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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明德帝起来时就见皇后正对镜梳妆,想起凌晨时分的对话,他就觉得一阵无力,招了招手让福全过来,背对着皇后轻声道:“下午皇后回宫后若心情不好,你让惠安宫里的人都劝着点,苗头一有不对就立即去请太医,知道吗?”
福全万分不解:“皇上,奴才不是很懂。”
“你不必懂,按朕说的去做就行。”
“……是。”
一边的皇后却全然没看到明德帝担忧的眼神,自顾自地往发髻上插着珠钗,她身后伺候的碧桃笑道:“娘娘您今日可有什么好事,看您荣光满面的,气色可好了。”
“真的?”皇后脸上的神采更甚,“其实本宫昨晚就没睡多久。”
“娘娘昨夜没睡好今天精神都能这么好,必定是有好事,就不知奴婢有没有荣幸听一听。”
皇后指着碧桃笑骂:“就你伶俐,今日是不是有好事本宫还不知道,若真有好事,那本宫做梦都要笑醒了。”
春桃逢迎道:“奴婢今日一起来,这树上的喜鹊就一直在叫,想来是提前庆贺娘娘来了。”
“哦?”皇后一喜,“这可真是个好兆头,春枝来给本宫看看,这两件衣裳本宫穿哪件好看。”
皇后指着一红一蓝两件宫装问道,春桃假意仔细看了看,随即道:“娘娘,奴婢觉得还是这件红色的更衬您今日的肤色,您觉得呢?”
“本宫也这么认为,红红火火好运当头。”
穿戴好后,皇后立即吩咐人去备了轿辇,一路马不停蹄地去了宁王府。
此时的小砚台正安排着宁王府下人们的工作,一抬头就看到皇后带着一群人向大堂走来,吓得他差点腿软,忙挥退了一干人自个儿快步迎了上去。
“奴才小砚台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皇后随意地一抬手,率先向大堂中的主位走去,落座后立即有机灵的小丫鬟送上了热茶,皇后捧起茶杯却不喝,对下面战战兢兢站着的小砚台问道:“你家王爷和正君呢?”
小砚台“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回娘娘,王爷和正君还未起身,奴才这就让人去叫。”
“不用叫了,让他们好好歇着。”皇后这才想起昨夜宫里满月宴散的晚,又因为李思眉的事情弄了半宿,大家都是累到了,自己是因为年纪大了加上有事在心睡不着,但年轻人毕竟贪睡,更何况子画若是真的有了,就更该好好休息,自己现在这么急匆匆找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想到此,皇后的脸上就有些讪讪,抬头一看小砚台还跪在地上,当即手一招让他起来:“带本宫先去园子里逛逛,对了,本宫上次给你家正君的魏紫长得怎么样了?”
小砚台起身嘿嘿笑道:“娘娘,正君将那盆魏紫照料的可好了,花都开到上个月才谢呐,那叶子啊,墨绿墨绿的,都快滴油了,您去看了保准喜欢?”
“没想到子画还是个养花能手啊,正好本宫宫里的几盆茶花有些枯萎了,到时本宫让人将它们送到你们府上来,让你家正君替本宫养养。”
“是娘娘,我家正君一定非常乐意,娘娘您这边请。”小砚台手一招,请皇后去了后院,趁着一行人不注意的时候对着府里的一个下人挤眉弄眼,比划着唇形道:“快去叫王爷。”
被众人惦记的安熙宁与子画此时正相拥而眠,时至六月,天气已渐渐热起来,因而两人身上只缠了薄薄的一层蚕丝被,身上的衣服经过一夜的辗转已显得凌乱,子画倒还规矩点,安熙宁则全然不像样了,衣摆被高高撩起到了腹上,大长腿伸出被子外缠住子画的双腿,一只手困着子画的腰,另一只手往外伸出,当了子画的枕头。
两人正睡得香甜就听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子画将脸埋在安熙宁的脖子间磨蹭两下,嘟囔道:“想睡。”
安熙宁此时也是迷糊着,但下意识地就将子画搂紧了些,一手捂住他的耳朵,一手拍拍他的肩,安抚着子画再次睡下。
可是门外的人显然是很有毅力的,一遍敲门不行,另一遍再次袭来,子画终于是不耐烦了,踢踢安熙宁道:“你去开门。”
现在的子画可是一人开口两人吩咐,安熙宁能不遵命?立马下了床就去开了门:“混账东西,不知道本王和正君正在休息,你有几个脑袋敢来打扰。”
“王爷,”门外的小太监委屈,“不是奴才想来打扰,实在是迫不得已啊,皇后娘娘来了,现在正在院子里赏花呢。”
“母后来了?”安熙宁一声大喝,“你怎么不早说。”
“奴才说了呀。”小太监更委屈,这说了要挨骂,不说也要挨骂,当奴才难,当宁王的奴才更难!
安熙宁便往回走边将刚才披在肩上的衣服穿好,跟着进来的小太监亦步亦趋:“王爷,皇后娘娘吩咐不能打扰您和正君的休息,所以奴才求您可千万别说是奴才将您叫醒的。”
“既然母后都不让你打扰了,你为何还要打扰。”
“王爷,您就体谅体谅我们这些可怜的奴才吧,真不来叫您和正君,皇后娘娘没怪罪,奴才们自己就先吓死了。”
“好了好了,本王不会告诉母后的,现在你先出去,本王要服侍正君起身。”
“是,奴才告退。”宁王府的下人们对王爷服侍正君起身这件事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因此听安熙宁如此说也能镇定自若地应下。
待小太监退下后,安熙宁正要撩开帷帐,却见子画自个儿从里面出了来,衣服已然整理完毕。
“子画你不多睡会儿?”
“母后来了,我们再在这里睡着像什么样,”子画将安熙宁送他的玉佩挂上,“今日母后来,怕是瞒不了了。”
“什么?”安熙宁一头雾水,这没头没脑的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
子画无语地看他一眼:“昨日在宫中参商说我……母后怕是起了疑心,今日来应该就是来打探的。”
“不会吧,正常人哪会想到男人产子啊。”
子画叹气:“母后心细如发,昨日我就发现她一直在偷偷观察我两,今日又一早前来,十有□□是有怀疑。”
“那怎么办,我们是告诉还是不告诉。”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更何况她是你的母后,他有权知道,只是……”子画蹙紧眉头,只是他以男子之身怀孕,确实有违伦理天常,若皇后接受还好,若不接受,他与安熙宁该怎么办。
看出子画眼中的担忧,安熙宁上前将他拥在怀中:“别担心子画,你可知在得知你怀有睿儿后我是怎样的心情?我没有害怕,也没有怀疑,只是觉得睿儿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礼物,我相信子画你也是如此想的,才会如此的镇定接受,是不是。”
子画点了点头:“无论如何,他毕竟是我们的血脉。”
“我想母后与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吧,我不知天下人将会如何看待我们,但我知我们的亲人绝对会接受我们,所以子画你别担心。”
子画深深地看他,眼中深沉如墨,好半晌后才道:“好,我听你的。”
两人在后院花圃处找到了皇后,此时的皇后在小砚台的陪同下心情正好地欣赏着那株日夜被参汤灌溉着的魏紫,见到二人到来立即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
“母后,让您久等,儿臣实在不好意思。”
皇后不甚在意:“一家人何必说的生分,也是母后不好,一大早地就过了来,可是有扰了你二人的休息?”
“没有,母后您说哪里的话,您能来儿臣不知多高兴,哪有打扰不打扰的。”安熙宁嘴甜地扶着皇后往花厅走,皇后却瞪他一眼,“扶着母后干什么,还不仔细着点子画。”
安熙宁与子画双双一愣,对视一眼后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肯定。
几人坐在花厅的隔间里,皇后挥退了身边的一干人等,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喝茶,在安熙宁的耐性即将磨尽之前开口道:“母后今日是向你们讨奖赏来了。”
安熙宁干笑:“母后说的哪里话,您有什么可向儿臣讨赏的。”
“昨晚李思眉的事母后不知道你们在背后做了多大的推手,但母后也算帮你们完成了心愿,难道这还不值得母后来讨赏?”
安熙宁擦把额间的汗:“那母后您想要什么赏。”
“母后要你们如实回答一个问题,”皇后目光如炬地看向子画,“昨日参商说的是不是真的。”
“参商说的什么?”
“还给母后装糊涂?”
安熙宁缩了缩头不敢应话了,子画出声道:“正如母后所料。”
“当真?”皇后一下子站了起来,随即又觉得太过失态,才在两人的目光中讪讪地坐下,强压着激动问道,“子画你真的怀有身孕了?”
子画表面虽然镇定,但内里却有些不知所措,听到皇后的问话回答道:“母后,其实儿臣也不知是何缘故,但想来应该是有了。”
“还能有什么缘故,一定是老天听到了母后的日夜祈祷,才发了慈悲天降麟儿。”皇后喜笑颜开,这好事简直能让她做梦都笑醒。
安熙宁试探道:“母后,难道你不会觉得奇怪?子画可是个男子。”
皇后瞪他:“再奇怪那也是你正君,母后的儿媳,母后感激他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奇怪。”说完后皇后来到子画面前,抓着他的手道:“好孩子,母后知你心中不安,作为男子还怀有身孕,会被天下人质疑,但人活一世,凡事都得看开,无关的人不必去理会,自己过得好才是关键,以前母后一直担心你们膝下无子会晚年凄凉,但如今天随人愿,又有什么比的上这个好消息,你说是不是?”
“母后说的是,只是父皇那边……”
听出子画的迟疑,皇后安抚他道:“你父皇那边不用担心,母后自有办法应付,再说你父皇当初反对你们也是因为不能有子嗣,如今都让他称心如意了,他恐怕比母后还要高兴呢,如今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这怀孕了跟平时可完全不能比,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不行,你们两个毛头小子全无经验,又都在宫外,本宫怎么放心,要不子画你进宫住如何?”
“不行!”安熙宁第一个站出反对,“子画是我的正君,当然要跟我住在一起,母后你可不能棒打鸳鸯。”
“母后,若儿臣搬进宫去住,必定惹人口舌,况且儿臣也不想如此高调,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皇后见两人都反对也就放弃了这个主意,但还是强硬道:“不进宫可以,但母后必须派个心腹来照顾子画,否则母后就算回了宫也不安心。”
不等两人拒绝,皇后又拉着子画絮絮叨叨,恨不得将自己两次怀孕的经验全告诉他,见安熙宁在旁边听的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一巴掌就糊到他的脑袋上:“给母后好好听着,如今子画有孕,你就更该关怀体贴,有气得受着,有苦得忍着,好好照顾子画,否则母后唯你是问。”
安熙宁无语,自己在府里的地位又生生地下降了一截。
不得不说皇后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回宫的当天晚上就派了人过来,安熙宁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少简直要傻眼了。
年纪稍大点的那个四十来岁的样子,身材有些微微发福,才胖的脸上一笑起来就浮出笑纹,一看就是心宽体胖,容易相处的人。年纪稍轻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妇,身材匀称,皮肤白皙,虽然算不上漂亮,但很合人眼缘,一双眼睛沉静温和,令人心生好感。
小砚台在旁边介绍道:“王爷,正君,这是宫里来的桂嬷嬷和曹女医。”
安熙宁与子画朝她们点点头,那妇人上前福了福身,未语笑三分:“王爷,正君,老奴是皇后娘娘派来照顾正君及未出生的小世子的,这是老奴的儿媳,名唤喜妹,从小就在宫中学习医术,这次被皇后娘娘派来同老奴一起,也让正君能够多安心。”
子画微微颔首:“有劳桂嬷嬷和曹大夫了。”
“正君说的哪里话,能服侍您是老奴和儿媳妇几世修来的福分,只要来年小世子出生,您能封个大红包,老奴就心满意足了。”
桂嬷嬷这话表面看来是在讨赏,实力上是迂回地奉承了两人一把,预祝子画能顺利产下胎儿,封赏下人。
果然安熙宁一听就乐开了:“这是一定的,到时桂嬷嬷可别嫌本王的红包包少了。”
几人说说笑笑一番后桂嬷嬷把脸一整:“王爷,正君,虽然你们是主子,我是奴才,但为了小世子的健康,从现在开始这府里的人和事都得听老奴的,包括正君您的饮食起居,样样不可轻怠,两位觉得是吗?”
安熙宁与子画艰难地点头:“是。”
“王爷和正君果然是明事理的人,”桂嬷嬷笑道,“既然如此,此事宜早不宜迟,正君,从现在起一切忌口的东西都不能吃,任何剧烈的动作都不能做,戒嗔戒怒戒躁,您可能做到?”
子画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安熙宁幸灾乐祸道:“子画,看来以后你都只能在床上躺着乖乖等爷来临幸了。”
本是一句玩笑话,桂嬷嬷却蹙了眉头,不赞同道:“王爷,正君此时非同寻常,一切房事都须禁止,您可不能此时犯糊涂去闹他。”
安熙宁正想解释,桂嬷嬷又继续道:“孕事之中,非一人之事,王爷您也要忌讳些人事,并且要多学学如何照顾孕夫,明日一早,您就跟老奴学习吧。”
安熙宁的表情裂了,原来被囚禁的不止子画一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