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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两兄弟不可能同时在美国停留太久,白淼先行回国坐镇白家,白森则留下来处理他们在美国新购置的产业。
于是,白森牙酸地见证了自家妹妹每天下班回来后,是如何和电话那头的野男人窃窃私语长达一小时的,他每天内心咬着小手帕看罗杰斯堂而皇之地送包裹到霍普金斯。
他甚至代表白家见过了罗杰斯的父母。
那天晚上,白森在宝贝妹妹的公寓□□心中餐,牙酸胃痛却又不得不竖着耳朵听白薇和罗杰斯打电话,罗杰斯那天特别兴奋,音量很足,而白森耳朵又特别灵,所以听得很清楚。
他说:“薇,那个孩子今天出院!他恢复得非常棒,我们的交叉循环手术终于成功了!”
哦,是么?别得意小子,说不定下一次就是惨烈的失败,让你哭都没地方哭去。白森阴暗地想。
“还有,薇,我的父母从欧洲回来了,呃,他们本来在旅游,被我临时叫回国。我想让你明天见见他们。”这次他的声音越变越小:“也让他们见见你哥哥呗……”
白薇被他的先斩后奏弄了个措手不及,白森则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在心底安慰自己,不过是见一面吃个饭,不能代表什么。
谁知道刚刚见面,罗杰斯的妈妈就热情洋溢地交给白薇一个首饰盒子,里面一款式样古旧却精致的蓝宝石项链。据说是维多利亚女王年轻时用过的首饰,罗杰斯家的女性一直将它如此传承下来。
白森的脸当时就绿了。
“它太贵重了,我们薇薇不能收。”白森表面微笑却暗地里咬牙切齿,抢先一步拒绝掉。
罗杰斯的妈妈表示不解地望向白薇,她好奇白薇是不是事事都要听哥哥的。
白薇笑着摇摇头否认:“不是,但我也认为不能收。”
“我还没有确定是否要嫁给您的儿子。”她说。
这句话一出口,罗杰斯妈妈并没有表现出失望,而是立即回头瞪了儿子一眼,好像很鄙视儿子居然现在还没有把女朋友搞定,简直太没用了。
但她也不再勉强白薇。
罗杰斯的父母是对浪漫又前卫的中年夫妻,他们只生了罗杰斯一个孩子,因为罗杰斯的妈妈觉得生产太痛苦,养孩子又很麻烦。所以夫妻愉快地双双做了绝育,一心扑在事业上,战争期间大发一笔横财,战后两人变卖产业,把金块往银行一存,然后潇洒地抛下独子,环游世界去了。
如果不是知道独子有了意中人,对方的长辈似乎不是很乐意,这对夫妻恐怕还不愿意回国。
见面后发现真正的问题不在对方长辈,而在女方自己的意愿,罗杰斯的父母顿时有点看不起自己的儿子,觉得他这手搬救兵的举动太low了。
于是夫妻俩在美国没待几天,很快又迫不及待地前往下一个旅游地点,据说他们俩的旅行笔记和照片在报纸上很火,某报纸为夫妻俩开辟专栏,比起儿子的婚姻大事,夫妻俩更关心下一篇旅行日志写哪个地方。
罗杰斯有点儿伤心。
“你为什么不要项链?”他事后问白薇。
白薇的头微微低着,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几下,像蝴蝶的翅膀一样美丽优雅,却又带着几分脆弱的伤感。
她仰起脸,用掌心抚摸他的脸颊,苦笑着说:“罗杰斯,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保持这样近的距离多久。”
当白森也依依不舍地回国之后,她在霍普金斯的住院医师培训也进入了倒计时。
还有不到一年,她待在美国的时间还有不到一年。
而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大事。
首先是罗杰斯在医学会议上对交叉循环手术的成果报告,在业界引起又一场轩然大波,褒贬不一,一些医师颇为感兴趣地跑到明尼苏达大学医院参观学习,而另一些医师则在业内业外的不同刊物上撰文讽刺和批评他的这项手术。
不过无论如何,他的这项手术依然得以继续下去,因为室间隔缺损的修复问题依然缺乏好的办法,而罗杰斯的手术成功率目前最高。
在白森回国之后,国际医学界又爆出一件大事,那就是来自德国的米勒、库恩兄弟发明的罗杰斯-施瓦茨心脏造影术。
施瓦茨是米勒和库恩这对双胞胎的姓氏。
而他们以罗杰斯的姓氏命名在前,以感谢和肯定他在心脏造影领域的探索和先驱作用。
如果说前一件事毁誉参半,心脏造影术的发明则只有溢美之词了。它使得心外科医师们彻底抛弃了盲听盲诊的现状,可以用造影术清晰地看见患者心脏的情况,以此确诊心脏疾病,诊断准确率大大提高。
米勒和库恩因为这项技术名扬学界,而罗杰斯的风头则更加胜于他们两人,敬仰的、崇拜的、嫉妒的、谩骂的……讨论他的人越来越多,而他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此外有件和他也和白薇有些关系的事情,就是埃默里和汤姆的医学器械公司,因为更小巧方便且痛楚更少的心脏起搏器的量产,两人现在已是百万富翁。
而这一年,白薇跟着霍普金斯的几位主治医师,以及其他医院的著名医师们,一起见到了研制人工心肺机长达十余年的吉本,并聆听和参与了这些医学权威关于这项技术成熟后的讨论和展望。
这是一个小规模的非正式的学术讨论,会议中有人提到了心脏器官的替换,但那只是很短的几句讨论,毕竟从技术上到理论上,它都只是一个不成熟的设想。
这年的年末,白森在瑞典投资的那个医学研究所,似乎终于找出了那个抑制排斥作用药物的大规模提纯以及合适给药方式等等,只是尚且缺乏临床实验依据。
也在这一年的年末,斯图尔特教授从霍普金斯的心外科正式退休,成为名誉专家,除非必要,他应该只会在医学院里授课和做研究,不会再上手术台了。
费雷尔正式担任心外科主任一职,副主任由布莱洛克接手。布莱洛克虽然年轻,但人望却很好,而且仅凭动脉导管未闭结扎的这项重要术式,他足以担此重任。
白薇则在忙着将总住院医师的工作交待给兰伯特。
明年春天她将离开这个城市、这个国家,她希望兰伯特能早些熟悉这些繁琐冗杂的工作任务,慢慢上手不着急,不要像她一样事到临头,手忙脚乱。
这也是聚少离多的一年。白薇忙着学习今年医学界新出的一些手术方法与技巧,罗杰斯则又做了十几例交叉循环手术,其中有成功也有失败,他逐渐认识到这项手术的不稳定性始终存在,于是开始转而研究心脏瓣膜畸形的修复工作。
只是有时候,当白薇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公寓,躺倒在床只想呼呼大睡的时候,会惊讶地发现脑袋居然枕着一个硬硬的东西,自己的床上居然有人。
“啊哈,抓到你了。”罗杰斯得意洋洋地从身后环住她,亲昵地在她脖颈间磨蹭,以表达许久不见的想念。
他常常坐下午的火车抵达巴尔的摩,然后坐第二天凌晨的那班火车离开。也许白薇第二天还要上班,也许不用。不过无论如何,他在的时候,就一定会跟在她身后,就像一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最近不忙吗?好像你前天才在密苏里做了报告?”白薇翻过身来摸他的脸,即便她已经累得睁不开眼,也愿意勉力撑着和他多说几句话。
“怎么会不忙,”罗杰斯低低地笑,声音有几分沙哑,也许是因为欲/望,也许是因为劳累,“不过我想明白了,研究什么时候做都可以,但你必须要排在它们前面。”
因为能见到你的日子不多了。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彼此都清楚。
仿佛有默契一般,即便相依相偎在同一张床上,两人也对白薇即将离开的这个话题绝口不提。
白薇曾经以为自己是保守的女人,除非和他已经结婚,不然不会同意上/床。可是当她清楚自己注定要离开他回归祖国时,这个坚持就变得很可笑了。
她愿意和他温存,愿意让他高兴,愿意在床上环抱住这个男人,感受他的温度、触感和气息。
但她唯独不愿意留下。
“你来明尼苏达继续帮我好不好?”通常云/雨之后,罗杰斯会趁机问她这个问题,他狡猾地发现这时候她最是昏昏欲睡,无论和她说什么她都会回答“好”。
可是唯独这个问题,她从来不松口。
这种时候,她常常避免和他对视,娇小的身体钻入他的怀里,贴着他的胸膛,叹息着告诉他:“罗杰斯,我想为我的国家做点事。”
他唯有沉默不语。
冬天一晃而逝,春天来得又快又急。
办理手续、整理行李、和同事朋友告别,登船回国的日期仿佛还很远,但竟然已经到来。
白薇今天在大衣里穿了一件中国传统的旗袍,挽起发髻,显出几分古典美。罗杰斯不会错过这个日子,他望着码头上这个女人曼妙的身姿,无法忽略她背后无边无际的滔滔海洋,海风吹乱她的发丝,她将它们轻轻挽起,连这个小动作也让他如此着迷。
罗杰斯意识到,他对她的喜爱并未随着两人的恋爱和亲近而渐渐消散,激素们的作用依然存着,他始终迷恋她,甚至比一年前更甚。
“可能你得等一下我。”登船之前,罗杰斯的手轻轻贴在她的脖子上,白薇没有注意到他的手上拿着一条项链,只听见他说:“我会来找你的,只是要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