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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
一支利箭突然从幽暗竹林中破空而出,风声尖锐,势如闪电,直朝人群中的千玥射去!
“危险……”蒙田反应最快,一声大叫,抽出长剑便要迎上那箭矢,但却是慢了一步,一时间瞠目欲裂,眼珠子都爆出了红血丝。
狰狞杀气,箭矢如电,一瞬千里!
千玥一动不动的站着,眼底冷光一闪,猛地抬手一挥,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要见血的时候,耳边却传来“铛!”的一声铁器碰撞,嗡声回旋,震得人耳膜隐隐作痛。
那疾驰而来的锋利箭尖端端刺在她脖前三寸之地,与她手中的匕首撞在一起,折落在地上。
一切不过转瞬。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蒙田和白秋却是冲了上去,二话没说挡在前面。蒙田看了眼地上的箭矢,脸色铁青,一挥长剑厉声道:“给我追,谁敢放跑这刺客,老子非把他脑袋拧下来不可!”
话未说完,人已经当先冲了出去,那满身的怒火,显然是被刺客的挑衅彻底激怒了,不管有没有人安排,短短时间内,王后王妃接连遇刺,若还不能抓住刺客,他这个禁军统领也不用当了。
士兵们也是满腔怒火,除却守卫人员,其他人纷纷怒吼一声追了上去,庭院中瞬间空荡了不少。
千玥收起匕首,用一张手帕包起箭矢看了看,似乎没看出什么问题,转手又递给白秋,白秋接过来仔细一看,那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猛地转过头,竟是目光凌厉的盯着保护圈中的蒋王后。
蒋王后被他的眼神一惊,疑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我才想问你想干什么,你自己看这箭上是什么东西!”白秋满身怒气的走过去,一把将箭矢丢在地上,往日总带着笑意的狐狸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蒋王后愣了愣,脸色登时铁青!
她是王后,是天战国的一国之母!白秋居然用这种口气与她说话,还有没有王法了?!蒋王后大怒刚要发作,她身边的宫女却是将箭矢捡了起来,仔细一看,顿时“咦”了一声,神色微变。
蒋王后的怒气被她打断,下意识看了一眼,本来还没看出什么问题,却突然发现那铁质箭头的内侧,隐隐刻着什么东西,有点眼熟。
她皱了皱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道:“给本宫看看。”
宫女连忙将箭矢递给她,蒋王后接过来仔细一摸索,脸色顿时变了,竟是手臂一颤,生生将那箭矢掉在了地上。
——这支箭的箭头内侧,竟刻着蒋家的族徽!
这意味着什么,蒋王后一时没反应过来,白秋已经怒气冲天的道:“好,好一个蒋家!居然派人假冒刺客行刺,真以为我们战王府好欺负是吧?我现在就去找陛下讨个公道!”
说完捡起地上的铁箭,掉头就走。
“慢着,这是有人栽赃嫁祸,本宫毫不知情!”蒋王后闻言脸色一变,急急出言喊道。白秋却充耳不闻,满身怒气的往外走。
蒋王后顿时急了,行刺王妃的罪名可不小,蒋家哪里担得起?
当即道:“给本宫拦住他,快!”
蒙田不在,蒋王后又是在场地位最高的人,剩下的士兵自然听她指挥,闻言立刻拦住了白秋,连千玥也一并包围了起来。
白秋面色难看,倏然扭头,那模样显然气得不轻。
蒋王后的脸色也极度不好看,不知是愤怒还是惊慌,手指尖微微轻颤着,不甘示弱的盯着白秋。
庭中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宫人们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只觉得浑身冷汗直冒。
战王妃被人暗杀,刺客所用的箭矢上居然刻着蒋家的族徽,偏偏还被白军师抓了个正着,这……蒋家肯定没胆子这么做,难道是太子暗中指使的?他们和战王府的关系已经恶劣到这种程度,连宫中都敢直接下手了吗?
众人心里暗暗揣测着,冷汗越发密集,连原本引发众怒的楚若欣都顾及不上了。
千玥看着身边把她围起来的士兵,面上波澜不动,眼眸中却闪动着戾气,冷冷的、一字一顿的道:“王后这是打算杀人灭口了吗?”
这句话说得不可谓不狠,不但坐实了蒋家的罪名,更是把事情提到了杀人灭口的高度!蒋王后心里一跳,声音蓦然拔高:“本宫不过是想查清事实真相,什么杀人灭口,你休要信口雌黄!”
话虽说的强硬,心中却是一阵阵不安。
蒋家子嗣不丰,两个孙女都毁在千玥手中,换了谁都会心怀怨恨。她父亲蒋流的为人更称不上大度,一旦认定千玥是个阻拦,派人暗杀这种事,他绝对做得出来!蒋王后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更何况那箭矢内侧的族徽的的确确是蒋家的,而且非常精细,根本看不出是真是假……
难道真的是父亲所为?可他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留下这种马脚?可若说不是,那族徽……又有谁能伪造的那么逼真?
蒋王后越想越疑惑,暗暗咬牙,把心一横,不管是不是蒋流所为,她先毁了那箭,只要没有了证据,其他事情也就好办了!
想到这里,蒋王后强压下心里的慌乱,面色严肃道:“战王妃遇刺,本宫也很是愤怒,但本宫可以保证,此事与蒋家绝无半分关联!那支箭不过是别人栽赃嫁祸所用,把它交给本宫,本宫自会给你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着,她一挥手,便派人去白秋手中拿箭。
蒋王后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到底只是个深宫妇人,为人处事难免狭隘。她只顾着尽快把证据毁灭,让白秋和千玥无证可循,却没有想到她销毁证据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佐证,对蒋家同样不利。
再说了,千玥和白秋也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心思?
白秋当即冷笑道:“王后真把我们当傻子吗?这件事与你蒋家脱不了干系,把证据交到你手上,和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你休想掩盖真相!”
千玥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已经表达出了她的意思——你做梦!
蒋王后脸色发青,一掌按在轮椅把座上,怒声道:“本宫说与蒋家无关就是无关!你们也别不识好歹,把箭交出来,否则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话说得无比强硬,她已经顾不得还有其他人在,满脑子只想着尽快毁掉那证据。只要没有证据,白秋和千玥就是再厉害,也休想给蒋家定罪!
蒋王后这么坚定的认为着,一双眼睛隐隐透出凶意。
千玥被好几个士兵团团围住,神情却一派从容,看着脸色凶厉的蒋王后,嘴角缓缓勾勒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不客气,很好!”
几个字一落下,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刚才还被围住的千玥突然不见了踪影!
还没等那几个士兵反应她去了哪里,不远处却突然传来宫女的尖叫声,几人连忙一回头,却只见一道身影闪电般扑向蒋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就是一拳!
蒋王后“啊!”的一声凄厉惨叫,连人带轮椅的翻到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眼眶处一圈紫红拳印,远远看去活像一只熊猫,还是最丑的那种!
众人顿时瞠目结舌,一个个跟傻了似的,下巴掉了都忘了捡。
我的老天,他们不会是集体眼花了吧?!
这么多人眼皮底下,战王妃居然这么凶悍,冲上去就是一拳,把尊贵的王后娘娘给揍成了这个样子,这……这这……
无法形容了这是!
她疯了么,只有疯子才做得出这么不要命的事!
众人不由咽了口口水,看一眼被揍得晕头转向满眼金星的蒋王后,登时往后退,能退多远退多远。如果可以,他们甚至想钻到脚底地缝里去。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一个疯子啊,天知道她下一刻能做出什么事来……
白秋也是张了张嘴,足足愣了好几秒,方才苦笑一声,暗暗摇头。
别看千玥平日一副冷淡的样子,其实她的脾气并不比战无极好,否则也不会和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起冲突。她连凶名在外的王爷都敢下手,又怎么可能容忍蒋王后的威胁?
这一拳揍得实在是……
痛快啊!
看着那只“壮观”的熊猫眼,白秋强忍笑意,憋得都快内伤了!
千玥可没管那么多,看不顺眼就揍,她什么时候忍过别人的气?蒋王后敢扬言对她不客气,那她还客气什么?
可怜蒋王后满眼的金星,被这一拳揍得晕头转向,半晌没清醒过来。千玥才懒得管她什么感觉,直接拎起来,刀刃一抵,冷声道:“谁敢动,试试看!”
冰凉凉的刀刃抵在脖子上,蒋王后浑身一激灵,霎时间清醒了。那不远处原本正要冲过来的御林军也是脸色微变,急忙停下脚步,他们可不敢拿王后的命开玩笑。
御林军的小队长眼见事情不妙,连忙给下属递了个眼色。小兵点了点头,趁人不觉时悄悄溜了出去,去向天战王报信。
这样的动静瞒不过千玥的耳目,但她却没有阻拦,连白秋都没有。其他人的注意力又都在蒋王后身上,自然就没有察觉。
蒋王后僵硬着身体,只觉得脖颈处寒意彻骨,鸡皮疙瘩出了一身,忍不住大叫道:“楚千玥你疯了!你居然敢这样对我?”
不知是恐惧还是惊愕,连本宫的自称都忘了。
千玥看她一眼,神色居然无比平静,冷冷的说了两个字,“闭嘴。”
这样的两个字,冷得仿佛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甚至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听在人耳里,就像一股突然刮来的阴风,森然寒意直透心肺。
蒋王后打了个颤,无法自控的闭紧嘴巴,饶是心里恨意滔天,却怎么也不敢再叫嚣半句。
太可怕了……
虽然只有两个字,却无端端让人觉得,若不闭嘴,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千玥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就是当场杀了她都不会有压力!
有这样想法的不止蒋王后一个人,除了白秋习以为常之外,其他人几乎都忍不住颤了一颤,眼底涌出敬畏。偌大庭院中倏然死寂,只听见远方晨鸟鸣叫,遥远的仿佛另一个世界。
天渐渐亮了,熹光从东边升起,淡红浅紫的早霞美如梦幻,流云如线,缠绵在殷红的太阳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度日如年的众人终于听到了竹林外密集的脚步,唱喏之声仿佛利箭,撕开了这方死寂的空气——“陛下驾到!”
蒋王后面色一喜,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落了地,胆气似乎也回来了,恨恨的对千玥道:“楚千玥,本宫绝不会轻饶你!”
千玥冷笑一声,收起匕首站起来,脸色沉着如水。
蒋王后趴在地上,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旁边宫女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将她扶坐在轮椅上。
属于君王的黄金御驾出现在竹林路口,众人行礼,天战王走下轿来,脸色不太好看的道:“大清早的,你们在这闹什么?”
“陛下……”蒋王后挣开宫女,无比委屈的哽咽喊道。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千玥突然走了过去,闷头就便往天战王身前一跪!却一个字也不说。
众人一愣,天战王更是吓了一跳,千玥可从来没对他行过这种大礼啊,连忙问:“千玥,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寡人给你做主。”
站在一旁的荣禄海闻言,登时哭笑不得,陛下对这个儿媳妇也未免太紧张了,战王妃岂是会被欺负的人?
“陛下,千玥有事相求。”千玥紧紧抿唇,表情隐怒。
“什么事这么重要?你先起来,慢慢说。”天战王说着伸出手,竟是要亲自扶她起来。
蒋王后见状脸色微变,眼底涌出一抹深深的嫉恨。
她入宫为妃数十年,天战王都从来没有亲自搀扶过她,而那千玥不过是战无极还没过门的王妃,他却这么……
那个孽种就这么重要吗?连一个丫头片子都能沾他的光!
蒋王后越想越恨,修剪尖锐的指甲将掌心刺得血肉模糊,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千玥却拂开了天战王的手,脸色执拗道:“不,这件事事关千玥性命,陛下先答应我,我才起来。”
事关性命?
天战王更惊讶了,也不介意她态度强硬,微微皱眉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还牵扯性命这么严重?”
“有人要杀我,但是没成功,反被我抓到了马脚,我不求别的,只求陛下给我一个机会,我要自己把犯人揪出来,否则难消我心头恶气!”千玥直接说道,眉眼间怒气难忍。
“什么,有人要杀你?是谁这么大胆敢行刺王妃!”天战王又惊又怒,脸色顿时铁青。
“是谁还不知道,但我已经有了线索,请陛下给我口谕,我要自己调查。”千玥冷冰冰的道。
天战王眉头一皱,本来他的想法是把这件事交给刑部追查,但千玥这么说,摆明了就是要自己处理,这样做难免有些危险,他心里并不赞同。但转念一想,敢在宫中行刺王妃的人定然来头不小,刑部恐怕难以下手,反正有无极在,让千玥去查也不要紧。
想到儿子,天战王就放心了,他绝对相信战无极的本事,便开口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
“陛下,这不合规矩!王妃遇刺,理当由刑部彻查,战王妃不过一介女流,哪有本事查清楚这种事情?”一句话没说完,蒋王后便急急打断。事关蒋家,她当然不能让千玥来查。
天战王被她截口,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这才转头看去。看到蒋王后脸上分分明明的拳印,他愣了一下,又看了眼千玥,眼底浮出点点好笑,却半句都没问怎么回事。
他不问,跟在他身后的荣禄海及其他宫人更不敢问,一个个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蒋王后,全当她凄惨的“熊猫眼”不存在。
蒋王后自己更是心焦,满脑子都是怎么阻挠千玥的调查,连脸上火辣辣的疼痛都忽略了。
白秋冷冷道:“我们王妃有没有这个本事,还用不着别人操心,陛下都没觉得不妥,王后娘娘着什么急?”
“本宫只是担心……”
“那就请王后放心好了!区区一个刺客,王妃还没放在眼中,更何况还是在‘有迹可循’的情况下!”白秋打断她的话,“有迹可循”四个字咬得很重,分明意有所指。
蒋王后脸色微变,正要再说,天战王却不耐烦的道:“好了,有人针对千玥,她要查也无妨,查不出来也是她自己的事,你又何必再三阻拦,非要与她过不去?未免有*份了!”
蒋王后一双眼睛霍然瞪大,死死的盯着天战王,仿佛不相信他会说这种话。
她和她过不去?她什么时候和她过不去了!
分明是这个贱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更挖空心思的对付她蒋家,她为求自保有什么错?难道就因为楚千玥是那个孽种的女人,陛下就能睁着眼睛当瞎子,把她种种放肆行为全当看不见!反而说她失了身份?
蒋王后的心里充满了愤怒与恨意,身体一阵轻颤,气得说不出话来,连方才千玥挟持她的事都忘了算账。
不过就算她想算账,以天战王的偏心,肯定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不说都一样。
天战王根本不看蒋王后,转头对千玥道:“寡人答应你,你想怎么查都行。只一点,在没有证据确凿之前,不能闹出人命,明白了吗?”
千玥闻言,眼底暗芒一闪,这话的意思……莫非他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了?
点头,“多谢陛下。”
“一家人,不说谢不谢这种话。”天战王摆摆手,那语气不知比对蒋王后温柔了多少倍,接着道,“如果没别的事,寡人派人送你出宫。”
千玥也不拒绝,起身便走,剩下的事自有白秋处理。
至于她,要去给太子送上一份大礼!
……
与此同时,太子东宫。
战景文正在书房练字,表情看似沉稳,却隐隐藏着一股焦躁之意。不知道为何,他今早起来总觉得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但又找不到端倪,只好一边派人打探情况,一边炼字以求静心。
“殿下,殿下……不好了!出事了……”突然,焦急慌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跌跌撞撞。
战景文手一抖,一滴浓墨掉在宣纸上,迅速晕开,将本来已快写好的一副字彻底毁去。他看着那副字,眼底深处戾光一闪,却又生生压了下去,平静的将笔放在砚台边,抬起头来。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进屋内,不知是太过惊慌还是怎么的,跨过门框时还被绊了一下,脸色苍白,满头虚汗,甚至顾不上行礼,“太子殿下,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何事如此惊慌?慢慢说。”战景文平静的道,心中却不像表面这么冷静,一种不好的预感隐隐生起。
小厮抹了把冷汗,语速极快的道:“今天清晨,王后娘娘在凤殿中遇刺,蒙田大统领追着刺客一路进入御花园,却不料发现……发现了楚家大小姐的奸情!然后……”
他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来,极为详细,包括楚若欣是如何反咬一口,又是如何被千玥白秋当众戳破,最后被众人所指;还有千玥遇刺,挟持王后,到最后求得口谕,调查刺客一事等等,说得是口干舌燥。
今天早上的事儿太多了!发生的也太巧合太离谱,简直是一波三折,让人目不暇接。
等小厮把话说完,心里还有种看了场折子戏的感觉。
战景文却表情冷静,连听到楚若欣的下场都没有动容,但小厮一说到千玥遇刺一事,他却猛然从椅子上站起,脸色骤然难看,“你说什么?有人刺杀楚千玥,楚千玥没有追击,反而求了父王的口谕调查这件事?”
小厮一愣,暗暗不解,按理说楚若欣才是未来太子妃,太子不关心她也就罢了,怎么还关心起战王的女人了?那和他有什么关系?
口中却反应极快,“是啊,那刺客只射了一箭就跑了,战王妃也没有受伤……”
“蠢货!”
他的话还没说完,战景文猛地一声厉吼!手臂一扫,竟是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统统扫在地上,哐当哐当碎了一地。
小厮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浑身发抖,却不明白太子在骂谁。
“去查楚千玥的行踪,看她是不是出城了?要快!”战景文却没管他的疑惑,脸色难看的大吼。
小厮吓得半死,一句话不敢说,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战景文双手撑在书桌上,低着头,呼吸粗重,阴影里的一张脸扭曲狰狞,全然不复平日的温润儒雅。
好个睚眦必报的楚千玥,他才刚利用楚若欣算计了她一把,她不但当场翻了盘,更将计就计礼尚往来,如果他猜得没错,楚千玥现在恐怕已经出城,去筹备送他的大礼了!
战无极的女人,果然不是那么好算计的,楚若欣那个蠢货,居然被人当成踏板了,该死!
“砰!”
战景文越想越恼火,狠狠一拳砸在书桌上,整个桌子都跟着一颤。
过了一小会,那小厮回来了,“太子殿下,果然如您所言,战王妃已经出城了,看方向,似乎是朝城外的驻扎兵营里去了。”
说着满脸疑惑,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战王妃才刚刚遭遇过刺杀,这种时候不是该待在足够安全的皇宫里吗?她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居然大摇大摆的出城去了!太子殿下更是神奇,居然未卜先知,还没调查就知道战王妃是出城了……
难道这出个城,还有什么玄机吗?
小厮眼巴巴的看着太子,期望他能说点什么,解除他心里的疑惑。
但战景文却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听完小厮的话,他暗暗咬牙,果然如此!
楚千玥在这个时候出城,就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所谓的刺杀,不过是楚千玥自导自演的戏,目的就是为了留下那支箭!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战景文已经能够猜到,那支箭上肯定有对他,或者对蒋家不利的东西,否则蒋王后不会那么紧张,不顾他人眼光强行毁箭。
楚千玥这一局布得很简单,不过是栽赃嫁祸而已,更由于是临场发挥,留下了不少显而易见的破绽,所以战景文才能这么轻易看透。但光看透还不够,他得想办法破局,否则他和蒋家,今日非得栽在那女人手中不可!
说起破局,战景文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个假刺客,只要能抓到他,逼他承认一切都是楚千玥自己所为,那这一局便是不攻自破。但是,千玥自身并没有个人势力,能在宫中布局,背后肯定是战无极在支持,那刺客也十有*是他的人,战景文根本抓不到,这条路不通。
而千玥已经出了城,留下的时间不多,战景文根本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办法,即便看穿了千玥的设计,也只能让他心中更加憋屈而已。
他突然忍不住想,为什么这世上所有的好事都被战无极抢了去?父王的宠爱,无上的军权,忠诚的下属,顶尖的武功……还有,像楚千玥这样的女人!
而他呢?
要权没权,要军没军,要势没势,除了一个太子的名头,他还有什么?
战无极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跟他抢?为什么偏跟他过不去!
战景文面孔扭曲,眼神无比阴狠,脸颊上的肌肉剧烈抽搐了几下,方才缓缓平静下来。
或者说,这不是平静,而是恨入骨髓后的孤注一掷!
战无极再厉害,楚千玥再狡猾,不代表他就不能对付,更何况他也不是孤立无援的!
敢跟他作对的人,就都得死!
“传本殿旨意,让瑞王带人出城,拦截楚千玥!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阻止她回城,能阻多久便阻多久!”战景文冷声吩咐道。
小厮应了一声,匆匆往外跑,却没听到他低声喃喃的另外一句话——
“虽然没可能拦得住她,但拖延一段时间也够了……”
说完这句话,战景文直起身体,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着,长吐出一口气,然后走到书房的一堵墙前,也不知动了什么手脚,那堵看似普通的墙体忽然滑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战景文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墙体自动恢复了原状,人却是不见了。
洞口之下,是一段陡峭狭长的阶梯,战景文拿起放在墙头凹槽处的蜡烛点燃,快步走了下去,七拐八拐后才开始往上走,再出来时,竟是从一个伪装成石头的地方,眼前也不再是东宫奢华的景观。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院子,民居样式,仅一屋,一亭,一湖,却自然优雅,别有一番静谧。
空气中拂动着古朴悠扬的乐曲,似笛声,却比笛声沧桑沉重,似箫声,却比箫声悠扬婉转。意境安宁,饱满而圆润,不似中原的曲调,却分外动人心弦。即便是战景文这种满心焦灼的人,一走进这院子,听到这乐曲声,竟也逐渐平静下来,沿着碎石小路往湖边走,直到亭前,脸上竟升起了淡淡的笑容。
“每次听到阁下的埙曲,再多的心事也化成了烟灰,直让人恨不得归隐山林,悠闲一世才好。”战景文微笑着道,目光看向亭内面湖而立的修长男子,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敬畏。
湖风吹扬,乐曲停散,男子淡淡放下手,回过头来。
他的银发在日光下泛出光泽如泉,淡金眸色,肌肤越发白如清雪,仔细一看竟有几分透明的感觉。整个人仿佛立在阳光下的雪雕,绝美、冰寒、冷彻,没有半点人类该有的温度。
这样奇怪的外貌,这样孤冷的气质,赫然就是千玥在宫中见过的那个奇怪男子!
饶是战景文已经看了多次,但对于这男子怪异的外貌,也是难以平常心对待,见他走过来,不禁后退一步,不敢站在他身边。
男子仿佛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摩挲着手里一个圆柱形的乐器,冷淡直接的道:“为楚千玥而来?”
战景文点点头,也不觉得奇怪,别看这男子经常待在这小院不出门,但说起耳目手段,十个他捆在一起也比不上,知道他的来意也很正常。
战景文直接道:“我答应你的条件,只要你能除掉战无极,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帮我解决掉楚千玥带来的麻烦,我不能让蒋家就这么倒了!”
男子闻言没什么反应,依然摩挲着手里的乐器。
战景文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也多少了解他的性格,也不催促他,只是语速极快的道:“我知道你为人谨慎,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但我今日所说全部出自真心,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日后不得好死!楚千玥已经出城,我让战景瑞去阻拦,但也知道拖延不了多久,你若是相信我,还请拿出诚意,先帮我解决了那个该死的女人!”
最后几个字,战景文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可想而知把千玥恨到了什么地步。这也正应验了白秋所言,千玥这局一落,便和太子彻底结了仇,再也没有回旋的可能。
银发男子依然没有说话,那冷淡的表情,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在听。只是战景文说完后,亭子内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什么话也没说,上前来行了个礼。
战景文吓了一跳,他根本没发现这黑衣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怎么出现了,更加不明白银发男子叫出这人来做什么,不由疑惑看去。
“有他在,破局足矣。”
银发男子淡淡的说道,就那么几个字,却仿佛有种深入骨髓的傲然霸气,平平而出,衬得清雪般飘渺出尘的男子,瞬间多了几分人烟气息。
战景文一皱眉,打心眼里不相信,刚要再说,银发男子却已经转过身,分明便是不想再谈下去。战景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就这么一个人,如何破局?”
说话的人不是银发男子,而是那黑衣人,和他主子一样的寡言冰冷。仅仅四个字,却压得四周空气都为之一沉,寒意透声而出。
“以牙还牙!”
……
另一边,千玥却是刚到城郊,身后是战无极“借”给她的一千兵马,铠甲森然,长枪冷厉,还没靠近便有种骇然凶气,一路走来,吓得沿途百姓纷纷退让,表情惊恐。
看到这一幕,千玥总算知道战无极的赫赫凶名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了,除开他做事不懂圆滑,直来直往之外,恐怕还得有一半都是给在属下背黑锅——看他手下这些兵!成天板着个脸,瞪着个眼睛,面对普通人也不知道温和,还没开口就透出一股要拼命的气息,百姓们能不怕吗?能不议论吗?能不把这笔账算在他头上吗?日久天长,那黑锅岂不就越背越大了?
也幸亏战无极从不把浮名入心,倘若换一个人,恐怕单单是舆论压力就能把人压死了……
刚这么想着,千玥眼角一瞥,倏然把手一竖,勒马停步,唇边已隐隐露出了冷笑。
身后士兵训练有素,一看这手势,登时停下,队形整齐不乱。
前方大道上,站着二十来个人,为首者还是个熟人——楚千玥的前任未婚夫,瑞王!
他很明显是来拦路的,身后二十来名王府护卫一字排开,凶神恶煞,把道路堵得严严实实。不远处还有一些胆颤心惊的普通百姓,显然是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想过路又怕惹麻烦,踟蹰着不敢动。
战景瑞和太子的关系,上一次白秋已经和千玥细说过了。
战景瑞是当今二皇子,虽不是皇后所生,却是从小在皇后宫中长大,和太子关系亲密,自然也就成了太子党。但和太子不同,战景瑞这人是个彻彻底底的纨绔,没什么野心头脑,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饮酒作乐玩女人,还没到正式娶妻,后院里却已经养了上百个美人,比他爹的后宫还壮观。
千玥知道这件事后,第一反应就是感激楚秋珊!
如果不是她陷害楚千玥,恐怕楚千玥已经嫁给了战景瑞。和一百多个女人共侍一夫,那场景想想就让人后背发毛!
而这件事,大概也是楚秋珊这辈子唯一做过的好事了。只不过若让她知道千玥为了这件事而感谢她,说不定会被气得吐血三升,死不瞑目……
时至今日,“楚千玥”已死,楚秋珊身败名裂,楚若欣神智失常,她们欠下的债已经还了。
剩下的,也只有一个战景瑞了……
千玥眯了眯眼,径直拍马过去,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这个“曾经”的未婚夫,眉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冷然道:“让开!”
战景瑞也在看她。
上一次见到千玥,还是她刚穿越没多久,大街上不愉快的会面。她当众甩了他四个耳光,他却连报复都做不到,不止是因为楚老爷子的庇护,更因为千玥当时的表现,给他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一直到现在,他还会偶尔做噩梦,梦见这个女人当时的模样,生生吓出一身冷汗来。
也不知是恐惧还是觉得没面子,战景瑞这段时间很少出门,但这并不妨碍有关千玥的消息一点一点传入他的耳中。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阴暗的偷窥者,心中抗拒,却又不受控制,悄悄注意着她的事情。看着她一步步站起来,像逐渐褪去尘埃的珍珠,骄傲的展露一身光彩。然后转身,走向那个让他敬畏、让他害怕、让他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重新成为王妃,从此与过去一刀两断。
那一刻,战景瑞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忍不住反复的去想,如果当初他没有写下那封休书,如今这个光芒渐露的女子,是不是就是他的了?
越是想,便越是心中郁结;越是郁结,便越是忍不住想……
一个恶性循环。
直到现在,再看到千玥,高头马背上的年轻少女,依然眉眼冷彻,气质傲然,却是格外的陌生。看着她的脸,完全想象不出就在一个月前,她还是他未过门的妻子,结果却被他休弃如敝履……
被一个曾经鄙夷轻贱的人高高在上的俯看,那是什么心情?
战景瑞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心里突然冒出了一股怒火,咬了咬牙,他怒声道:“楚千玥,今天有本王在,你休想从这路上过去!”
千玥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实在弄不懂他到底哪来的底气敢说这种话?难道他以为仗着王爷的身份,她就不敢动他了吗?
脑子果然是被水泡过,到现在还没拧干吧?
千玥也猜得到大概是太子让他来的,懒得与他多说,眉眼中倏然浮出一抹戾气,“再不让开,我就让这一千士兵从你尸体上踏过去!”
战景瑞心底一寒,曾被千玥当众连甩了四个耳光的脸好似又疼了起来,疼得他心中邪火大冒,却怎么也不敢发作。腮帮处青筋暴跳,死死瞪着千玥,仿佛这样做就可以表现出他威武不屈的英雄气概。
他是“威武不屈”了,但他身后那些人,却是吓得“屁滚尿流”!
本来瑞王带他们出门,并没有告诉他们要做什么,他们也只以为和平日一样,出去显显威风,反正仗着王爷的名头也没人敢和他们动手。谁知现在一看,他们要做的居然是拦截战王妃?
我的老天啊,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战王妃是什么人物?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战王他媳妇儿!这也是他们能拦的?没看见后头那一群士兵,凶神恶煞的仿佛要吃了他们吗!
这些人个个欲哭无泪,甚至忍不住想去扯战景瑞的袖子,让他干脆让路算了,犯不着跟自己的命过不去。却不料平日欺软怕硬成习惯的瑞王,此刻却不知钻了什么牛角尖,愣是站着不动,仿佛当真要和战王妃硬碰硬一场!
可问题是……人家有一千兵马,个个如狼似虎凶神恶煞;他们这边算上王爷自己也不过二十几个人,还都是享惯了清福的,这是算哪门子的硬碰硬?
这是拿鸡蛋撞石头吧!
这些人急的抓耳挠腮,又畏于千玥就在身前,不敢明着说什么。他们平日没少跟着战景瑞享福,这个时候更不敢丢下他自己跑,只好顶着那一片凶神恶煞的眼神,胆颤心惊的站着。
“不让也行,你还欠‘我’一条命,今日正好收回来。”
千玥见他久久不动,也没那么好的耐心陪他浪费,眉峰一挑,眼底倏然露出刀锋般寒彻的杀意!直接抬起手,在那二十几人惊恐万分的眼神中,狠狠往下一压!
“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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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猜出银发男子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