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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双眼时,她只感觉到了模模糊糊的光,她一开始尚且茫然着,随即就被人打了屁股,这才后知后觉的嗷嗷大哭起来。
刚出生后大哭了一场,洗干净了送到这一世的母亲怀中,她眨巴眨巴眼睛,冲着前方笑了笑,就闭上眼睛休息去了。
在一岁之前,她基本上一天要睡十八个小时。没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就只能用哭和笑来做出外界对自己的答复。
曾经前几世的时候,她被当成秘密武器来养大,无论哭还是笑都得不到回应,于是逐渐不再表达自己情绪,也不再将自己的精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面。
灵魂是一样的,但是她对某件事情做出的决定,却是依靠着这一世的后天培养。
她来来回回不知道带着记忆投胎转世过多少次,对一个世界的认知,全都依靠睁开眼睛后的最初那几年所了解的东西。
这一次,她姓傅,名一诺。
本来,最初傅爹是想给自己的女儿起个文绉绉的名字叫“葳蕤”。
用他当时的话来说,那就是“这个名字从读音里就透着一股春天的草长莺飞的气息。”
可他的那位夫人则很干脆的理由驳回了这个提议。
“等咱们家闺女到了上学的年纪,我看她不恨死你给她起个笔画这么多的名字。”
傅老爹只能重新翻了辞典,绞尽脑汁了足足三天,这才想到了这么一个大家都满意的名字。
他的两个儿子则在一旁酸溜溜的说,自己当年绝对没能捞到这么好的起名待遇。
她的两位哥哥,大哥叫做一鸣,一鸣惊人的“一鸣”,二哥叫做一言,一言为定的“一言”。
从孩子的名字就能看出来父母对他们的殷切期望了。
大儿子是兄长,上要开拓自己的事业下要照顾弟妹,自然是叫做一鸣。
对二儿子的期望则很简单,做人要守信。
而小闺女的名字,本来傅老爹想过起“明珠”这个名字,可很快这个念头就被扼杀了,后来想过既然是“千金”,那么就叫一诺。
当傅一诺她能够说将周围亲朋的称呼一个不拉的都喊对,也到了会念一些短句子、会爬会走的时候,她就被父母丢给了退休家的祖父母发挥一下余热。
军旅生涯半生的祖父退休下来,舞刀弄枪的事情前面已经有了两个小子顶上,他自然也没打算将这个小孙女也带上“爬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虾”的道路,更何况,这还有祖母死死盯着呢。
于是祖父就带着自己的孙女满大街的溜达,他最喜欢干的,就是抱着小孙女去看公园里的老先生们下围棋,在傅一诺的双脚还不能跑长距离的路程时,她就拿起了围棋的棋子,耳濡目染的学起了怎么下围棋。
傅一诺拿起了围棋的一枚黑子后,傅老爷子就兴致冲冲的买了一副围棋的棋盘和棋子,教起了傅一诺怎么下围棋。
她想着,反正学龄前也没什么事情,不去幼儿园也不去托儿所,在祖父祖母家待着,学学怎么下棋也成。
只要认真起来去做一件事情,她就从来没有做不好的事情。
当傅一诺五岁的时候,号称业余九段的傅老爷子就已经招架不住了。
他决定将傅一诺小朋友带到棋院里去学围棋。
送进了围棋道场,傅老爷子看着小姑娘走进教室,找位置坐下后,依然放不下心。
但是傅一诺的表现实在是好的吓人。
一个月后,开设这家围棋道场的叶九段就找上了傅家的大门。
“这个孩子在围棋上面有很高的天赋!在这之前,我生平从未见过这样优秀的天赋!”
在叶九段的强烈要求与傅老爷子的拍板定音之下,傅一诺拜入了叶久明——叶九段的门下。
叶九段收徒在圈内是件乐事,谁不知道前些年,他还在东挑西拣的说:“就我这脾气,一辈子也都别想收到合心意的弟子了。”
谁料到风水轮流转,这回他居然真收了个徒弟不算,还是个五岁的小萝莉。
叶九段的多年好友任少华八段端着酒杯找上来:“久明啊,你可不要犯原则上的错误啊。别好好的苗子到你手上结果就这么废了。”
“去去去,你以为我是谁!”
叶久明说的豪气万千,可真让他带徒弟,还不如说他是直接亲自上阵,与傅一诺下了一盘又一盘的指导棋。
在此时的傅一诺看来,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一成不变的规则。
现代围棋界通行了数十年的下棋规则,那由日本推广开来的点到为止的含蓄,与棋面好看而自己倒贴目数的“围棋美学”,是最不可理喻的事情。
只要能赢,管他用什么方法。
叶久明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自己这位大弟子是什么都好,人长得漂亮性格沉稳,从来也不哭不闹更没半点娇气,可偏偏棋风路数实在是太……死缠烂打了一些。
就算是旁观的人看着觉得会败的一盘棋,偏偏傅一诺怎么也不会轻易撒手,她死缠烂打的想尽办法也要把地给捞出来,最后往往十盘里面会有四五盘的胜利能被她从叶久明的手上抢回来。
叶久明也是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堪堪能接受自己小徒弟那种无耻流的下法,也是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终于将最后那点所剩无几的矜持给抛在了脑后。
被叶久明很很恶心了一把,而不得不在春兰杯上捏着鼻子认输的任少华八段第二天就找自己的师父荀光九段去告状了。
叶久明和任少华两个人是同门师兄弟,更是在同一年定段,两个人在围棋场上的相逢时那是叫做一个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不过任少华在前两年生了一场病,没能参加当年的升段赛,这才堪堪落在了叶久明的后头一步。
他们二人的师父荀光九段那就是另外一个传奇故事了。
当年中日两国重新建交后没两年,日本方面就提出了和中国举办一个中日围棋擂台赛,双方各派8人组成的一个小队,设一主将,采用打擂台的形势,决出最后的胜负。
因为二战时的那些国仇家恨,和日本比任何事情,政府向来都不需要国内动员,大家就能很自发的鼓舞起精神来了。
而这中日围棋擂台赛可是代表国家出战,其地位在那时可是仅次于奥林匹克运动会。
毕竟四年一次的奥运会,总归要比一年一次的围棋擂台赛看上去精贵一些,而且参与的国家数量也绝不相同。
第一届中日围棋擂台赛的时候,两国人士都杀红了眼,最后一番厮杀后就是王见王的场面。
日方的大将塔矢行洋九段与中方的大将荀光九段下了一局堪称载入教科书般的经典对局后,荀光九段最终以一目半的微弱优势取得了胜利。之后再举办的几届擂台赛也是各有胜负,总体而言,中日两方的胜率是□开。
叶久明将最后那点矜持丢到了九霄云外去后,就没皮没脸的和自己的徒弟傅一诺天天讨论着怎么出更加刁钻古怪的难题给对手。
两个人通常就是自己想了一招觉得很牛逼的事情,第二天就立刻给对方用上了。
叶久明的棋风变得更加凶残之时,任少华终于在定位赛上如愿升到了九段。
当他发现那对凶残又不要脸的师徒在死缠烂打出阴招下黑手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时,他就拉着叶久明下了一盘棋。
然后任九段就踩着叶九段落败后的“尸体”,对着后者的徒弟傅一诺说:“看,这就是投机取巧的下场。”
“任叔叔好厉害!”
傅一诺小朋友送上崇拜的星星眼。
叶久明立刻被自己徒弟的童音给原地复活了。
“哈哈哈!任少华你看你也有今天!”叶久明又掉头纠正傅一诺的说法,“一诺啊,应该喊他任师叔才对。”
想当年,任少华那张欺骗众人的娃娃脸是叶久明心中永远的痛。
两个人走出去,人家小姑娘就喜欢任少华那张看上去软萌可亲的娃娃脸——她们对自己这一款压根不感兴趣。可现在,依靠这辈分,傅一诺就能在言语上为叶久明“报仇雪恨”了。
“师父,你还真是既幼稚又无聊。”
被一个六岁多不到七岁的小姑娘这么说,叶久明只是哈哈一笑,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后,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那么,来复盘吧。”
赵一诺搬着椅子做在一旁,看着两位大人对于之前的对局落下的每一子进行剖析。
虽说任少华赢了死缠烂打下法的叶久明,但是他其实也不轻松。
听叶久明一字一句分析着双方的落子,他分析着自己的疏漏与不足的部分,而任少华也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加以应对。
傅一诺她在旁边听着两位九段高水准的对局分析,自己也在心中琢磨着当时若是换做自己,那又该怎么下。
叶久明和任少华两位九段都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年轻气盛又不据于身份,对傅一诺提出的异议也都思考一番再给出答复。
偶尔听见了她的好想法,二人也欣然接受了这个崭新的理念。
傅一诺八岁的时候,叶久明九段就给她报了定段赛的名额。
“一诺啊,一次性拿到名额就不用再来考第二次了。”
叶九段发挥自己一贯的啰里八嗦的鸡婆性格,就差将自己代考这种不现实的事情给讲出来了。
傅一诺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腰——个子太矮够不着肩膀。
“放心吧师父,我们师门就没有定段赛考两次的传统。”
“你啊……”
叶久明伸出手,捏了捏自己小徒弟的脸蛋。
“就算天赋好也别太自满了。”
“这不是自满。”傅一诺低下头,躲掉了自己师父的手后,仰起头,直视对方的双眼,“这是自信。”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有姑娘放九天有姑娘放十一天……但是苦逼的我只放七天啊而且今天明天都要上班【跪
评论的话,十一国庆长假我抽一天全部回复掉,大家请不要吝啬留言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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