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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的大鼎燃着藏香,淡淡的,疏离的,有一种高洁的况味。
“皇后该有的尊荣,会一如既往。”李永定于宝座之上,沉声道。
凝香松了口气——这说明陛下无论如何不忍心追究上官露落胎的事情,只是到底是下定了决心,要将上官露从心里剔除了。
又对永定道:“你坚持要带瑰阳走,那就走吧。带她去见见外面的风土人情,民间疾苦也是好的。就是一路上务必保护好她,你说的对,朕做的不好,你替朕向她赔个不是。”顿了顿,“皇后喜爱瑰阳,走之前,让瑰阳去永乐宫见见皇后,道个别吧,也让皇后开解开解她。”
李永定‘嗯’了一声,同凝香一起退了出去,心事重重的接了瑰阳一道去看皇后。
上官露期间歇了个中觉,醒来时已经是日暮西山,得知瑰阳和淳亲王等着,赶忙道:“快请他们进来,怎么不叫醒我呢?”
逢春卷起了海棠竹帘,又架起了夜明珠,宫里透亮,一如白昼。
“皇嫂。”伴随着一声稚嫩的声音,瑰阳像个皮球似的冲了进来,扑到皇后的床边。
上官露摸着她的脸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都是皇嫂的不是,早不摔,晚不摔,那个节骨眼上出事,皇嫂应该要忍住的,是皇嫂连累了你。”上官露愧疚的要命,她是真不想把瑰阳扯进来,瑰阳那时候在身边,她一直咬牙忍着,直到瑰阳跑了出去,她才算准了要扑在太湖石上,可谁知道脚下一颗圆的小石子戳中了脚底的针,锥心的疼迫使她提前发作了。她弯下腰去摸瑰阳的膝盖,“跪疼了吧?”
“不疼。”瑰阳摇头,“嬷嬷给我做了护膝!皇嫂你身子好些了吗?皇嫂你快别这么说,你这样——瑰阳心里更难受了。”
“不关你的事。”上官露道,“是皇嫂的身子不争气,不关任何人的事。”
“真的不关我的事吗?”瑰阳对着手指,“皇帝哥哥说都是我的错。”
“他那是给气糊涂了,你别理他。皇嫂说不关你的事,就不关你的事。”
瑰阳松了口气:“可皇嫂,你现在人还难受吗?你那时候可吓人啦,瑰阳以为你要死了,都吓哭了。”
上官露摸了摸她的脑袋:“傻孩子,死怕什么,活着才难。做女人都要过这关,别担心皇嫂,过两个月皇嫂又是一条好汉。”
瑰阳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上官露问:“听说你又要跟着永定走了?宫里呆的不高兴吗?”
皇后做小月子,永定不方便进来,便在门外候着,此时出声道:“是的,皇嫂。”
瑰阳撅着嘴道:“宫里规矩太多,不好玩。但在在二哥哥的封地,他最大,我老二,谁也不敢管我们。自由自在。”
上官露被她逗乐了,揉着她的小圆脸道:“好吧!那就玩的高兴些,皇嫂希望咱们瑰阳永远都要那么高兴。”说着,低下头来默默垂泪。
凝香见状忙上前劝慰,道:“娘娘您别难受,小月子里掉眼泪以后眼睛可要出问题,公主您也帮着说说,公主您只是出去玩一阵子,还会回来的,对吧?娘娘她喜欢您,好不容易见着您,您才呆了没几天就要走,她心里怪惦记的。”
瑰阳拉着皇后的袖子晃啊晃的撒娇道:“皇嫂——好皇嫂,我还会回来的。你等着我。”活像只要人爱抚的小猫。
上官露破涕为笑:“你呀你!记得到了封地之后,看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着人捎一些过来给皇嫂,皇嫂不能出宫,可就指望着你了。千万别一出宫就乐的什么都忘了。”
瑰阳笑眯眯的应了。
外面的李永定脸上阴晴不定。
说实话,他在勤政殿和李永邦对峙时虽然信誓旦旦,但他并非没有一丝疑虑的。皇后究竟是被人给害了,还是自作自受,两者的可能性说白了是对半开。因此他一直在听瑰阳和皇后的对话。上官露若是话里话外有意无意的要瑰阳去皇帝跟前说情,那毫无疑问的是十分可疑。然而上官露只顾着安慰瑰阳,李永定为自己揣测皇嫂而感到心里过意不去,皇嫂已经很可怜了。果然是宫里呆的太久,人心果然也变得诡谲起来。
李永定最后带了瑰阳,三日后,启程去了封地。
皇城的军队开道,两人坐在一顶小软轿里,瑰阳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道:“二哥哥,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呀?出来玩就出来玩,还非要弄个借口,大哥哥现在心里一定很内疚,觉得是自己逼走了咱们!”
李永定双手抱胸,懒洋洋道:“那也没法子。他是老大嘛,天塌下来也由他顶着先。你不知道,我再不走不行,否则他今儿个想起来要躲懒了,就要我替他看奏折,明儿个有什么难办的事,又要我去扛锄头,我是来享福的,不是来给他做臣工的,小爷才不干呢!不用你这个借口,哪能那么顺利的出宫?要知道,堂堂公主没事就去封地不合理,就算呆在京城里,没到年纪也不能建公主府。咱们只有这样才能去找爹娘!上回打马吊,小爷我赢了三千俩,这回为了给宫里那个老妖妇做寿都用的差不多了,我得找爹娘讨回来。”
瑰阳认真的点头:“这么说的确很有道理。可爹娘都出宫了,银子会不会用完呀?”
李永定用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望着瑰阳,妹妹年纪固然小,但是懂得未雨绸缪,将来一定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媳妇。
他翘起二郎腿,抖了抖,自信道:“不可能!咱爹那都精的成怪了!他老人家一到淮扬就盯上盐务了,相信再过几年就能赚的盘满钵满,富可敌国。”
瑰阳急道:“那可不得让皇帝哥哥发现爹娘没死嘛!该找上门来了!”
“他找上门来是迟早的事。”李永定无所谓的耸耸肩,“到那时候再说呗,咱们得过且过,能混一天好日子是一天。咱俩充其量只是个知情不报罪,爹娘是主谋,皇帝哥哥真要恼,一股脑的都推到爹娘头上去,他能把我们怎么的啊?更何况爹娘出走时,你还那么小,你推说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瑰阳到底是个孩子,很容易被说服,一出了城,见到运河蜿蜒,飞鸟凌空,再到下一个镇子,集市上有人表演吞剑,有人喷火,立马什么都忘了。
瑰阳走了不到一个月,宫里便迎来了乞巧节。
一年里除了春节,下人们最盼望的就是这一天了。
但因着皇后的事,没谁敢把这份喜悦放在脸上,宫里的大丫头都有几个当碎催的小太监,心甘情愿的为她们奔走。是以各宫各院的宫女们暗地里都和小太监说定了,要他们帮着准备一些茶碗,准备初六的时候晒水用。
皇后既然出了月子,自然不愿旁的人为她连个乐子也没有,宫里奴才们服务了一整年,就今天能放松一下,要是这点乐趣也剥夺了,未免太可悲。
于是永乐宫里不紧不慢地放出消息,说是主子娘娘在初六前就让小太监宝檀和多闻准备了青花瓷盖碗,盛了水放在大太阳底下晒呢。
有永乐宫带头,其他各宫自然忙活起来,主仆同乐。
阖宫顿时喜气洋洋的,连太后的永寿宫都不例外。
钟粹宫的姑娘最多,分到的东西却是最少,所以宝琛一下了值就有人来找他帮忙,弄的他屁颠屁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成亲呢。结果被福禄给叫进了值房里说了几句,宝琛坦白道:“师父,您也没多大年纪,怎么成天介那么严肃,跟个老头儿似的,其实钟粹宫的姑娘们顶看的上您,说您一点都不像太监,乐意于你打交道,偏你端得清高,好嘛,这下好事全落在徒弟我一个人头上了。”
福禄淡淡道:“那又怎么样!什么样的算好事?姑娘们愿意与你兜搭几句就算好事了?那是她们有求于你,你是御前当差的。假如你此刻在排云殿等死,看她们还会不会惦记着来看你。”
宝琛耷拉着肩膀道:“师父,您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我人在宫里也就只有这点乐子了。我不是一个齐整的男人,但一颗心和男人没差了分毫,我是不由自主的想和她们亲近,也不求有什么好处,就是说说话,便觉得不寂寞了,便觉得自己还是从前的自己,没进宫前没净身的那个我。”说着,往福禄身旁一座,关切道,“师父,您又为什么事犯愁呐?唉,照我说,咱们干御前的,天天有忙不完的事,师父您愁也没用,长命功夫长命做。”
福禄叹息了一声,瞧着宝琛没长开的那副愣头青模样,想想还是罢了,不与他说皇帝这一个月来压根没有踏足后宫半步的事。照理说皇后失子,怎么都该去看看的,可万岁一头扎进公务堆里,半句也不提。有时候忙到深夜里,一个人对着窗户发呆,不知犯了什么癔症,委实有些瘆人。做奴才的本不当胡乱揣测圣意,但今天用膳的时候,福禄还是壮着胆子把盘子递了上去,里头一溜娘娘和小主的名字,皇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便叫走了——这难道是要吃斋的节奏?
福禄的眉心攒的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
福禄宣武帝‘临死前’留给皇帝的人,要他毕生服侍主上,皇后是好,皇帝为了皇后不去后宫可以理解,谁心里没有个偏好呢,但人都出了月子,皇帝还是不闻不问,福禄觉着,那就不是一般的问题了,而是皇帝和皇后的缘分这一次差不多是走到尽头了。既如此,就该广撒鱼网,深入百花丛中,总不能为了一个女人从此一蹶不振,打算在她那棵树上吊死吧?那他这个当奴才的罪过可大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