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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的午后时分,白栀从噩梦中醒来,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她挣扎着想起身,却虚弱地连坐起都费劲,全身上下有难以言喻的痛苦。
其实,发生了什么,在她失去知觉之前,她就全都知道了。
目睹着血迹从身下蔓延而出,染湿了她喜爱的白色素锦,那鲜艳的颜色灼烧了她的眼。
她努力挣扎啊,可是,身体却似乎完全动弹不得。她那么恨,恨自己,为什么没早点发现,孩子的存在。早点知道,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血液与时间一同一点一点流逝,没了,没了,她是眼睁睁见着它没了的!尽管这身体不是她的,可这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是她没在意身体,是她的错……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打断了沉浸在自我世界的白栀的无边思绪。
难道他还没走?
然而,听到那脚步声,她就知道不是他。
走到床边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剑眉灼目,一身黑衣,眉眼之间并不冷峻,而是一派潇洒风流。
“你是谁?”
怎么会在小楼里?
没理会她有气无力的质问,萧琅将手里那碗药端到她的面前,“把药喝了!”
望着碗中热气腾腾冒着白汽的汤药,白栀怔怔地出神。
不知道对方想到什么,萧琅放下手中的药碗,主动将她扶起,而后重新将汤药送到她的嘴边,“止血补气的。”
是被他所救吧!知道面前之人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白栀依旧不言不语。只是抬起乏力的手,扶着碗的边沿,一口一口将汤药咽下去。
将她重新放下来后,萧琅才走出去,再次归来,手里又重新端着一碗米粥。
两个并不相识的人,就这么平静无波地相处三日。
见她身体复元一些后,萧琅才将原本放在桌案上的书信交给她。
将信展开,默默地读完,白栀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从开始就是她错了!
看她那么伤心,萧琅忍住想去安慰她的冲动,将之前原本想告知她的一些话,暂时先隐瞒了下来。
白栀五天后才下床提笔,让绯衣自行回宫。至于她,她只知道,她要离开这里。
穿着放置衣橱中从未穿过的绿色锦缎,白栀站立在她为孩子设立的衣冠冢前,用尚未全部恢复的内功刻下“白宁之墓”四个字。
她不能让这个孩子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也毫无痕迹。
矗立在她身后的萧琅,静寂无声地陪伴着她,不似平时那般,潇洒不羁。
同一屋檐下,相处了十天之久,白栀还未跟她这位救命恩人说过一个字。
今日,在孩子的墓前,她郑重地向他道谢:“这段时间承蒙阁下照顾,白栀不甚感激。日后,阁下若有需要,白栀当竭尽全力。”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不是不知感恩的人。若不是他,这条命,就该交代在这里了吧!
果然有既定的命运,哪怕长乐宫逃过了覆灭,她还是免不了性命之忧。只是,最终失却的,是她孩子的命。
萧琅的善心并不多,对她的道谢,也就置若罔闻了。
他开口并未接过她的话茬,反而关心起她今后的去向了,“姑娘日后有何打算?”
打算?
白栀轻轻地摇了摇头,她不想回长乐宫或者飘渺阁,也不愿呆在此处,触景生情。
“既无打算,不如跟随我一同游荡,互相照应吧!”看见她的反应后,萧琅几乎是脱口而出。
被自己的行为惊愕后,他对自己解释,这是因为他还有事情并未告知,却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
去哪里呢?白栀内里毫无盘算。既然不知,便由这位恩人替她做决定吧!
况,她连自报家门都做不到,谈及报恩,实在有些可笑。不若呆在他身边,早日报恩,再自行离去。
“好!”白栀稍微斟酌,就应下他。
此后,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在这小楼,又呆了十多天,二人才离开宣州,直奔西南而去。
而二十多天的时间,宁函之早已将寒玉带回秋水山庄。
有寒玉在身,原本身体逐渐恶化的赵钥然,热毒终于得到了有效的控制。经过多方名医会诊,有了几种适宜的调理方法,她的身体也在逐渐恢复。
赵钥然虽然已有心悦又门当户对的穆涯陪伴,但意识清醒后,知道义兄消失的这段时日竟是为了替她找寻天山寒玉,她同样是感动得无以复加。
联想起往日里,函之哥哥对她的紧张,已经体味到爱情的赵钥然不由得生出愧疚之感。
之前只当他是疼爱妹妹,她竟未看出,函之哥哥对她的在乎夹杂着男女之情。
瞧着憔悴了许多的义兄,本就心思细腻的赵钥然也是十分心疼,时常劝慰他要多注意休息。
而宁函之刚送回了寒玉,便被义父询问从何得之。
从未对义父说过半句谎言的他,头一次没说出实情,而是编造了一番路遇奇人的遭遇。
知子莫若父,赵庄主心知义子有所隐瞒,他也不便逼迫。只看他的表现,赵庄主推测,这寒玉只怕是十之*是他从长乐宫中盗出来的。
女儿生命危在旦夕,不代表身为一庄之主的他不知道前段时间长乐宫被一些武林人士围攻的消息。
见他不愿说出实情,赵庄主只待他日后坦言交代个清楚。
细数着离开宫主身边的日子,宁函之只觉得度日如年。但钥然一日未愈,即便是离开这里,他也放不下心来。
于是,他选择暂且呆在庄内,等到玥然痊愈之后,好无牵无挂地去追寻宫主,求得她的原谅。
时间久了,赵玥然细心地发觉义兄回来之后,她见到他的次数并不多。只以为义兄是因为穆崖时常陪伴着她,才鲜少出现,她心里既惭又愧。
回忆起小时候,娘亲常对她说,函之哥哥心性温和,是良婿之选。回忆越多,她就越能感受到这么多年来,他对她的这份沉重感情。
等到穆崖有事被他爹爹喊走,她便常常寻宁函之来陪她说说话。
明明两人相处之间,一派风光月霁,只落在旁人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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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位于整个大陆东部偏北,缥缈阁在南方清湖深处,如今行驶的西南方向是白栀从未到达的地方。
西南的冬天不似中原地带的宣州那般寒冷,潮湿,白天还有些春夏交接的温热,夜晚也不过有些阴冷,对她来说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见识了这片土地百姓生活的丰富多彩,白栀也心生喜悦。
一路上,她对萧琅也渐渐有了认识。
他是个游侠,师父早在十年之前就过世了,从此之后,就是一人独居。西南的瑶城就是他多年来常住的地方。之所以说常住,是因为他一年之内有大半年在外居无定所地游荡。
“前面就是瑶城了。”萧琅指着城门上方的两个字,对着身旁马背上带着斗笠的白栀说道。
并不是生性冷淡,对着有救命之恩的萧琅,白栀也轻声答应:“嗯!”
透过白纱,她目视前方,城门内外,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嘛?”
繁华如宣州,城门的人流也不过如此,望着来往的人们脸上喜悦的神情,她仿佛也收到了感染一般。
萧琅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扬眉一笑,故意卖关子,“你猜?”
人这么多,她也担心骑马冲撞了谁,紧随其后,纵身一跃。
二人牵着缰绳,顺着人流,慢慢地走到城内。
越往里走,车水马龙地,就越是拥挤。仔细观察,不过晌午时分,两侧的商铺俱是人潮。客栈酒楼,也是一副座无虚席的模样。
等坐到人声鼎沸的酒楼里,白栀竖起耳朵,捕捉到几个字眼“才艺展示”“招婿”“女儿节”。
“女儿节?”两人的雅座是用屏风隔开的,白栀也就将斗笠摘下,侧着头询问坐在对面的萧琅。
听这名字,她以为像以前听过的乞巧节一样,女孩子下河放河灯祈福,盼日后觅得如意郎君。
“本地的女儿节,是为招赘之用。姑娘们……”
经过萧琅一番解释,白栀才弄明白,在这民风开阔的西南,有不少区域都和瑶城一般,一夫一妻居多。这里很少出现重男轻女的现象,也允许女子抛头露面。
若是家中仅有女儿,则会在十一月十五日,家门口挂上一盏红灯笼,以示招赘之意。同时,在瑶城中的空旷场地会举行才艺展示,有才艺出众的女子也可自行择夫。
女儿节定下的亲事,都将会在年底前完成,在来年新年到来之前,许多家添丁进口。
对于商户来说,这年是自女儿节开始。年尾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一直红红火火到下一年。
多年延承下来,这女儿节已成瑶城之中一大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