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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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傍晚六点,日薄西山，从附中大门口往后看去，天空由橙色往下渐变成黑色，剩下一点昏黄的光线打在校门两边黄铜牌匾上。枯叶打着旋从眼前飘过,门口站着的几个人冷得缩了缩脖子。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穿着粉红色运动外衣，黑色运动裤，扎着马尾辫的何珊匆匆的跑过来，她身后跟着几个女生，手挽着手,好奇的打量着苏颂这边的一群人。

    苏颂朝她点头，又转身点了点人数，“我们这边人都来齐了,你们呢？”

    何珊：“都来啦,咱们可以出发了。”

    苏颂看了看时间,六点四十，比原来定的时间晚了十分钟,他们动作得快一点了。

    见状,何珊颇为不好意思道：“有几个女生家里隔得远……”

    苏颂摆了摆了手，示意她不必在意，迟到是女生的特权，而他也相信，迟到的绝对不是何珊。

    何珊见他真的没有在意，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注意力转移到跟在苏颂身边的顾珩身上，她笑着开口道，“是你妹妹吗？长得好漂亮啊！”

    今天顾珩穿了一件白色胸口画着一个大西瓜图案的t恤，裤子是绿色西瓜条纹的灯笼裤，半长的头发盖住了两边耳朵，他皮肤又白，像个小雪团子，乍一看上去，确实有点雌雄莫辩。

    苏颂忍着笑开口：“是弟弟。”

    “啊？额……真是不好意思呀。”何珊满脸尴尬的吐了吐舌头，又低头偷偷打量了几眼顾珩，见他虽然生的唇红齿白，但细看之下确确实实还是个男生相貌，是自己刚才看走眼了。

    “没关系。”苏颂笑着说。

    何珊仍然觉得有些尴尬，朝苏颂笑了笑，不再搭话，过了一会儿就回到她自己的女生圈子里去了。

    她走后，苏颂忍不住低头盯了顾珩好几眼，越看越觉得顾珩像个漂亮的小姑凉，五官精致的跟芭比娃娃一样。

    原本一直面无表情的顾珩终于忍不住了，抬头用喷火的目光和他对视。

    苏颂淡定的收回自己的视线，目视前方，在心里默默地加上一句：就是脾气太大了点。

    或许是由于何珊带过来的女生的缘故——一班那群小男生们都不像平日里在班里那样肆意，说话什么的都带着点拘谨，有时候还会偷偷的把目光放到那几个“学姐”身上，简直娇羞得不得了！

    一班的女生刚开始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等到两堆女生几句话混熟了也就不在意了，女生们聊得话题很多，叽叽喳喳的，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宋天涵悄悄地凑过来，在苏颂的耳边说：“别人说，两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他说完就一脸求赞同的看着苏颂，岂料苏颂只是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道：“你能先把你的眼珠子从人家身上收回来再说这话么？”

    “哈哈哈老宋这是看上谁了？”何俊豪也凑过来，跟卖毛片的一样压低了声音，还偷偷朝女生堆里看了一眼，“我看到你看左边第三个都看了好几眼了，那个女生确实漂亮！”

    宋天涵红了脸，“谁、谁看她了！你乱说！”

    说完就甩手走人了，剩下苏颂和何俊豪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等到何俊豪也走开了，顾珩突然扯了扯苏颂的手指。

    苏颂低下头看他，“？”

    顾珩仰着头，眼神不悦，“你觉得那堆女生谁最漂亮？”

    他的声音脆生生的，苏颂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啥。笑着摇了摇头，苏颂伸手扯了扯顾珩软绵绵的脸颊，开口道：“都没你漂亮。”

    他本意是想取笑刚才顾珩被人当成女生的事情，可这亲昵的举动落在顾珩眼里，却变了味。

    悄悄红了耳朵尖，顾珩的嘴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轻轻地挑了起来，露出一个含蓄害羞的微笑，他板着脸用力抿回去，没过多久再次被挑了起来，抿回去、挑起来……跟自己较上劲了！

    一行人走到公交车站，此时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车站里闲闲散散的站着几个人等车的人，突然看到这么一大群叽叽喳喳的小孩子涌过来，都忍不住投来了一眼诧异的目光。

    车子没让他们等多久就开过来了，缓缓地停在他们面前，一群人一个接一个的上车，本来还半空的车厢一下子就被挤满了。

    苏颂牵着顾珩挤到后门那，比较空旷，他拉着车环，顾珩扶着他。

    透过车窗，外面渐渐一片漆黑，黑下去的车窗像是一面镜子，倒映出了苏颂和顾珩两个人的脸。

    两张年轻了二十岁的脸。

    苏颂觉得命运的轨迹真是无法捉摸，每个人的手腕上就像绑了一根看不见的线，它可以不断延伸，穿越几万里山川河流，将两个上一秒说不定还是素不相识的人连在一起，让他们原本完全不想干的生活环境因此重叠。而他和顾珩手里的这根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结成一团乱麻。

    在苏颂胡思乱想的时候，公交车司机突然来了个狂野的大转弯，原本站的好好的人猝不及防之下都被甩了出去，车厢里传出了好几道惊呼声。顾珩眼中异光一闪，原本站的好好的脚步突然动了动，也跟着人家一样踉跄了两步，苏颂连忙空出一只手拉住他，顾珩毫不客气的借着这股力道狠狠地扒住了苏颂的腰！

    苏颂死命抓住了手里的车环还有旁边的铁杆才没有摔出去。

    等到车子平稳了下来，苏颂一低头，正好和他身上跟个八爪鱼一样的顾珩来了个对眼。

    苏颂倒吸一口凉气：“快松手，腰都快被你勒断了！”

    顾珩眼里闪过一丝可惜，磨蹭了好一会儿后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苏颂的腰。

    四十分钟后，公交车停在了老药厂前面，一下车，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少男少女门眼睛就发亮了，四处打量来打量去，就跟在做寻宝游戏一样。

    而实际上呢？

    公交站牌就是一块光秃秃的绿色铁皮牌子，药厂厂房一片断壁颓垣，隐在黑暗中，像一个个择人而噬的怪物。

    老药厂原本选址就在一片旷野中，现在药厂荒废了，周围的人就更少了，偶尔传来几声呜呜的风声，环境恐怖得就跟拍鬼片一样。

    这下子，男生们终于兴奋起来了，压低了声音学着鬼片里的经典台词如“还我命来”、“我死得好冤啊”以及几声嘿嘿哈哈哈的鬼笑声。这些在苏颂看来十分幼稚的举动，顿时惹得一群女生惊叫连连。

    就连平时胆子最大的谢敏佳声音都抖了起来，“你们别叫了！再叫拍死你们！”

    苏颂看不过眼的也跟着说了一句：“都别闹了，女生胆子小，都让着点。”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夫唱妇随”，一群人都笑了起来，苏颂满头黑线，不过这下子男生们倒是安分下来了，将女生们围在中间，慢慢的朝着药厂里头摸去。

    随着深入药厂，原本寂静的氛围被几声吉他声和鼓声打破，属于摇滚的金属乐的声音传到苏颂这一群人的耳膜，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和自己眼中一模一样的兴奋！

    这是属于他们这个时代的狂欢，炽热的青春从激昂着的鼓点声中开始燃烧，稚嫩的嗓音无法阻挡自由的出走，梦想的痕迹已经初见端倪。

    苏颂破众而出，在门口高声喊了一句：“龙跃！我们带人来了，你出来接一下！”

    没过多久，其中一个废弃的仓库被打开，露出了里面明亮的灯光，其中的音乐声突破了一层壁障，在黑夜中肆意的张扬着。

    “哟，来了这么多人啊！”龙跃的身影从里头钻出来，惊讶的看了一眼苏颂一群人，也没靠近，就在仓库门口朝他们招手，“快开始了，你们进来吧。”

    苏颂朝他点了点头，转头对带过来的一班同学说：“咱们进去吧。”

    说完就带头朝那个仓库走了过去，顾珩默不作声地跟上他，把手重新放到了他的手掌心，苏颂一把牵住。

    仓库很大，容纳五百人不成问题，里头还剩着一些废弃的机器，被龙跃他们搬到了一个角落里。刚才进门前苏颂注意到了铁门上挂着的只剩一半的锁，看样子这地方是龙跃他们自己撬开的。

    仓库中间搭着一个简单的木台子，上面摆了架子鼓和一些音响设备，苏颂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所谓的演唱会搞得还像模像样的。除此之外，其他地方简单的简直让人觉得心酸，和苏颂上辈子去过的几次演唱会比起来，就像农村露天电影和国家大剧院的区别一样。

    不过去国家大剧院看表演的，有时候都不见的比看露天电影的高兴到哪里去。这种地下乐队，兴许这辈子就只有这么一回，苏颂开始期待起来了。

    仓库里，除了苏颂他们这堆人之外还有一堆人，大概是高中生的年纪，应该是龙跃的朋友们，苏颂想着也觉得挺乐的，这算哪门子演唱会，完全就是亲友团友情助阵好吗！？

    地方大，人不多，苏颂他们站在离台子不远的地方等着。何珊刚一进来，就一溜烟跑去找他哥去了，兄妹两现在那有说有笑的。

    在等着开场的过程中，苏颂低头看向顾珩，忍不住问了一句：“累不累？”

    看着那人眼里的关心，顾珩嘴边的话转了一个圈，就变成了：“累。”

    苏颂皱了皱眉头，举目四望，没看到一个能拿来坐的东西，最后他无奈的开口：“不然我抱你去台子上坐坐？”

    顾珩直接朝他张开了双手。

    苏颂一把抱起他，手中沉甸甸的重量让他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真沉！”

    幸好陶海没来，不然又得在旁边冷嘲热讽的感叹一句：“好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