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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无极见她态度强硬,浸过水后越发浓黑的剑眉一皱,稍作迟疑,便转过了身。
只见他宽阔的背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伤,没有流血,却被河水泡的发白翻卷,横纵交错,触目惊心,绝大多数都是在水下时,为了保护她而被礁石划伤。大片大片的撞击淤痕留在上面,紫红发黑,这本来是不会流血的,但此刻这些淤痕上,居然布满了一颗一颗细小的暗红血珠。
这分明是撞伤内出血的征兆。
千玥一瞬间皱紧了眉,连胸腔里火辣辣的疼痛都顾及不上。
这种程度的瘀伤,恐怕不比她的内脏破裂轻松多少,不止是水下暗礁的碰撞,还有之前的爆炸冲击力,几乎全落在他一个人身上,虽然现在看他不动声色,但想起半空中那口血,就知道他伤的不轻。
千玥是热武器专家,没人比她更清楚子母炸弹的大面积杀伤力,没有人能在爆炸范围内毫发无伤,以战无极对危机的敏锐意识,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到那股足以威胁他丧命的力量。
然而,生死关头的时候,他唯一做的不是保护自己,而是把她拉进了怀里,用身体为她挡去了爆炸冲击力,也是为了保护她,才留下了这满身的伤。
这个白痴。
千玥的眼眶突然有点涩了,一股怒火从心底升起,抬手就要狠狠拍在他背上,让他还敢说没事!
然而手势高高扬起,气势汹汹落下,真落到他后背上时,却是不自觉的轻柔,抚过那些触目惊心的伤。
声音低喃:“战无极,你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
战无极被她抚过伤口,有点疼,有点痒,转过头正要大言不惭一句“我怎么可能会死”,却不料正撞上千玥微红的眼睛,顿时一愣,“你……”
“为什么不抛下我?没有我,你想逃生应该容易的多。”千玥打断他的话,神情冷静,眼眶那点晕红,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你说什么?”战无极顿时皱起眉,声音怒火一窜三尺高,“你要我丢下你独自逃命?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没用的人?”
千玥愕然看着他突然怒火高涨的脸,愣怔一瞬,突然好笑了,“你这人,该计较的事不计较,不该计较的事却偏偏算得清楚,简直是……”
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了。
别人都是大事精明,小事糊涂,他倒好,完全反了过来,大事不去考虑,倒是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斤斤计较的比女人还细,真不知他脑子是怎么长的。
“什么该计较不计较,这种事也就你们女人喜欢纠结。”战无极不爽的说道,一伸手把她捞进怀里,泄怒似的咬了一口她的唇,沉声道,“听好了,我只说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是生是死,是残是缺,你都会在我身边。我的女人我自然会保护,用不着别人操心,你也不准再问什么为什么,我不喜欢听!”
说完仿佛余怒未消,又往她唇上咬了几口,盯着她的眼睛恶狠狠的道:“听清楚了没有?”
千玥被他咬得有点疼,却是没放在心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冷峻面容,那眉那眼,无不是刀削斧砍,俊朗逼人。
过去还只觉得不错,现在看起来,分明是顺眼到了极点。
千玥微微眯眼,突然伸手捧住他的脸颊,眼神中竟有几分男人才有的霸道强势:“我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你打算怎么还我?”
战无极怔了下,突然仰天大笑,薄唇邪勾,愉悦至极,“用一辈子还你,如何?”
千玥的眼睛眯的更紧,“如果你没做到呢?”
一辈子,说起来轻松,但漫漫人生路,多少艰难与诱惑?过去她不放心上,自然可以不在意,但如果被她放到了心上,却又背叛了她……
千玥眼底戾气闪动——那么,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没有如果,我说得出就做得到!”战无极看着她,神情狂傲,眼神却是严肃无比。
千玥定定看了他一会,笑了,苍白的小脸上神采飞扬,“很好,这才像我会看上的男人。”
战无极又一怔,脸有点黑了。
什么叫她会看上的男人,这女人,什么时候说话这么露骨了。
千玥才不管他怎么想,舒舒服服的往他怀里一窝,安静的恢复体力。
她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自己这种程度,究竟是喜欢还是感动,她只知道自己并不讨厌这种感觉。既如此,为什么不能尝试一下,去接受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
有些东西宁缺毋滥,但感觉到了,她也不会故意忽略,因噎废食。
战无极也没有再多说,很自然的揽着千玥,靠坐在灌木。
两个人伤势都不轻,接下来的路程还不知有多少凶险,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恢复体力才是保命的根本。
他们这边一片安详,而此时的三海城,早已是一片天翻地覆。
爆炸来得快去得更快,河风吹散了火云,河坝上狼藉无比。
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血肉,暗红鲜血将铁灰色的河坝染成斑驳,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天啊……”蒙田和楚邦国带着人赶到河坝,却只见遍地残尸,被炸断的河坝奄奄一息的横在河水中,失去控制的海晏河发出比原来更加磅礴的咆哮,义无反顾奔涌向前。
看着眼前几近惨烈的景象,所有人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这般惨烈……战王和王妃还能有命在吗?
不敢设想,不敢多思。
“找,给我找,不管是生是死,都得把战王和王妃找出来!快去找!”蒙田红了眼睛,厉声怒吼。
身后被惊呆了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散开,四处寻找,从一块块几乎分不清谁是谁的残尸中,企图找出战无极和千玥的下落,不管是死是生。
“蒙统领,这里有个人,好像是战王身边的白军师!”突然,一道惊呼响起,蒙田和楚邦国脸色一喜,急忙跑去。
白秋倒在一处墙角边,满头鲜血,脸色煞白,伤得不轻。
爆炸的时候他就在河边不远处,自身又没有武力,哪里受得住子母炸弹的冲击?被直接从马背上掀翻,头撞在墙角上,整个人顿时昏死,直到这个时候才被人发现。
而墨玄墨尘跟着战无极跳下河,此刻还不知身在何方,是生是死。
“白军师,白军师……”蒙田跑过去扶起白秋,探了探鼻息,脸色一松,“还有气儿,快去找大夫来,快。”
立刻便有士兵匆匆跑去。
“既然白军师在这里,那战王和王妃应该就在附近。”楚邦国冷静道,谁知道白秋向来是紧随战无极的身侧的,他立刻站了起来,一连串的搜索命令便传达了下去。
河坝旁顿时忙碌一片,长长的警戒线被拉了起来,沿着沿岸一寸寸的找。
与此同时,行宫之中。
天战王脸色铁青的坐在黄金椅上,目光鸷冷,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一众官员,荣禄海低眉敛目的候在一旁,战景文和蒋流则站在下方官员首位。
气氛紧绷而微妙。
“陛下,太子殿下所言有理,三海城中惊现大批刺客,显然是有人图谋不轨,此处隐患太甚,微臣斗胆,恳请陛下立刻回京,以备不测!”一个蓄着短短山羊胡的文臣语重心长的道。
其他臣子纷纷附议,全是请求天战王回京。
天战王脸色难看,冷冰冰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战王和王妃尚且生死不明,你们却让寡人即刻回京,难道是想抛下他们不管了吗?好大的胆子!”
一掌拍在案桌上,震得桌上摆设哐当一跳。
“陛下明鉴,微臣等绝无此意!”文臣连忙跪下,一脸义正言辞道,“战王和王妃生死不明,自有蒙田统领和楚老将军代为寻找,陛下乃万金之躯,岂能留在三海城这种危险之地?万一刺客卷土重来,岂非威胁到陛下的性命?更造使我国动荡,微臣赤胆忠心,还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一时间,所有文臣都跟着跪了下来。
战景文上前一步,满脸心痛道:“三弟生死不明,儿臣也十分揪心,但父王毕竟是一国之君,万万不能身陷险境,儿臣愿代替父王留守三海城,还请父王三思,即刻回京已备不虞。”
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说出,其他文臣顿时高呼起来,“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啊!”
“那些刺客来历不明又手段狠毒,太子殿下岂能冒险?”
“还是与陛下一同返回帝京为上……”
“你们无须再劝,三弟乃父王最心爱的儿子,此番遇险,父王必定心如刀绞,本殿也是父王的儿子,为父分忧乃理所当然,只希望父王能忍住悲恸,为国家安危考虑才是!”
战景文一拂长衣,端得是大义凛然。
其他文臣自然是又一通苦口婆心的劝说,他却仿佛铁了心,无论如何都不松口。
天战王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台下这一唱一和的众人,眼底深处,一抹冷彻讥诮的寒光。
当他这个君王是傻子吗?
今日之事,他虽然不明白个中玄机,却也是长了眼睛的,这些人竟以为他看不出他们的心思?
什么为国家大义考虑?一个个贪生怕死,不过是害怕刺客重来,威胁到他们自己的性命,所以巴不得快快回京,远离这危险之地罢了。
如此臣子,竟还是他天战的国之栋梁,简直要笑掉别人的大牙了!
武将们也是一个个面无表情,冷眼看着文臣太子的一唱一和,唇边冷笑隐隐。
“砰。”一声巨响,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墨天一身铁色盔甲大步走入,冰冷的神情仿佛带着一股煞气,顿时把屋内一个个口若悬河的文臣们吓得闭紧了嘴巴。
“陛下,微臣请旨,亲自带兵搜寻王爷!”墨天看也不看其他人,径直走到桌前,说是请旨,他却连跪都没跪。
“大胆,你竟敢……”一文臣刚要呵斥,却只见眼前寒光一闪,冷冰冰的剑尖已直指他的喉咙。
墨天手握剑柄,连眼尾都没看他,声音极度冷寒,“再废话,我杀了你!”
文臣吓得脸都白了,腿一软,扑通跌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包括战景文都被吓了一跳,哪料到他竟敢当着天战王的面拔剑狂言?一时间脸色五彩斑斓,没人再敢说话。
天战王却是心中欣慰,这才像跟在他儿子身边的人,当即沉声道:“准旨,要多少人你自己看着办,只一点,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们。”
墨天直接点头,转身就往外走,却又突然停下,转头看向战景文。
那冰冷到极点的眼神,让战景文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壮着胆子道:“你……你有什么事?”
“我只是想提醒太子一句,此时此刻,行宫之外哀嚎遍野,三海城数不清的百姓在等待安抚,数不清的伤患在等待朝廷援救,与其在这里口口声声的国家大义,还不如多做点实事,再来彰显你的大公无私吧!”
唇边一抹讽刺至极的冷笑,墨天丢下这段话,径直走出门。
行宫之外,所有飞鹰军已经整装待发,脸上没有哀戚,一片铁血。他们相信自己的王爷、自己的主子,不可能这么轻易葬身火海。
墨天也是这样坚信,浑身冷漠,浑身杀气,却没有一丝半点的哀伤。
翻身上马,呼啸而去,去寻找他们的王,他们的王妃……
行宫屋内,死寂一片。
战景文等一众人脸色涨红,被墨天嘲讽得半天发不出声音,原本沉默不语的武将们却在这个时候激动起来,“陛下,墨统领所言甚是!”
“三海城也是我国领土,这里的百姓也是我国子民,岂能弃之不理,只顾自身安危?”
“微臣恳请陛下速速下令,救援百姓,平息惶恐,以定三海城!”
“微臣恳请……”
霎时间,所有武将齐齐上前请令,这更让战景文等人面色难看,一时间不知从何反驳。
自誉为满腹经纶通晓世间的文臣,被他们眼中粗鄙无能的武将抢了风头,更是又羞又恼,涨的脸色发紫。
还不等他们开口辩驳,天战王猛地站起来,“好,这才像我天战国的臣子!来人,传寡人命令,召集城中所有兵马、大夫,速速救援百姓,安定恐慌,然后……”
连串的命令从他口中吐出,流畅至极,显然已是思量多时,武将们一一上前接令,然后掉头就走,气氛顿时忙碌起来。
战景文等人被忽略在一旁,好不尴尬。
直到最后一个武将领命而去,天战王才淡淡看了他一眼,语气说不出的冷漠,“太子若是担心刺客卷土重来,大可自己回京,寡人是一国之君,若放任百姓苦难而不管,日后还有何脸面端坐在龙椅之上?”
环视屋内文臣,语气愈发冰冷。
“所谓国家大义,难道是嘴皮子会说就会有的吗?你们,太让寡人失望了!”
说完,他再没看脸色涨红的战景文一眼,拂袖而去,从始至终都安静站在一旁的荣禄海,快步跟上。
被独留下的满屋文臣,尴尬窘迫的简直要吐血了。
三海城全面戒严,原本随行而来保护君王的士兵、御医、以及集结起来的城中大夫,纷纷开始忙碌起来,安抚舆论,治疗伤患,清点损失。
大楚使节队一向打着与天战友好之邦的名头,见此情况,也是派出人手帮忙,本还想帮着一起寻找战王和王妃,却被天战王一口拒绝,他们也没有强求。
袅袅青烟从河坝上升起,河坝旁一片忙碌。
距离三海城不知道多远的河道下流处,两道身影正在往人烟方向走去。
“千玥,河坝上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那动静是怎么回事,地动吗?”战无极问道。
这个时代还没有任何热武器,他也不懂什么叫火药,什么叫爆炸,只能联想到自然灾害,更不明白千玥是怎么提前发现。
如果没有她事先反应,他们哪还有命在?
千玥的手按在胸口上,柳眉微蹙,脸色苍白无比,闻言摇了摇头,“不是地动,那是一种炸药,人为制造而成,通过火焰点燃,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剧烈燃烧的特殊武器。它的杀伤力你也见过了,比任何刀剑暗器都可怕,我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
口中解释着,心里却是念头急转。
那种连环爆炸的子母炸弹,是现代航空常用的大面积攻击炸弹,千玥曾经就用过多次,虽说制造简单,成本不高,但也不是古人能造出来的东西。
据她先前所了解的情况,这个世界还没发展到火药时代。就算有人智慧超绝,发明出了火药,一开始也顶多配出最低劣的黑火药,杀伤力极其有限,根本不可能炸断整条河坝。
子母炸弹的出现,简直就像侏罗纪恐龙突然出现在华夏首都一样。
根本解释不通。
“那是人造出来的?怎么可能,谁有这种能力?”战无极脸色微变,顿时停下脚步,难以置信。
以他的世界观来说,现代热武器的杀伤力简直不下于天神之怒,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
千玥的思绪被他打断,见他这幅表情,顿时笑了,“这算什么?子母炸弹不过是航空炸弹中最简单的一种,只能凭借数量来做范围式攻击,算不上厉害。你若是想见,我也能造出来,只要有足够的材料,我甚至可以造……”
她突然停住了口,眼瞳微微放大,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她知道这炸弹是怎么回事了!
但此时的顿悟,却丝毫没有让她感到轻松,千玥舔了舔干燥的唇瓣,看着脸色不解的战无极,“我们恐怕有麻烦了。”
战无极微挑剑眉,似也看出情况不对,沉声道:“边走边说,详细点。”
千玥点点头,按下心中浓浓的惊愕,与战无极一起往前方走去。
天色深蓝,阳光大好。
战无极听完千玥的解释,脸上不见惶恐,一片沉思,好像他刚刚听到的不过是件小事,而不是惊世骇俗到可以摧毁人的世界观。
“你听懂了吗?”千玥不放心的问,要向一个古人解释他从未接触过的热武器,太考验口才了,她只能尽量以战无极能理解的词汇来描述,还不敢保证他一定听得懂。
战无极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你的意思是——所谓的炸弹,并不是中原之物,你曾经在别处见过,所以才能提前分辨。而这种炸药,懂得制造的并不止你一个,楚青霜身边可能也有这样的人?”
千玥松了口气,点点头。
子母炸弹是属于二十一世纪的东西,只有同时代的人才能够理解并制造。
千玥也会制造,但至今为止她没有造过任何热武器,甚至没提起过这件事,这才使得她对子母炸弹的出现这么惊讶。
但转念想想,倘若这世上不止她一个穿越者呢?假如楚青霜身边,还有另一个来自未来的人呢?不是也有可能制造出炸弹吗?
千玥因为海啸穿越,现代有多少人死在海啸里,谁能保证不会出现第二个穿越者?
这样一来,事情就完全说得通了。
“你所说的麻烦,就是指懂得制造这种炸药的人,可能会威胁到中原列国?”战无极继续问道。
千玥再次点头,“炸药的威力你也见过了,若是运用到战场上,一统天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时代的战争不外乎就是刀枪冷箭,千军万马的冲上去,别人一颗炸弹全解决了,哪还怎么打?
热武器和冷兵器的对比,根本不是同一个平面的事情,在现代不算厉害的东西,放在古代,完全可以称霸天下。
战无极微微吸了口冷气,脸色倏然冷厉,如果大楚真的有这般可怕的武器,别说是天战一国,就是其他五国全联合起来,也不一定能抵挡。
不过,有些不对。
“楚青霜若是有这种依仗,还用得着大费周章的对付我?直接强攻不就行了?但他没有这么做,原因是什么?”战无极声音冷冷。
千玥一愣,倒是没想过这一点,稍稍思索,答案脱口而出,“要么,炸药不是他自己制造的;要么,就是制造原料不够,他手里的炸药不多,不足以攻下整个天战。”
战无极暗红的鹰眸里浮出点点笑意,揉了揉她的头发,“没错,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炸药威力虽大,但只要不是无限数量,他总能想到办法抵挡。
这一次,不过是吃亏在毫无防备罢了。
抚摸着千玥的头发,战无极的唇边缓缓勾勒出一丝冷笑,不管楚青霜手里有多么强大的底牌,他都绝不会让他这么轻易的踏进天战国。
今日这笔账,早晚翻倍还给他!
千玥捂着口鼻,低低咳嗽了两声,不动声色的抹去唇边血迹。
她总算知道,战无极这人强在哪里了。
换成别人,若是知道敌人手里握着这么强大的武器,胆气就先吓跑了一半,不战而降都有可能。可战无极除了刚开始有些吃惊,后期完全是沉浸在思考里,别说是害怕,连心神动摇都没有。
这种钢铁般强硬的心理素质,就连千玥自己,都不一定敢说强过他。
“的确没什么好怕的,别人有,不代表我们就没有,我说了,子母炸弹不过是最简单的炸药,什么时候,我给你造一个,让你瞧瞧什么才叫真厉害。”千玥下颌微扬,淡淡冷笑道。
炸弹,那是她的老本行,别说是古代,就是曾经现代的佣兵界,能在炸弹上玩过她的人都屈指可数。
过去没想过制造,一是懒得收集材料,二来,她对争霸天下也没什么兴趣。
但现在,居然有人敢在她的老本行上逞威风,还炸她头上来了,很好,很好。
关公面前耍大刀,不自量力!
战无极见她挑眉飞目,小模样说不出的傲气,不由挑眉笑道:“好啊,我倒想看看,这不属于中原的古怪东西,到底能有多厉害。”
千玥顿时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
能有多厉害?一颗小型核弹就能掀翻半个天战国,辐射程度至少几十年,你说能有多厉害?
但这话她没说,因为不可能出现。
缺少原材料和科技设备,再厉害的天才也造不出核弹来。
两个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倒是很好的转移了注意力,满身的伤也不觉得多疼了。
穿过一小片林子,前方终于传来了人声,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升起警惕。
楚青霜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连河坝都敢炸,更不可能忽略他们逃生的几率,现在的三海城恐怕早已经乱了套,他们要想赶回去,沿途的伏击不可能少。
有人声出现,不仅代表他们靠近城镇,也代表着,他们逼近了危险。
“战景文会给我们上一盘什么好菜,我很期待。”千玥勾起唇角,笑容绽放在略有擦伤的脸上,说不出的冷冽。
战无极冷哼一声,拉起她的手,大步朝前走去,“我也想看看,他能布置到哪一步。”
河坝是墨天负责监督制造,按理说不可能被人事先埋下炸药,但就在楚青霜来天战前不久,楚国内乱,二王、五王逼宫不成,反被斩杀,墨天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现在想想,那不过是楚青霜转移注意力的手段,炸药也很可能是在那段时间藏入河坝的。
但就算墨天的注意力被转移,没有天战本国的高层协助,那样一批炸药,也不可能悄无声息进入天战腹地。谁在帮助楚青霜,答案想都不用想。
两人走下山坡,远远的便看见不远处一个小山村,有人在地里劳作,有人在井边打水,有人在屋前谈笑,还有人扛着农具,正走进村口。
炊烟袅袅,一片宁静的乡村场景。
“你们是什么人?过路的吗?怎么这幅模样?”一道略显稚嫩的嗓音从前方传来,战无极转头一看,却见是一个放牛的少年,手里握着牛鞭,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们。
此时的千玥和战无极,可说是异常狼狈。
在河沙水里泡了半天,又在地上滚过的衣服皱巴巴,脏兮兮,还未全干的黏在身上。头发也乱糟糟的,千玥还好些,只是脸颊上几道擦伤,但战无极的脸上却是青一块紫一块,看上去仿佛刚和人打过架似的,其实全是爆炸时留下的撞伤。
战无极微微扬眉,刚要说话,却被千玥一把拉住。
只见她上前一步,脸上变戏法似的露出欣喜的神色,有些语无伦次的道:“总算遇到有人的村子了,这位小兄弟,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和我……夫君坐船落水,一路被冲到这里……这里距离三海城有多远你知道吗?”
那一身湿巴巴的衣服,配上她惊魂未定又隐隐欢喜的表情,活脱脱一副蒙难路人的模样。
战无极的眼底微微露出笑意。夫君?这个词不错。
放牛少年果然不疑有他,面露同情道:“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太倒霉了。这里是羊角村,距离三海城……我也不知道,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村子呢。”他不好意思的笑笑,热情的道,“不如我带你们去问问村长吧,他是这村子里最有见识的人了,肯定能帮到你们。”
千玥顿时笑逐颜开,点点头,拉着战无极便往村子里去。
战无极也没反对。
他们现在还穿着祭典用的衣服,虽然脏,但有眼力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属于民间服饰。穿着这样一身往回走,等于是一座活靶子。
放牛少年带着两人走进村,沿途吸引了不少村人的注意力,但乡村人朴实,没人议论他们。
来到村长家,少年说明了来意,年过半百的老村长立刻热情的招呼两人进屋,见他们一身湿气,还特意唤来老伴给他们准备干净的衣服,以免着凉。
战无极本来想付钱,一摸口袋才发现,压根没带银子,千玥身上倒是还有几件价值不菲的首饰,但老村长坚持不肯接受,她也不好强求。
一进房间,千玥便低声问道:“看出什么问题没有?”
战无极摇摇头,“我们不知道被冲出了多远,战景文的手脚应该还没伸过来。”
言下之意,就是这个村子和村子里的人,应该没有问题。
千玥刚想说话,不防一阵咳嗽涌上喉咙,她捂住口鼻,侧脸苍白,战无极心里一紧,扶住她的肩膀,皱眉道:“怎么老是咳嗽,没事吧?”
千玥摆摆手表示无碍,暗暗吸了口气,压下胸中不适,她的身体她知道。
战无极看了她一会,倒也没多问,抽出腰带似的软剑,剑柄一旋弹出一个凹槽,里面放着一颗乳白色指头大小的药丸,封闭得很好,半点没被河水打湿。
他拿出来递给千玥,冷声道:“吃下去。”
千玥接过一闻,是上好的伤药,关键时刻甚至可以用来吊命,但只有一颗,她皱眉还给战无极,“你吃,接下来……”
她本来想说,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战无极的武力比她高,伤势说不定也比她更重,保证他的武力更要紧。
但话还没说完,战无极已经竖起眼睛,“让你吃就吃,哪来那么多话?”
说着一抬她的手,直接把药塞进了她嘴里。
伤药入口即化,还没等千玥反应,便化成略微冰冷的水流滑过喉咙,效果出奇的显著,几乎是下腹的一瞬间,她便感觉到原本冰冷作痛的五脏涌上一股热气,疼痛顿缓。
她抚了抚胸口,只觉得那股热气不止暖了内脏,连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战无极没注意这么多,三下五除二换好了衣服,走过来抱住她,语气冷硬道:“回去后,我会让御医好好给你检查,在此之前,先忍耐下。”
千玥愣了愣,眼底浮出一抹暖笑,“好。”
他没问她到底伤在什么地方,她也没说,因为说了也没用,白白扰乱心情。
但她不说,不代表战无极就没长眼。
这一路来她苍白的脸色,时不时捂嘴咳嗽的动作,他都看在眼里,就算一开始没发现,时间长了也会觉得不对。她不说,是不想他担心,他不问,是不想她有压力。
没有柔情蜜意的劝慰与安抚,一个说得直接,一个答得干脆。
一切尽在不言中。
换了衣服,两人走出房门,村长的老伴正等候在门外,见他们手里拿着原本的衣物,很自然的上前接过,“这些是要洗的吧,我正好要洗衣服。”
千玥摇摇头,“不用了,这些衣服麻烦烧了,不要留下来。”
“烧了?”老妇人愣住,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虽然农村人没什么眼力,但她也看得出这是上好的衣料,上头还有些金光闪闪的花纹,一看就很值钱,也没坏,怎么就要烧了呢?
但她哪里知道,这衣服是内务府制,王爷王妃的祭典正服,若是莫名出现在一个小山村,被有心人看见了,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灾祸。
千玥自然不会解释,随口找了个理由,“这衣服碰过死人,太晦气,还是烧了干净。”
只是碰了死人就要把这么好的衣服烧了?
老妇人暗暗咂舌,但这毕竟不是她的,她也不好说什么,点点头道:“好,我这就拿去厨房烧了,你们还有事找我家老头子吧,他在屋里等你们。”
千玥道了声谢,刚要走,老妇人突然又想起什么,道:“我给你们煮了姜水,也放在屋里了,河水里寒气重,记得喝了去去寒。”
千玥一愣,扭头一看,却见半百老妇笑容和蔼,眼神是乡下人特有的温厚,即便对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是好心眼的关怀。
她笑了笑,收起疑心,点了点头。
老妇这才放下心,捧着湿衣服往厨房走去,千玥和战无极也没多说,折身走向府内。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老妇还没走到厨房,门外便蹦蹦跳跳的走进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一眼就看到了老妇手中,千玥那条色彩鲜艳的裙子,顿时眼睛一亮,扑过来便拽着不放了,“好漂亮的裙子啊,奶奶,这是新年给我做的吗?”
老妇刚要说不是,心中却是一动,看了看手里虽然泡过水,但依然崭新漂亮的裙子,暗想反正是不要了的,与其烧了可惜,不如留着给自家孙女穿,还可以省下一笔做新衣的钱。
于是便笑了,“是啊,奶奶不小心弄湿了,正要去洗一洗。”
少女顿时高兴了,一把抢过裙子抱在怀里,“太好了,这回看她们还笑话我裙子不好看,奶奶,我自己洗,待会就回来。”说完不等老妇回答,拿着裙子便兴匆匆的跑出门,去向小伙伴们炫耀去了。
这么漂亮的裙子,他们肯定没见过。
老妇人笑眯眯的摆摆手,也没多想,拿着战无极留下的衣服,盘算着改一改给自己儿子穿,便转身回了房屋。
抱着裙子的少女兴高采烈的跑出家门,直往村外山坡上去,这个时候她的小伙伴们应该都在山坡那头的地里干活。
但她还没来得及跑上山坡,不远处的河道上,却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两个男人坐在马上,面容冷肃,仿佛在寻找什么,眼睛四处打量,结果却被少女手中鲜红的裙摆吸引了注意。
乡村女子,除了出嫁,极少有这样鲜红的衣裙,他们便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谁知这一看,却正好看见那摇曳的裙摆上,随少女跑动的步伐,隐隐约约泛出一片金光,那是金线勾勒的花纹。
男子顿时脸色一变,纵马过来,一把抢过少女怀里的衣裙,展开一看,脸色蓦然变了。兴奋、紧张、激动、森冷、肃杀……多种情绪滑过冰冷的眼眸。
“你们干什么?把裙子还给我!”少女犹自不觉危险来临,惊讶生气的道。
男子跳下马背,飞快打量了下四周,见无人注意,便一把捂住少女的口鼻拖进树林里,弯刀“镪”的抵住喉咙,面色已然变得狰狞。
“小丫头,老实交代,这裙子你是从哪里找到的,快说!”
------题外话------
全文开篇就设定了两个穿越者,现在第二个人终于浮出水面了。但不用担心,这个人不会威胁女主,他和女主的渊源很深,至于其他……暂时不能剧透。
PS:不是墨白,也不是前男友这种神奇的生物,这个人前文已经出现过,大家可以猜猜看。
再PS:下章丧心病狂,真正的博弈即将来临,大家做好心理准备,我先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