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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家宴，蒋厂长还是难掩身上的那种威严的领导气质，可能跟他国字脸的长相有关吧。乐宇有些拘谨，蒋星文则很是客套，忙前忙后招呼着。
蒋厂长打拼几十年，一看就知道乐宇有事所求，再想想近段时间厂里的事，不免分析出什么来，主动问道：“老艾介绍的那个人，叫李……”
“李坤！”
乐宇赶紧补充一句。
“对，李坤！”蒋厂长大气的一摆手，然后就微微一皱眉，“他不是你朋友？”
乐宇就不由得苦笑，“蒋厂长，他要是我朋友，我还会专程过来拜访您么。”
蒋厂长沉吟一会儿，愈发觉得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脸色严肃起来，把乐宇叫进了书房，郑重的问：“到底怎么回事？”
在蒋厂长面前，有些话必须得说满了，要是有一丁点瑕疵，恐怕也会受到批评。
乐宇索性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到了李坤头上，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不是去厂里拜访过您嘛，就为了这个关于空气污染防治方面的环保项目，李坤也不知道怎么得了信，也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打算跟我抢单。”
“等等！”
蒋厂长一摆手，止住了他，怀疑道：“李坤……难道他不是三擎重工的职员？”
如果连这种信息都是假的，那这事可就大了，很可能涉及到商业诈骗，中间人艾处长都会被移交公安机关。
乐宇道：“他的确是我的同事，不过现在年底了嘛，我们俩分处在不同的课室，要争一个销售冠军的名额，难免要掐架起来。”
蒋厂长冷哼一声：“即便如此，也不能挖同事的墙角！”
“谁说不是嘛！”乐宇苦大仇深的叹口气，“我本来就想大小化小、小事化了，没想到李坤看我年轻，就以为我好欺负，想要依赖卖老强行把这个项目抢过去！蒋厂长，您给评评理，他是不是很过分？”
蒋厂长浑浊的目光深深的瞟了乐宇一眼，眯着眼睛问道：“你说的都是实话？”
乐宇老脸一热，赶紧稳住心神，坦然道：“当然是实话了，具体细节可能有些出入，大框没错，我和李坤，现在完全是两路人！”
蒋厂长眉头紧锁，喝了几口浓茶，半晌之后才道：“那老艾是怎么回事？”
“您说艾处长？”
“嗯。”蒋厂长点点头，“我看他和李坤那小子关系不一般，近期老是把那小子往我办公室里领，很显然，老艾是有意把这个项目交给他啊。”
乐宇急道：“蒋厂长，咱可是说好的啊，这个项目要归我！”
蒋厂长瞥他一眼，淡淡的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说好了？”
乐宇脸色一僵，竟说不出话来。
蒋厂长大手一摆，威严的道：“不过谁要是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搞猫腻，那就别怪我眼里容不下沙子！”
乐宇暗暗舒了口气，看来蒋厂长还是站在自己这一方的，那这事就靠谱了。
以艾处长那到处乱伸的手，肯定和李坤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财物关系，这绝对不是随便送个小礼物那么简单。
“蒋厂长，我乐宇做事，但求一个问心无愧，咱们交往时间不长，但我的人品，相信您一定有所了解。”
乐宇的话得到了蒋厂长的认可，他微微颔首。
“至于李坤那人……呵呵，我敢断言，为了讨好客户，为了抢单，他肯定什么事都能干出来。”顿了顿，乐宇又继续说，“厂里我也去过几次，也略有耳闻，艾处长那人风评一直不好。现在艾处长这样大张旗鼓的给李坤背书，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说什么我也不信！”
蒋厂长又是久久沉默。
乐宇就有些着急道：“蒋厂长，厂里不是有纪委嘛，可以派人下去调查啊，我敢肯定，艾处长收受的贿赂，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蒋厂长叹了口气，摇头道：“老艾那人我又不是不了解，只是……这种事情，哪是说查就能查到的。”
乐宇刚想继续劝进，话到嘴边忽然就止住了。他父母都在国企工作，对公家单位的工作模式，有所了解。
不说官官相护吧，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参与其中，往往很难动其中任何一个人。
为什么都说公家单位是铁饭碗，就是因为公家永远不会破产吗？恐怕未必，职位存在的安全性，可能也是一部分原因。
眼珠子一转，乐宇就笑了。
“你笑什么？”蒋厂长眉头一蹙。
乐宇笑呵呵的说：“蒋厂长，我敢保证，李坤和艾处长，不是铁板一块。”
蒋厂长瞟他一眼，不太满意他这种有话说一半的感觉。
乐宇不紧不慢，先是点上了一根烟，深深的抽了两口，才缓缓的说：“蒋厂长，我们三擎重工的销售员，会有项目订单总额3%的业务经费，回扣也好、送礼也罢，都包括在其中，公司会予以报销。”
蒋厂长听后，就重重一哼，很是不悦。对于这种暗地里的腌臜事，他非常反感。
“大环境如此，绝非几个人能够扭转，您说是不？”乐宇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是如果订单没有签下来，那么业务员无论在前期花费再多，公司也不会报销一分钱。”
“这是自然，没有公司愿意承担这么大的销售风险。赚的多赔的多，本就是销售行业的特点。”蒋厂长淡淡的道。
乐宇点点头，然后就把声音压低下来，“蒋厂长，我敢肯定，李坤在艾处长身上下了大工夫，小十万块钱绝对打不住！如果这个项目他拿不下来，那么……嘿嘿。”
蒋厂长自然明白乐宇的意思。
艾处长那边肯定给李坤打了包票，所以李坤才敢大手大脚的送礼送钱，如果最后项目没搞下来，他们的关系肯定要覆上一层冰霜。
只是……十万块钱对普通的工作岗位确实很多，可是对从事销售多年的李坤来说，真到了非要拼命的时候吗？
恐怕为了维持和大鹏水泥厂的友好，继续维持和艾处长的关系，他会选择忍气吞声吧？
蒋厂长摇摇头，“恐怕单凭这一个几百万的订单，还引发不了他们俩人之间的矛盾。”
引发不了矛盾，就点燃不了火药桶，就无法把事情闹大。
公家单位就是这样，事情不闹大，从上到下都会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然态度。只有事情闹大了，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才会真正的切实调查。
蒋厂长一早就想动艾处长了，一来这个位置非常重要，他这个人却很不靠谱；二来就是他这个人口碑实在太差了，手伸的很长，什么都敢收。
乐宇微微一笑，显得信心十足，“蒋厂长，事情是很难，不过咱们可以设一个局。”
“嗯？”
蒋厂长眉头一挑。
乐宇道：“艾处长那边，您要安抚好，不要让他看出破绽，最好让他一直沉浸在那种势在必得的幻想中。一旦幻想破灭，那种巨大的心里反差，肯定会引发他极大的心里矛盾。至于李坤那边嘛……我去处理。”
乐宇侃侃而谈，显得胸有成竹。
李坤……呵呵，别说李坤了，这个月，他要把整个销售二课，搞的天翻地覆！
他已经集结人手，包括蒋星文、韩立果、于俊豪和吴音云几人，暗中布局，就是为了搅乱整个十二月份销售二课的销售计划。
一旦出现乱局，汪和伟肯定会把压力转嫁给手下的业务员身上，李坤为了保证项目的百分之百成功，很可能会继续加大投入。
在所有人无比热切的希望之下，眼看着订单就要拿下、获取巨大的成功之时，忽然听说订单被死敌抢走了，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钱花了十来万，领导那里打了保票，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种过山车似的打击，谁能承受？
连周公瑾在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局面下，都会气的吐血呢，以李坤这种小人胸怀，能压住火气？
到那时，艾处长和李坤，就是两颗一点就着的炸弹，一旦对上……那后果可想而知。
呵呵，这绝对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一方面帮助蒋厂长解决了一个单位里的眼中钉，一方面，则帮助乐宇签下了合同、正面打击了对手，何乐而不为？
李坤啊李坤，你不是喜欢折腾，喜欢斗吗？那咱们就来斗斗看！
蒋厂长沉吟许久，才颔首点头，对乐宇的方案表示了认可，说道：“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就这么办吧。”
乐宇握紧拳头轻轻一挥，一脸振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