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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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务员很快在这张桌子旁加了把椅子。劳伦斯夫人落座后，整张桌子都感觉拘束了起来。然而劳伦斯夫人显得十分的和蔼，她刻意的放慢了语速，使用比较基础的单词和结构简单的句子和大家交流，力争让所有人都能听懂。

    剧组中以林昭洋为首的几个知名团队的歌手，因为经常要在亚洲各国进行宣传，外语水平不错，和劳伦斯夫人交流起来几乎毫无障碍。而剧组主创和其他几个科班出身的演员，除了林述和丁静澜，英语水平就十分的糟糕了。

    林述自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想过能够走出国门，刻意自学过，而丁静澜出身演艺世家，家教严格，当年就是以极高的文化课分数考进影大的，想来这些年也没有忘记继续充实自己。

    丁静澜应该是花了大力气在外语上，一开口，就是十分标准的美式发音，听的劳伦斯夫人一脸的惊喜，接下来就便一直和她说话。两人相谈甚欢，隔在两人之间的几个剧组成员很有眼色的换了位置，让丁静澜坐在劳伦斯夫人的身边。

    林述竖着耳朵听两个女人聊天，从今年的新电影到今年的秋冬新装，再到某知名品牌刚刚推出的香水新品，劳伦斯夫人和丁静澜简直是无话不谈，劳伦斯夫人对丁静澜的欣赏和喜爱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看什么呢？”嘉奕然凑过来轻声问道。

    “静澜的口语真不错。”林述小声说。他和丁静澜毕竟是老同学，为了不落人口实，还是用名称呼对方。

    “你英语也不错啊。”嘉奕然说，“至于口音，我来帮你。”

    “太麻烦了吧？”林述看得出嘉奕然是真心的，“我到时候请个老师就好了。”

    “我更方便嘛。”嘉奕然极力的推荐自己，“咱们可以一天二十四个小说练习口语，还是免费的。”

    “这个……”

    “丹尼尔？”劳伦斯夫人突然打断了两人的悄悄话，“你和赛琳娜在电影里饰演姐弟？”赛琳娜是丁静澜的英文名字。

    “是的。”嘉奕然点了点头。

    “对手戏多吗？”

    “有一些吧。我没有算具体的幕数。”嘉奕然含糊地说，“怎么了？”

    “没什么。”劳伦斯夫人笑得有些温柔，“我记得你以前合作的角色中没有赛琳娜饰演的这种，典型的温柔贤惠的东方女人。”

    “毕竟我刚刚进入中国的影视圈。”嘉奕然耸了耸肩。

    “这是个不错的开头。”劳伦斯夫人笑道，转头继续和丁静澜说话。两人的话题继续漫无目的地发展着，直到劳伦斯夫人开始和丁静澜聊起嘉奕然小时候的事情。

    嘉奕然放下刀叉，把餐巾从腿上拿起来扔在桌子上，站起来对林述说：“我知道有家餐厅的墨西哥菜做的不错，要一起去尝尝吗？”

    林述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听嘉奕然的。于是他也放下了餐巾，站了起来。

    “如果你觉得这些东西不好吃，可以再叫点别的。”劳伦斯夫人说，“我经常过来，倒是能给你推荐一些……”

    “好吧，那我们就直说了吧。”嘉奕然一手插兜，这个姿势一般意味着他十分的不耐烦了，“女士，我知道你想干什么，那么我现在就再说一遍：第一，我是同性恋，这辈子你都别想让我跟女人结婚了，第二，林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是我的朋友，不是索菲亚那种，他是……”嘉奕然顿了一下，“是的，就是网上说的那种，我是个还没断奶的巨婴，我恋父，我想要他当我的爸爸。但是，这不意味着我还想找一个妈。”

    桌子上传来几声倒吸气的声音，虽然有一半的人英语水平还处于小学阶段，但是“iamagay(我是同性恋)”这样简单的，还被单独拿出来语速缓慢郑重强调的句子，还是被所有人听懂了。

    现在所有人的心里全都弹过一万条卧槽。这么重大的新闻，一点准备都不给，就这么在餐桌上说出来了？！不会被人灭口吧！

    “丹尼尔！”劳伦斯夫人警告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虽然语气依然温柔，但是她目光冰冷，和嘉奕然一模一样的绿眼睛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深夜荒原的恶狼，下一秒就能撕烂你的喉咙，“你能坐下来吗？”

    “你喜欢丁小姐，是你的事情。我想和谁在一起，是我的事情。”嘉奕然冷冷的说，“二十年前你把照顾我的义务和教育我的权力扔给了别人，二十年后却想轻轻松松的要回来？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是因为什么？你真的非要让我和你翻脸吗？”

    整张桌子噤若寒蝉，虽然有一半的人听不懂嘉奕然和劳伦斯夫人的具体谈话，但是从关键句子和两个人严肃的表情以及冰冷的语气，完全能够看出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

    好在嘉奕然说话声音很低，并没有惊动其他桌子上的客人，否则明天的头条就是《嘉奕然为同□□人与母亲争吵》了。

    “好吧好吧。你不喜欢我和你的女性同事说太多的话，我会注意的。”劳伦斯夫人的表情忽然放松了下来，重新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表情看上去好像是看到自己年幼的儿子正在无理取闹，“你只需要告诉我就好了，没必要说自己是同性恋……”

    “知名制片人凯特劳伦斯是个反同性恋者，我想媒体对这个新闻一定很感兴趣。我是同性恋，你需要我明天召开新闻发布会吗？”嘉奕然冷笑了一声，“不奉陪了，你可以继续和丁小姐交流今年的秋冬新品，要不要邀请她去巴黎参加时装展？”说完，他拉着林述转身离开了酒店。

    在离开酒店的路上，林述听到又咔嚓咔嚓的闪光灯的声音，看来已经有记者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嘉奕然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叫了出租，说了餐厅的名字。

    “先生，那家餐厅因为装修停止营业了。”司机好心提醒他们，“我上午刚送了两个客人去那里。”

    嘉奕然的表情看起来马上就要爆粗口了。

    “为什么不带我去你在曼哈顿的公寓瞧瞧呢？”林述连忙道，“我们可以买一盒披萨，然后买点啤酒什么的，就像美剧里经常拍的那样，我一直很想试试。”

    “好主意！”嘉奕然立刻高兴了起来，打了个响指，给司机说了个店名。他们去那里买了两份披萨和两桶啤酒，接着来到了嘉奕然的公寓。

    公寓定期有人来打扫，因此显得十分干净，桌子上一丝灰尘都没有积累，房间虽然关了门窗，但是因为定期通风，没有一点陈腐空气的霉味儿。

    两人在铺着厚厚的白色地毯的客厅内席地而坐，嘉奕然一口干了一整杯啤酒，忽然开口道：“她以前从来没有管过我，后来我十三岁的时候她有一次回家，突然想尽点母亲的责任，给我收拾房间。结果在我的书房里发现了你的光盘，和我收集的很多海报还有照片。我那时候还会自己截图去印海报。”

    “追星很正常，但是追一个并不出名的男艺人，这一点立刻触动了她敏感的心。她当即把我的收藏全部销毁，等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为我收拾好了行李，告诉我她要送我去治疗同性恋的医院，纠正我的性向。”

    “你那个时候就知道你的性向了吗？”林述问道。

    嘉奕然摇摇头：“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呢。不过她那样干涉我的生活让我非常生气，我立刻把她的所有东西都扔了出去，让她不要管我。”

    “我得说，虽然外公对我很严厉，但是他却是个观念非常开放的老人。当时我和劳伦斯夫人闹得不可开交，她已经打电话给医院告诉医生我有神经病，正在攻击别人，让他们过来直接把我带走了。就在这个时候，外公回来，听明白了前因后果，外公直接把她赶了出去，让她不许再回来。然后他告诉我，他不管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但是以后我要是敢乱搞，他就打断我的腿。”

    “你外公真好。”林述说，“家人就是在关键时候站在你身边支持你的人。”

    “对啊。”嘉奕然笑了起来，“我以前一直很恨他，觉得他不近人情，自那以后我才知道，他也是非常爱我的。”

    林述看着表情忽然温柔下来的嘉奕然，伸手在他的背上拍了拍。

    “我也是同性恋。”林述忽然开口道。

    “真的吗！”嘉奕然努力做出一副很震惊的模样，但是还是被林述一眼识破，“如果你拍戏的时候表达震惊是选用这个表情，我真的很怀疑他们为什么给你颁最佳男主角的奖项。”

    “好吧，我只是觉得你很像gay。”嘉奕然坦诚道，“你看起来对女性没有一点兴趣，你感情戏演的最好的作品就是你以前拍的同志片。”

    “怎么明显吗？”林述嘟囔道，喝了一大口啤酒，“总之，我以前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更关注男生，直到十七岁那年才真正理解同性恋的意思，当时我被吓坏了。我不敢和我妈说，自己一个人跑到北京来找我父亲，问他我该怎么办。”

    林述眨了眨眼睛，林父既清晰又模糊的身影再一次浮现在他的眼前。他几乎记不清林父的模样，他们太少见面，早就生疏的形同路人，但是每一次见面，他冷漠而疏离的态度，都像烙铁一样，留给他清晰到深入骨髓的记忆。

    “他告诉我，同性性行为是非常容易传染艾滋病的性行为，让我记得带避孕套。但是避孕套有时候也不起效果，然后他把北京最大的疾病控制中心的电话和地址给了我，让我定期去做检查。”

    “这就是他在得知我是同性恋后，和我说的一切。”

    直到自己的身体被嘉奕然楼进怀里，林述才发现自己的眼睛竟然已经酸涩的泛了红，泪意涌了上来。他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当初受到的伤害，还是能够再一次将他刺痛。

    “没事了。”嘉奕然把面颊紧紧的贴在他的头顶，“没事了。”

    这个晚上他们一边吃披萨和啤酒，一边聊着天，林述把自己和何夏唯的事情和盘托出。他身边知道他这段感情的人不少，但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他曾经是对这段感情注入了多大的期待，而在发现被背叛，又被第三者羞辱的时候，他是多么的羞耻和愤怒，更不用提这次失败的感情给他带来了多大的伤害，让他几乎再也不想和第二个人谈感情。

    “我会帮你的。”喝了几杯啤酒就已经开始大舌头的嘉奕然道，“我会把何夏唯还有邹榕这对狗男男，挂在耻辱柱上，让所有人向他们扔鸡蛋和烂菜叶子。”

    林述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谢谢。”

    嘉奕然看着林述的笑脸，目光落在他的嘴唇上。男人刚刚用纸巾擦了嘴上的油，现在他的嘴唇因为充血，看起来仿佛擦了口红一样的鲜红。

    “怎么了？”被嘉奕然直愣愣的盯着，林述有些不自在的问道。

    “我、我可以和你接吻吗？”

    林述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嘉奕然在说什么，直到嘉奕然以为他默许了，整个人凑了过来，一手去搂他的腰，另一只手碰到他的脸的时候，他才真正反应过来他到底在说什么。

    “你、你干什么？”林述猛的向旁边一躲，“别闹了！”

    “我还没和男生接过吻呢！”嘉奕然身体往前一扑，抱住林述的大腿把他压倒在地上，头在他的腰上蹭来蹭去，“papa~让我试试吧。”

    “你不是拍过同志电影吗？”林述用力推着他的肩膀，想把自己解救出来，嘉奕然脑袋的位置略有点尴尬，再下去一点，就能碰到他的胯部了，“别闹了！”

    “那个不算啦！”嘉奕然趁机又往上蹭了蹭，最后抱住了林述的腰，头埋在他的胸口，“那是工作啦，而且对方是直男。”

    “放开。”林述毫不客气的在他的头上拍了一下，“想找人接吻，满大街都是自愿献身的男人！”

    “可我不想和他们接吻啊！”嘉奕然哼哼唧唧的说，身体扭来扭去，“我就想和papa你接吻啊！来嘛来嘛~”

    林述心中一悸，这种类似告白的话语，即使他知道说的人不是那个意思，还是会触动他的心弦。更别提这人正趴在他的身上扭来扭去，他觉得自己火都快被身上这人扭出来了。

    “别乱动了！”林述又狠狠的拍了嘉奕然的后脑勺一下。

    “亲一下！”嘉奕然抬起头，林述才发现，他现在和他的距离，近到只要自己低头，就能亲吻道他的脸的地步，“就亲一下嘛。”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即使这点酒精对于林述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是现在，这点酒精就像是浓浓的雾气，在他的大脑里蒸腾着，蒙蔽了他的理智。

    当他望着嘉奕然绿色的眼睛时，他觉得自己仿佛着了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伸出手，捧起嘉奕然的脸，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