泥土,将同伴埋葬。
他看着就好奇,这人在埋葬着同伴,但是他眼里却没有伤悲,没有任何感情,既然没有感情为何又要吃力的挖墓埋人。
因为好奇,祁焱和他聊起了天。
祁焱始终无法忘记,少年毫无感情的跟他说:“他是我杀的。”
“你为什么要杀你的同伴?”祁焱记得那时候他是这么问的。
少年道:“为了任务……必须牺牲一个人,他受伤了,没有我的价值高……”
祁焱挑眉:“那你为何又要费力埋他?”
少年难得的沉默……最后他茫然的摇头道:“我不知道……”
祁焱楞,许是少年那一瞬的茫然感染了他,让他不由生了同情,便像暗卫组要了他来。
之后就给了取了名字,仍然给他布任务却不会再是那种他完成不了只能靠牺牲换来的任务……
本以为他就会一直在他手下这样过下去。
谁知偶然的一次特殊任务,却让他沦陷,却让自己失去了一名属下。
祁焱伸手合上了奴伊睁着的眼,默默握紧了拳头:“你安息,我会好好照顾瑜儿的。”
那一晚,祁焱亲手捧着黄土将奴伊下葬。
亲手为他提碑……
只愿来世他投一个好人家,不再是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