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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秋风萧瑟惹人醉
阿斯顿轿车停在了一套德式旧公寓的楼下，赵文峰坐在车内，没有叫司机，所以他亲自坐在了驾驶座上，副驾驶上坐着的是妻子宁郁菲，此时两人都在透过挡风玻璃看着从梧桐树上纷纷飘下来的黄叶。现在已经是深秋，天气也已经变得很冷了，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凋零，赵文峰有种直觉，今年的冬天一定会格外的冷。
正如他想象过的最糟糕的情况，天成企业的股价暴跌，现在很多人都因为天成企业巨大的变故而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有人因为承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压力而跳楼了。天成企业的高层管理和普通员工一样，跳槽的跳槽，携卷公款跑路的跑路，剩下的只是一个破败不堪的企业，留下来的人似乎是在等待着奇迹的发生，但是奇迹从来都没有发生的那么容易过。
赵文峰几乎把所有的资产全部填进了他亲手挖的那个天坑里，他仍还有一大笔的债务要还，现在能做的只有卖掉他所有的奢侈品，包括天成庄园。拍卖行的人明天就会来庄园找他，所以他不得不先来给自己找一个栖身之所。
在秋风的萧瑟中，寒气已经有点逼人了，夫妻俩都穿上了厚衣服，也许是赵文峰心思太繁杂了，他忘记了开车上的空调，宁郁菲感觉到了寒冷，但是她没有说什么。
“这是我当年买给我爸妈的房子，”赵文峰开口说话了，语气中流露着些许酸涩：“我父母也是老来得子，他们生我的时候已经四十多岁了，我父亲曾经是一个有梦想的油画画家，他最喜欢德国的油画——其实这一生他也最喜欢德国的东西——他认为德国人的油画总是能让他感觉拥有着充实的生命力，可是你知道，画画的没有几个能吃饱饭的，呵呵。”说完他苦笑起来。
宁郁菲感觉有些受宠若惊，这笑容对她来说太奢侈了，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此她明知故问道：“亲爱的，以前怎么没听你讲过这些故事呢？”
赵文峰想了一下，他没有说出实话，没有告诉她是因为没有兴趣才不告诉她这些事情的，而不是：“以前我太忙了，总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如果你想听，我会慢慢讲给你的。”宁郁菲听了以后心跳的速度更快了。
赵文峰继续讲述道：“我父亲也很穷，他的画没有机会面向那些真正有品位的鉴赏大师们，后来我把他的画拿到德国去专门举办了一个画展，他的十四幅油画总共买了四百多万欧元，但那是以后的事情了。我总是开玩笑说他是二十一世纪的梵高，可他每次都会很生气，说我这是在污蔑他心中的神，一个倔强又奇怪的老头，哈哈......”两人一同笑了起来。
“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已经有很多钱了，父母为了供我读大学受了很多苦，他们此时已经六十多岁了，我想给他们买套好一些的别墅，给他们雇几个佣人，让他们晚年的生活过得轻松，舒适一些，却遭到了我父母一致的强烈反对，我母亲说他们这一辈子本来就不是住别墅的命，他们会很不习惯的，而且生活忽然奢侈了还会对我父亲以后的创作造成影响。其实我知道，我母亲考虑最多的还是我父亲，她是我父亲一辈子最忠实的崇拜者。我最终还是没能拗过他们，再三央求之下，才给他们买了这套德式的老公寓，我偷偷找人从里到外翻新了一下，打扫地干干净净。我很清楚地记得搬进去的那天我父亲很高兴，我母亲搀着他的胳膊，幸福洋溢的老两口全然把我晾在了一边......后来我知道他们是不想花我的钱，他们觉得儿子赚一百块钱和一百个亿一样都会很辛苦。”
到这儿，赵文峰沉默了很久，脸面向车窗不想被妻子看到，宁郁菲很理解他现在的感受，他没有盲目地去安慰他，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给他一些空间。
“他们在那儿住了十年之后就去世了，他们是同一天去世的。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之一就是能拥有这样的父母，他们教会了我很多，但是唯一没有教我的是怎样做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现在仔细想想，小晨是最可怜的，我以前总以为给他留下足够的钱，肯定能弥补他内心空缺的地方，”说着他猛按了一下方向盘来发泄自己：“我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白痴的父亲......我一定要把小晨找回来！”
宁郁菲向他挪过来紧紧地搂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胸口上，“亲爱的，只要你好好的，我们一定会找回孩子的，只是一点时间问题而已，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小菲，”这是他们刚刚见面的时候赵文峰对宁郁菲的称呼，她听到这个称呼几乎欣喜若狂，她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赵文峰接着说：“我很抱歉提前没有告诉你，就把天成庄园卖掉了，现在我打算来我父母生前住过的这栋老房子里住。”说到这儿，他停顿了，宁郁菲从侧面看到他的喉头蠕动了一下，然后他低着头继续说道：“我以前对你并不好，现在如果你想离开的话，我不会怪你的。”
“亲爱的，请别这么说，即使你一无所有了，只要你还是你，我依然会守在你身边，哪也不去。请别赶我走！”说罢她将脸颊和赵文峰的胸口贴的更紧了。
赵文峰没再说什么，他抚摸着宁郁菲的一头秀发，内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动，那种感动是只有在和前妻林天成在一起的时候才有过的。两人这样互相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外面的落叶仍在飘扬，从熄火的车内看着外面的整个世界，无比的静谧与祥和。
“小菲，我带你去楼上看看怎么样？”
“好啊！好啊！”
宁郁菲挎着赵文峰的臂弯，两人走进了公寓楼，楼前的台阶上落着许多叶子，有金黄的梧桐叶，还有火红的枫树叶，除了这些，几乎一尘不染，他们继续往前走去，里面也一样，十分整洁。他们的房子在三楼，赵文峰已经让佣人们提前打扫过了，室内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但是这个一百四十平米的公寓楼还是不能和天成庄园相比的。
宁郁菲很兴奋地这里看看，那里望望，当年她入住天成庄园的时候都没有如此兴奋过。“看！亲爱的，我们可以把这间卧室装饰一下，等小晨回来了让他在这儿住......我可以在这个厨房里做饭给我们一家人吃，这个厨房太棒了......我们还可以在阳台上养花，可以养你喜欢的百合.......”快四十岁的宁郁菲像一个小姑娘一样从房间里蹦来跳去，就像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房子一样，但她可从小就是千金小姐，从小受家庭的宠爱，也接受过最好的教育，当她上高中的时候在新闻上看到了有关赵文峰和第四次能源革命的事情，从那时起她就把这个男人当做了自己的偶像，而后来当自己结束了一次失败的婚姻时，也恰好是赵文峰前妻林天成仙逝一年后，两人在一场宴会上相遇，她近乎疯狂地爱上了这个男人，但是入主天成庄园之后，他发现这个被自己深爱的男人心中已经生下了前妻林天成的根，从此她过上了别人看来最痛苦的生活。但是，在强大的爱情面前，他愿意一直等......一直等到了现在，尽管现在是秋天，外面都是秋风的萧瑟，但这是她一生中经历过的最灿烂的秋天了。
客厅里还没有开暖气，来之前管理工告诉他通往这儿的暖气系统现在还在修复，最早也得两天之后才能让房子温暖起来，赵文峰将手插在口袋里，看着无比兴奋的宁郁菲，他也禁不住笑了，现在他想起了老罗的话，老罗说他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总是忽略身边的美，这话一点也没错。
赵文峰决定不等了，他打开柴火箱，发现里面还有很多质量上好的松木柴，他决定现在就生火取暖。在他娴熟的技巧下，壁炉很快就辐射出了热量，宁郁菲甚至感觉到有些热，索性脱下了皮草挂在衣架上，她穿着紫色的毛衣坐在路火前用心维护着那烧得正旺的火焰。
现在天色越来越黑了，他们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炉火的光互相说着他们这个年纪才会说的情话，比如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怎么找回儿子，还有哪些麻烦需要处理等等。宁郁菲的脸被火光映衬着，给赵文峰一种极强的安全感，他想扑向妻子的怀里，被妻子像搂着一个孩子一样搂着自己，但是碍于面子他还是没有那样做。
赵文峰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站了起来，走向卧室，趴在床底下折腾了好半天才出来，抱着一个木箱子向满脸好奇的宁郁菲走来。打开箱子，赵文峰从里面拿出了两瓶红酒，并说道：“这是我父亲生前唯一喜欢的奢侈品——红酒，这两瓶据说是最好的，因为到他去世那天他都没有舍得喝，现在成为留给我的遗产了。”
“我们就这么喝了吗？亲爱的。”
“对！就这么喝吧......小菲，杯子在那边的柜子里，你可以去拿一下吗？”
“好的！”
两人端着红酒，围坐在炉火前在这栋老房子里共同度过了一个温馨的夜晚，对赵文峰也许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宁郁菲来说，这是她永远最难忘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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