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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家村是大秦王朝最西北的一个村落,而正是因为偏远,以致于被传颂了近五十年的秦蜀大战,都没什么人知道。他们不知道大秦盛世到底有多繁荣,也不关心大秦的版图到底有多大,他们只知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里面就只有农民和猎户。鲁雨墨就出生在这么个偏远且贫穷的小村落里,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那个早早死于酗酒的老爹怎么会给自己起了个这么书卷气的名字,瘦弱的雨墨和他瘦弱的娘亲相依为命,直到他十三岁那年,村里来了个瞎眼的老头,还带着一个只有一双眼睛的小男孩。之所以说他是个只有一双眼睛的小男孩,是因为那个小男孩实在太脏了,只剩下那双空灵的眼睛,在他那涂满泥土的脸上闪闪发光。
鲁家村的人,是善良的,可是,也是贫穷的。食不果腹,衣不遮体还不至于,但却绝对没有谁家有多余的粮食来给这瞎眼的老乞丐和那个脏兮兮的小男孩。于是,在那个大雪的夜晚,瞎眼的老乞丐咳嗽了整整一夜,全村的人也几乎都听了他整整一夜的咳嗽,就这样,在天亮的时候,他终于不咳嗽了,并且也永远不会再咳嗽了。
鲁雨墨挤进人群,默默看着那个跪在老人身前,一声都没有哭过的小男孩,还有他那双清澈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在那一刹那,他决定了。
“我叫鲁雨墨,鲁家村的鲁,下雨的雨,墨汁的墨。你别太伤心了,他已经死了。”鲁雨墨真的不懂得怎么去安慰人。
那小孩睁大他那双空灵的眼睛,看着眼前这另一个陌生的男孩。
“你饿不饿?去我家吧,我让我娘下饺子给你吃。”鲁雨墨一脸干净的笑容。
那小孩也笑了。他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在旁观的众人看来,一个刚刚死去他唯一亲人的小孩,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笑的出来?仅仅是因为他可以吃上一顿饺子?
在两个小孩走后,村里的大人们,在村长鲁老头的带领下,埋葬了那个被大雪冻死的老人。
鲁雨墨就这么拉着那小男孩的手,走进了自己那个简陋的家,笑着说:“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我娘亲,也就是你的娘亲。以后,要有人敢欺负你,那得先问过我的拳头才行!”
看着这个仅仅比自己只高出一个头的男孩,陈瑜微笑着点着头。
而这一年,鲁雨墨十三岁,而陈瑜十岁。
如果说岁月是把无情的刀,无论多美丽的女人,脸上都会被割出条条皱纹,那生活就是用着这把刀的无情刀客了。鲁桂早已忘记嫁给鲁雨墨他爹之前,自己的那个姓氏了,如今看着自己满手的老茧,再看着门外两个戏耍的孩子,那张写满岁月的脸上却满是幸福的笑容。
“喏,我教你,是这样的。”陈瑜比划着说,“我爷爷以前说过,拳头要这么甩出去,用力的时候呢,不能这样,要把整个腰腹的力量一起迸发出去,看,就这样。”陈瑜说着,用身体猛的一甩,一拳击了出去,一棵手腕粗细的树被击得剧烈摇晃起来。鲁雨墨张大嘴巴:“这么厉害!”陈瑜眨着他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笑道:“这不算什么,我还有很多厉害的招式呢,不过,爷爷说,我年龄太小,还练不了,让我全部背了下来,以后有时间,我们一起练。”鲁雨墨高兴极了:“好!”
转眼间,冬去春来,夏去秋至,每天,鲁家村的人都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平淡却安详。陈瑜教鲁雨墨各种锻练身体和呼吸吐纳的方法,而鲁雨墨就教陈瑜各种进山打猎的窍门。
如果说在这栋简陋的小房子里,还有什么好东西的话,那就是鲁雨墨的酒鬼老爹留下的那把短刀了,说是短刀,还不如说成是匕首,只不过是把它打造成刀的样子罢了。短刀长七寸七分,没有任何修饰和花纹,黑布缠绕着的刀柄和漆黑的刀身。鲁雨墨不懂得什么是削铁如泥,只知道用这把刀来宰杀猎物,却是相当的酣畅淋漓,连皮带骨,只需要一刀。鲁雨墨常常想,如果这是把长刀该多好,这样自己就不用靠下套子去抓那些野兔獐子之类的了,能够亲手猎杀一只黑瞎子或者是大野猪,一直是鲁雨墨的梦想。相比较而言,现在的小陈瑜,就简单实际多了,此刻的他正蹲在炉子旁边,帮着鲁桂一起添材加火,锅子里面炖着的不停飘出的香味,就是他最简单的梦想。
这也许就是鲁家村的好处,远离战火,远离纷争,宁静而安详。如果非要说矛盾的话,那就只有和十多里地以外的赵家村因为共有的那条小河偶尔擦出的火花吧。用老村长鲁老头的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息事宁人吧,少喝一口水,又死不了人。于是,那条一点都不宽阔的小河,有一大半一大大半的水,都引到赵家村去了。
虽然赵家村和鲁家村只隔了十多里地,可赵家村比鲁家村富裕多了,这要归功于十几年前,有一位退下来的大官,据说都已经做到大秦王朝的州牧了,要知道大秦统一天下后,把全国分为十六个州,州下再设县。对于赵家村来说,这州牧,得是多大的官啊。不知道这位姓李的州牧怎么就相中了赵家村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举家迁了过来,这一来,可就是好几百口子人啊,于是,赵家村热闹了,五十多里以外的凉州县也热闹了,据说那凉州县的县长还是这位告老还乡的老头的学生来着。
李逆水就是这李家最小的孙女了,也是李老头最疼爱的小孙女。可之所以取了个这么奇怪的名字,是因为那时候李家刚搬来赵家村不久,逆水出生了,出生的那天村口的小河河水突然干涸了,然后村里人紧跟着发现先前流走了的河水竟然倒着流向了上游,就这么奇怪的流了三天,直到一场大雨过后,小河才恢复原样。李老头说,天有异象,这是暗示着这小女孩儿将来必非常人。
正如李老头所说,逆水渐渐长大以后,才华便逐渐显现出来,五岁便能作诗题字,七岁更能弹琴舞剑,如今才十三四岁,便出落的如同仙子一般,别说李老头了,全村人都把她当宝一样看待。
对于鲁雨墨来说,每天除了睡觉吃饭和打猎,就是带着小陈瑜去十多里地以外的赵家村,偷看这个李逆水上私塾了。他常拍着小陈瑜的肩膀说,等以后长大了,我一定也帮你找个这样的媳妇。每次说到这,小陈瑜都会咧开小嘴,憨憨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这一天,有些不同寻常,至少鲁雨墨是这么认为,因为他今天猎到了一只孢子。整个狩猎过程并没有什么惊险之处,小陈瑜的檀木弓直接命中,自己飞身上前,一刀割破孢子的喉咙。之所以说不同寻常,是因为他决定要把这只孢子送给逆水,作为初次见面的礼物。
今天,鲁雨墨终于没有趴在墙头上,而是堂堂正正的站在私塾的大门口,手里拎着已经打理干净的孢子。放学了,李逆水和其他几个女孩一起欢快的走出学堂,然后她就看见了站在大门外的鲁雨墨。其实,以她的冰雪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天天在趴在墙头上的男孩。
鲁雨墨一脸干净的笑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上前去:“送给你,这是我刚打的孢子,我叫鲁雨墨。”
李逆水红着脸摇了摇头,哪有跟女孩子第一次见面送礼送这个的:“我不认识你,我也不要这只孢子。”
鲁雨墨一脸阳光:“没关系,今天我们不就认识了吗?再说了,这只孢子你就尽管安心的收下,不必跟我客气,因为,我会是将来成为你丈夫的男人!”
“什么?”李逆水不能置信的张着小嘴,错愕的望着眼前这个自信满满,却挂着一脸干净笑容的男孩。
“哪里的来死穷鬼,给我滚开!”一条黑色的巨大身影从李逆水身后窜了出来,一掌推向鲁雨墨的肩膀。雨墨冷哼一声,根本不去躲闪,挺起胸膛迎了上去,但听“啪”的一声,两人同时向后退了三步。
“赵大全,要你多什么事?”李逆水转过脸来,一脸怒容瞪视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大半身,需要仰视才行的大个子。
赵大全涨红了脸,支吾道:“这小子是隔壁鲁家村的,去年打架我还见过他,他……”
李逆水怒道:“那也跟你没关系!”说着,伸手抢过鲁雨墨的孢子,“礼物我收下了,但是,我是不可能嫁给你的,所以,别再说刚才那些话了!”
鲁雨墨揉了揉肩膀,笑道:“嫁不嫁是你的事,但是,娶不娶却是我的事,我是打定注意了,再见!”说完,不等李逆水做出反应,转过身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李逆水紧咬着嘴唇,看着这个丝毫不理会自己感受转身而去的少年,一时之间,怒火中烧,大声责备道:“赵大全,都是你!”
鲁雨墨的想法,别人是很难猜透的,即便他知道,这个女孩对他而言,也许是高可不可及的。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毫不在乎。
在走出赵家村后,小陈瑜忽然一本正经的说道:“雨墨哥,我觉得逆水姐喜欢你。”
鲁雨墨失声笑道:“你个小屁孩,懂了屁,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小陈瑜挺起肚皮,“哼”了一声,道:“我当然知道,我能感觉到!”
鲁雨墨将两手抱在脑后,虽然声音很轻,却很坚定的说:“管他呢!我只知道,我喜欢她,这就够了。”
就算鲁雨墨心底的最最深处,曾经有过一丝丝的自卑,可他也绝不会承认,就像他每次猎杀猎物,死的,永远只会是他的对手。
回到家,鲁桂像往常一样,炖了一锅好吃的在等两个孩子。“娘啊,再过几年,等我再长大些,我想出去闯闯。”鲁雨墨一边吃着肉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
鲁桂手一抖,一双筷子掉在了锅里,颤声道:“我们住在这里不好吗?每天你打打猎,我种种地,等将来你再讨个媳妇,给我生个孙子,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鲁雨墨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碗,说道:“娘,就是因为你未来的媳妇啊,她骄傲着呢,她可看不上现在的我,所以,我一定要出去闯一番事业,不说高官厚禄最起码也要能衣锦还乡。”
鲁桂眼睛微微一红:“你这都是从哪听来的?”
“私塾的李先生说的啊,他说,原本啊,这天下分为四国,东北的齐国,西北的秦国,东南的楚国和西南的蜀国,五十多年前,我们大秦国一举打败其他三国,最后统一了天下!你想啊,那是多么令人热血沸腾的事情啊!可惜,我没能出生在那个年代,不然我也要像那些大将军们那样,驰骋沙场,开疆扩土……”
“别再说了!”鲁桂再也忍不住,啪的一声,碗掉在地上摔的粉碎,双手掩面,哭泣着跑回了房间。
鲁雨墨愕然望向还在吃饭的小陈瑜,娘这是怎么了?可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小陈瑜头也不抬说道:“你惹娘生气了,快去向她道歉吧。”
就这样,天气逐渐转冷了,因为上次的事情,鲁雨墨再也不敢在鲁桂面前提起要出去闯的事情了,虽然这个念头一直在他心里萦绕着。
这天傍晚,突然起风了,林子里也突然躁动起来,看着不停飞出林子的鸟群,鲁雨墨一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小陈瑜看出了雨墨的反常,问道:“雨墨哥,你发现什么了?”
鲁雨墨略一犹豫,沉声道:“林子里怕是要出事情了,难不成是那家伙回来了?陈瑜,拿上你的檀木弓,跟我走!”
小陈瑜压低声音小声道:“可是娘如果知道了,不会让我们去的,天就要黑了。”
鲁雨墨瞥了一眼里屋,道:“悄悄的走。”
两个孩子就这样,在夜幕眼看要降临的时候,偷偷摸摸的进了林子。风越刮越大,刮的树叶乱飞树枝乱摇,鲁雨墨在前,小陈瑜在后,灵巧的穿梭于林木之间,渐入渐深。忽然,鲁雨墨将手一招,两个孩子顿时停了下来。鲁雨墨低头看着深深的印在泥土里的脚印,面色凝重,沉声道:“果然是它,它又回来了。”
小陈瑜好奇道:“雨墨哥,是什么回来了?”
鲁雨墨咬牙道:“是黑豺。不过,你别以为它是普通的豺狗。鲁老头说,它是山上的山精和野兽在一起交配生出来怪物,它有像狼一样锋利爪子和牙齿,还有像野猪一样强壮的身体,它的体型足有一头水牛那么大。三年前,不知道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停的袭击我们的村子和隔壁的赵家村,死伤了许多人畜,最后在两个村子几百号人的合力围剿下受伤逃走了,想不到三年后的今天,它又回来了。还记得我左腿上的那条伤口吗,你以前问我,我没告诉你,其实,就是这黑财抓的,要不是当时鲁静姐一箭射中它的眼睛,可能我早就已经没命了。”
小陈瑜咂舌道:“这么厉害,那我们要不要回去告诉村长他们?”
鲁雨墨略一沉吟,道:“不!现在的我已经长大了,我腿上的那一抓之仇,今天我要亲手来报!”
小陈瑜跃跃欲试道:“好,那我们要怎么做?”
鲁雨墨略一思索,沉声道:“首先,我们要布置好陷阱,然后再想办法把它引过来,最后,我要亲手割下它的脑袋。”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努力,终于在鲁雨墨原来设置的陷阱的基础上,布置好了新的陷阱。小陈瑜问道:“雨墨哥,这样就可以了吗?”
鲁雨墨得意极了,嘿嘿一笑,道:“就算这几十根削尖了竹子戳不死它,那竹尖上的蛇毒也绝对能毒死它!嗯……为了防止万一,我们再准备些大石头放在旁边。”
两个孩子就这么静静的躲在树丛中,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除了越刮越大的风,竟没有其他丝毫异常。鲁雨墨嘀咕道:“没理由啊,我摆了这么多新鲜的獐子肉和内脏,这么强烈的血腥味,那黑豺没理由不出现,难道是我猜错了?”
突然,远处一簇火光砰的一声冲天而起,顿时照亮了半边天空。鲁雨墨吃了一惊,猛地站起身来,“是赵家村!这是出现险情时大家订下的讯号!糟糕!一定是那黑豺袭击了赵家村,难怪我们在这里怎么都等不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