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余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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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混乱思绪中，荧睡了两个小时，却异常精神。

    “荧，你起床啦，你也那么早，我要和朱莉、德瑞一起去商会处理风暴家族资产的事情，你想和我们一起吗？”

    “早，珍妮。你知道的，我一直没有参与这些。”

    “其实这些你也应该知道。这些年风暴家族名下的资产缩水很多，一方面是家族影响力减弱，另一方面市场也不景气，一些投资我交给商会和斯坦打理，却没有起色。这次重建城堡会耗费大量资金，但我不想花光所有，毕竟这些财富是留给你和朱莉的。”

    荧脑中电光一闪，似乎要抓住什么，但是什么都没抓住。他无来由的说一句：“珍妮，你第一次见我父亲，其实是在他的婚礼对吧？撄”

    “是呀，那时父亲带我们两姐弟去的，我们那时仅仅是认识而已。为什么？”

    荧没有回答，绕开话题。“我一会拜访一下斯坦。很多事情我都没有来得及感谢他呢。偿”

    “他今天在家，你随便去坐坐，不用客气的。”

    玫瑰家族是商业世家，虽不是旧时贵族的血统，但是多年的贵气滋养，早已摆脱爆发户的水平，整个宅子都打造得典雅舒适。荧一进们就受到斯坦的热情招待。

    “荧，你来我真的很高兴，来来来，请坐。你快去倒茶别发呆呀。不好意思，我这里的佣人都不太利索。”

    玫瑰家的雇员摆放茶具的动作有些慌乱。荧想起自己那几天假扮佣人的经历。

    “没关系，不着急喝茶，我来不过是聊聊天而已。”

    “聊天好呀，正好我今天是休假，最近太忙了，还不是因为城里那么乱——啊哈，工作的事情还是不要聊了，聊点别的增进感情。说起来，我们是一家人呢，虽然珍妮和你父亲没有结婚，这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细节而已，重点是我们相互关心，相互帮助，不是吗？”

    “是呀，说起来，我也没有好好感谢你，当时，商会各个集团的人都慌乱极了，是你站出来带领他们，集合商会的护卫队伍参与敛冽城保卫。是你救了大家。”

    “你太客气了，你做的一点都不比我差。你要知道珍妮一直说我这个弟弟是胆小鬼，而我也确实是，我是太怕死了才想尽办法活下去，所以才会有那样的举动。”

    “你真谦虚，你那样坚强机敏的举动怎么是胆小呢？”

    荧站起来做出活动关节的样子，假意看壁柜的装饰品。

    “这是什么？”

    “这是玫瑰家族祖上的宝物，很有纪念意义，家族第一所拍卖行的敲锤板。”

    “那锤子呢？”

    “遗失了。”

    “可惜。”

    茶来了，他们坐下。

    “啧啧啧，”斯坦喝了一口刚端上来的茶，说：“我不认识你父母，只是见过他们的画像，珍妮的作品，现在看来你像极了他们，他们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荧笑了。他掩饰得好，斯坦没有发现其中的深意。荧说：“我也是那么想，可惜他们的传承到了我这里就破败了。”

    “唉，说起来，我也有责任，珍妮委托我的投资顾问团进行管理风暴的投资资金，她希望这笔遗产增值，可惜在我接手期间不断缩水。经济不景气呀。”

    “不能这么说，父亲去世了，人们以为风暴直系血脉灭门断绝了，我们真正有价值的是‘风暴’这个招牌，一旦没有了，别的资产自然价值下降。”

    “就是这个道理。”

    荧笑出声来。“我装不下去了。当然，风暴的资产缩水还有你的功劳。”

    “什么？”斯坦的招牌式微笑僵硬起来。

    “你将这笔钱转到假林恩，也就是老锤那里去。他需要竞选资金足够让他当选，东岛王室给的钱，加上侵吞林恩本人财产，还远远不够，他要确保自己当选。而他不能冒险找林恩原本的盟友，害怕那些精明财团老大发现什么破绽。他只好找上你这个老朋友。”

    “你，你不能这样污蔑我！”

    “你和老锤老早就认识了。他的手段太厉害了，你居然能把你家传宝物分一半给他。他那个追随者誓言的锤子就是你给他的吧。那个东西我也见过，父亲还真把它当做忠诚的象征好好保管在他房间。”

    “你如果用这个作为依据——”

    “是不够，我还说完。老锤入职的第一单工作就是和你签订合同，进行城堡的维护修缮。那时你不过刚在商海崭露头角几年，急需业绩来表现自己是玫瑰家族合格的继承者，怎么会让利给风暴呢？而且这单生意你还将别的工程给延后了，你刚健立的信誉会受到打击。在你事业起步的阶段怎么会冒这样大的风险？”

    “你这些全是凭空猜测。”

    “但我猜对了。你早就认识我父亲，多年前在他的婚礼上。你却一直在我面前装做不了解，你划出界限的行为是拙劣的掩饰。风暴堡的屠杀，你和珍妮是第一到现场的人，敛冽城围困你也是第一个做出反应的人，你难道还能不知情？我猜你的盟友老锤透露了不少信息给你。你为了支持老锤所做的事情应该被你抹去所有痕迹，所有明面上的账目都会清清楚楚，并且和你无关。但我不需要这些证据。我现在能够清楚感受到你灵魂的波动，你不是精神坚定的人，无法在这个层面掩饰你的谎言。也许正是你的懦弱，你才会被他利用。”

    “我......”斯坦卸下伪装的笑容，满头大汗，脑袋低垂，无话可说。

    “是真的吗，斯坦？”

    “珍妮，你怎么在这里？你来多久了。”斯坦的脸要挤开花了。只见，贞凡和珍妮并肩走进客厅。

    “是我在路上找到珍妮带她过来。命运启示我会在这里见到一场好戏。”贞凡露出调皮的表情，活脱脱的老顽童模样。

    “我来的够久了，什么都听到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长路他们，还有敛冽城的灾祸，死了那么多人，你这个帮凶，我......”珍妮泪流满面，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我，我我也不想这样，多年前他来到我面前，给了我一副远大的愿景，告诉我，只要一起齐心协力，就能造就一番事业。这是魔鬼的诱惑，而我相信了他。事实上，玫瑰家族在我手里发扬光大，尽管我知道他在暗地做了不光彩的事才造就一切，我只是自我安慰，这点良心是必须的代价。直到风暴堡的事情......他说他不过是自卫杀人，我看见珍妮你当时那么伤心，我无比愧疚。我动摇了，我想退出，而他开始威胁我。我又能怎么办，我知道他的神通广大，自己无法逃离这一切，只能按他所说的去做。我在他手里不过是工具，更不是不可替代的，我一旦反抗下场就会被他摸除，而别人会替代我，继续帮他收集资金。他用这巨额收买了很多人，一直达到他成为议会主席的目的。”

    “没想到敛冽城的政局*到这种程度，如果追查下去恐怕会造成大动荡，在这里混乱才刚平息的情况下，牵扯出来的高官政要，恐怕内战爆发也说不定。”贞凡说。

    珍妮带着哭声抛下所有小跑冲了出去。荧没有去追她。他说：“别人会替代你，难道老锤还有其他同伙？”

    斯坦刚开口就被一阵巨响打断。

    巨响过后几秒沉寂。然后各种杂乱的声音，掺杂尖叫。出大事了！

    贞凡“刷”一声反手扣住斯坦，一副精致的手铐套住他。贞凡动作敏捷，一点都不像个老者。“你可不要想着趁乱逃跑哦，老锤的案件已经上升到五域安全局了，我要亲自带你去金域交给灵溪审讯。”

    荧往外奔去，不远处看见珍妮，她指着曙光大教堂方向的烟雾。“那里发生爆炸！”

    荧到达教堂的时候，救援队用冰枪扑灭了明火。各大报纸媒体的记者围住消防局局长，他说围城过后，大主教因丑闻辞职，教堂一直对外封闭空置。他声称目前没有人员伤亡。现场有目击者称，爆炸前有人高呼“真神再现，天国近了！”

    贞凡拉着斯坦来到现场，正好听到目击者们所说的话，他摇头说：“曙光大教堂杀人，加上大主教的丑闻，这下圣教一性派的权威大大下降。曾经消失的宗教极端组织又再冒头了。”

    “威尔，是他，他是真神教的一员。”斯坦说。威尔，又是一个帮凶，荧经过这接连意外，心里没有过于吃惊，反而细细思考。

    “真神教？是什么极端组织？没有听说过。”贞凡说。

    荧说：“你的佣人，有问题，我刚才就察觉不对，只是注意力没在他身上。他看见我很惊慌，送茶的时候一直拖拉，趁机偷听我们的谈话。恐怕他被威尔买通了，你被揭发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可能他早就在谋划什么袭击，现在只能提前发动。他现在身份暴露，很可能现在已经就逃之夭夭。”

    贞凡拿出通信器说话。他通信完毕，说：“铁卫营已经行动了，他们去威尔那里。”他转向斯坦：“一会也会有警员将你拘留，然后等待转移。”

    没多久，贞凡就收到铁卫营的消息：威尔果然逃走了。

    “我只知道威尔这一个人，我不清楚别的同伙的身份。而且真神教也是威尔无意中提起的，听上去就像个阴谋组织。”斯坦老老实实的说，他很快就被两名警员押走。

    贞凡对荧说：“现在事情越来越复杂，我马上要回金域一趟，敛冽城救援队的工作我顾不上了，只好由副手处理。荧，你处于这事件的漩涡中心，五域安全局会传召你协助办案，你恐怕也要跟我去金域。当然，重点不是你的证词，证词其实可以由安全局探员前来记录。我需要你去金域的真正原因是‘命运’，命运的不可抗力将牵引你前进。”

    “命运是玄之又玄的东西，无法思考判断。而我的行动需要考量，我今晚再答复你。”荧想了一下，说。

    去金域么？荧回巨石庄园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街上空荡荡，市民因为这次袭击导致人心惶惶，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了，原本恢复一些生机的敛冽城又再次陷入恐慌和萧条。老锤、“痛苦”，还有逐渐浮出水面的真神教，他们背后是一个阴谋团伙。以前荧的思维局限于老锤一个人，没想到一个简单的事实，像老锤这样神通广大的人，要在暗地里完成那么多阴谋，是需要同伙帮凶盟友。他不是一个人。

    荧明白，自己不可能一个人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贞凡是有巨大影响力的人物。荧需要他的帮助。

    他走得很慢，回到庄园的时候，珍妮已经到了一段时间。她双眼通红，朱莉和德瑞伴在左右安慰她。珍妮看见荧进来，欲言又止。

    “珍妮，这不是你的错。斯坦做的事情他会受到惩罚，而你没有必要自责。我一直庆幸有你在。”荧过去拥抱珍妮。

    “好的，我不该这样哭哭啼啼，我还是去准备晚饭吧。”珍妮擦干眼泪离开。

    “德瑞，我有些话要和小黑说，你能否——”

    “行。”德瑞往外走。

    “荧，难道你要离开了吗？”

    “是的，我要去金域。贞凡会帮助我，我们会找到对付老锤的办法。”

    “他会帮助你，但你是一个人，你一直是一个人面对。你总是那么独立坚强，我不忍心看到你扛着这些重担。”

    “这就是我，如果失去这些特质，我也就会迷失。所以你没有必要劝我放弃。”

    在这路上，我孤身一人，如果我失去了自己，将一无所有。荧默默想着。他拿出幻想之戒。

    “这个戒指已经失去召唤武器的能力，但它还是我们家族之长的象征。我将它交给你。你可以用它打开家族宝库，使用里面价值连城的宝物珍品来重建风暴堡。当然这个戒指也象征重大的责任，如果你不想要，我有个建议，重建风暴堡之后召集旁系血脉的人才，通过竞争挑选合格的族长来继承。就像当年石山那样。”

    “不，我会保留它。”

    “那么你将面对挑战者。”

    “我会像父亲那样打败他们。如果我暂时输给挑战者也没关系，我会越来越强，这东西即使失去了也会回到我手里。”

    长路担任族长期间也有不少风暴旁系才俊前来挑战。最强者担任族长，这是风暴一族的规矩。荧心里感叹，朱莉越来越像长路。

    “我相信你。”荧说。

    “谢谢。”

    当晚，荧答应了贞凡，然后独自去了一趟风暴堡。他进传送阵之前以为旧地重游会勾起很多亲人的回忆。

    没有。

    他走在废墟的残片上。长路、长风、石山，和他们一起的记忆还在这儿，但那些感觉都失真了。他想，我已经不是那时的荧，那时的回忆也不属于现在的我，这一切就像发生在别人身上，我不过是个旁观者。也只有和橙衣一起的记忆才是历历在目，而丹妮仿佛和那时的荧一起逝去了。

    反而老锤的记忆越来越深刻。他一遍又一遍回忆老锤过往的言行，不断揣摩他背后有什么目的。结果，他没有找到更多的疑点。老锤太会演戏了，他扮演的角色像真的一样。他仿佛真的愿意和风暴成员相伴，像真的关心他们，似乎真的爱他们。他找不到破绽。

    我这是在做什么，荧想，我不该再来这。他传送回城，一夜不眠。在天亮时，他来到达敛冽城中心域间传送阵广场。在等候大厅的旅客寥寥无几，在“贵宾专用通道”的标示牌下面，贞凡向他招手。

    “我这老骨头睡不好，我还以为来得早呢，没想到你也来了。”

    “你还有没想到的事？”荧笑了。贞凡地位名气都比荧大一截，按道理说，荧理应对他恭恭敬敬，但他不由自主生出像多年老友的感觉，交谈随和自在。

    “我又不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我们不能滥用命运的力量。走吧我们，斯坦已经连夜押送到安全局。到了金域，我先带你去彩龙宫，说不定命运会给你启示。”

    彩龙宫对外界来说，是神秘的地方，很少有人能进去参观学习，它被人们称为命运观测中心。据说现任五域联盟总理事长参树，她就是去过彩龙宫学习，参树的出色的从政经历来看，彩龙宫汇聚的知识不仅仅是神秘学。而她最信任的顾问除了首席神使白剑，就是彩龙宫主贞凡了。

    “珍妮她们怎么样？”

    “我没有道别。”

    “哦”

    也许这样比较好。荧跟随贞凡走进通道，没有回头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