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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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正浓，朱红石门紧闭，若有若无的馥郁药香隐约飘至。此处是青山剑派禁地，纤尘不染，又因灵气丰源，夜间雾气弥漫，仿若人间仙境，也是师尊闭关修炼所在，任何人不得靠近。

    但此时，青山剑派掌门与四大长老齐齐立于门外。

    掌门何求注视着石门，似乎真的在认真请教，“师尊，徒儿已入剑圣级，却无论如何不能更进一步，妄求师尊教诲，如何方能达到师尊境界？”

    石门内轻缓而有力的声音传来，“修行全在个人，不可急进，既入剑圣境界，为师再无什么可教的。”

    “不，师尊，”四大长老之一的莫盈冷笑道，“徒儿知道有种心法能短时内大幅提升自身修为，就是不知师尊愿否助徒儿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石门突然无声地打开，一名身穿靛青衣衫的青年男子悄然出现在入口。

    门外五人陡然见他，下意识向后退开半步，飞速祭出手中兵器。

    青衣男子望向他们，露出无奈神色，“何必？难道你们忘了自己做过什么？”

    何求脸上一阵青白，小心翼翼地收起兵器。这个男人中了他们专门准备的剧毒，真气与脉门俱已被封，成不了气候，不论过往他的名号多么如雷贯耳，此时此刻只能任人宰割，根本不用再忌讳他。只是长久以来，习惯了世人一旦提及第一剑神、修为已臻化境、功力深不可测就会与他关联，一时之间做出了潜意识动作而已。

    气氛有些沉闷。莫盈舔了舔唇，目光贪婪，懒得再做虚与委蛇的表面功夫，彻底露出无魇的神情，“既然如此，请恕徒儿不肖。再者，能者为师，当倾囊相授，徒儿们也没什么错！”

    是的，他们没有错。他们早已进入剑圣级，却迟迟不再进阶，数百个年头悄然逝去，他们从中年步入迟暮，风烛残年之态尽显，而剑神级那扇大门始终紧闭，他们再也等不及了。眼前这名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却是他们这群老态龙钟之人的师父，更是无数人口中的师尊，谁能想象得出？

    想到鲜明对比，几人心中愈发不甘，眼中流露出近乎疯狂的嫉妒与怒火。他们迅速站成五芒阵型，将青衣男子围在五芒星中。随着喃喃咒语流出，几人掌心间纷纷凝聚起一道无形而细小的气流，彼此交错编织成网，汇入阵型上空，形成一道巨大气流漩涡，乌云蔽月，暗流涌动，飓风大作，漩涡裹挟着青衣男子，在气流中沉沉浮浮。阵型内狂风呼啸，几人衣料猎猎作响，而阵型的一丈之外，草木花卉纹丝不动。

    师尊面色泰然，任由一身真气倾泻而出，顺着气流混合而成的通道尽数注入五人体内。

    看着五人脸上急切而贪婪的表情，师尊再超然，眼眸中仍不可遏制地闪过一丝失望。他一生收徒不多，满意的徒弟更是少而又少，眼前这五人无一不是他得意弟子，俱是天资极佳之人。乾坤大陆修仙门派林立，修仙弟子数之不尽，但登上巅峰之人却屈指可数，不说剑神级别，剑圣级整个大陆也不过区区十数人，而他的五名弟子，却早早地进入剑圣级。

    只是随后进阶缓慢，勘破境界困难。不知何时起，便有人认为是他的错，恶意揣测他藏技自珍，不肯相授，更有心思阴谋甚者，认为他是担忧大家全都步入剑神级别，威胁他第一剑神的地位。

    苏昊苦涩一笑。人心一旦变化，纵是神佛，亦无可奈何。

    清脆的碎裂声隔空传来，不用看也知道来自哪里。那是他亲手打造的武器玄冰剑，剑与主人一同进阶，可以说是修真之人的左臂右膀，彼此两不相离，能跟上剑神步伐的武器当然也是神剑。人可以从剑神跌落回普通人，但剑不能，已经进阶到能与剑神同步的玄冰剑，在剑神一点点陨落后，玄冰剑只能自主地碎裂，然后灰飞烟灭。

    苏昊来不及心痛，就听见何求惊喜交加的声音传来，“成功了！”

    何求深深呼吸，口中低吟咒术，封住体内涌动的巨大真气，心内惊喜不定。没想到如此轻松，原本以为，即便师尊中毒，也一定会反抗，不会任由他们掠夺。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将这份真气化为己有，但是不行，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他脸上荡漾着餍足的笑容，轻唤道，“师尊……”

    苏昊脸色苍白，呼吸粗重，此时的他体内不留一丝真气，不再是登峰造极的剑神，而是彻底沦为普通人，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至少普通人经脉不会被封，也不会朝不保夕。

    “多谢师尊相助，弟子此生感激不尽。”何求施施然说道，“弟子身为掌门，每日处理大小事宜，如若师尊愿意，弟子可以为师尊在门内安排轻松的杂役工作。”

    堂堂一代师尊，大陆唯一剑神级，受万人敬仰，创立乾坤大陆最大修真门派，徒子徒孙遍布天下，此时居然要做杂役。

    “不必了，为师想出去走走。”苏昊仿佛没有意识到何求话中的侮辱意味。

    “可是……”何求欲言又止。

    苏昊苦笑，他明白这些人不会轻易放他离开，“今日事已至此，你我师徒情分已尽，往后我再也不是你们的师父。你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以后自求多福吧。”

    何求几人对视一眼。他能自己切断师徒情分最好不过，而他口中所说的这条路，让几人脸上露出一分痛苦的神色。

    修真之人最忌讳夺取他人真气，若真走出这一步，与不择手段的妖魔又有何异？

    “不用你管！”莫盈恼羞成怒，阴测测地说，“反正这事不会有人知道，你也没机会泄露出去。”

    他们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仰仗的是无人知晓，师尊身中之毒，最多能活三日，无药可解，这件事将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见他们如此执迷不悟，苏昊遗憾地摇了摇头。

    半晌无人言语，何求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想去哪里？”

    “回家。”苏昊看了一眼几人，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

    “师……青彦！”何求喊。师尊号青彦真人，何求原本想叫师尊俗家姓名，奈何太过久远，记不得了，“我找人送你一程吧。”

    如今他沦为普通人，这样走下山去不知要耗费多久，不论是死在半途，还是活着走出山，青山剑派总部莫名其妙多出个人来，外界不知要如何传言，说不定会被有心人利用。何求不能让这种事发生，青山剑派乃天下最大名门正派，清誉尤为重要。

    而且，要明确知道他去了哪里，自己才能放下心来。

    苏昊愣了一刹，点了点头，“也好。”

    一名弟子被叫了过来。

    何求说，“这名小兄弟误闯我派禁地，你送他出山吧，不要惊动其他人。”

    师尊剑神之名成名年限已久，随后潜心修炼，神龙见首不见尾，见过他的人寥寥可数。年轻一代更是无人见过真身，从小听着他的传说长大，在脑海中师尊即便不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也定该老道持重。何求一点也不担心师尊的身份和自己所做的事情暴露，因为没人会相信这名半点修为也无的年轻人就是剑神。

    看着师尊和那名弟子的身影化为一道霞光消失在空中，何求这才转身，疲惫地说道，“闭关吧，吸收了这么多真气，我们需要一段时日修炼了。”

    “掌门师兄，你说我们能不能一次冲至高阶？”得到肖想已久的东西，莫盈早在跃跃欲试了。

    他们师兄弟五人，此时已是剑圣初阶。青山剑派炼气为主，共有五境界，为剑生、剑师、剑相、剑圣、剑神，除了剑神境界，每一境界又分为初阶、中阶、高阶；修真境界越高修炼越不容易，大多数修真弟子终其一生也只是停留在剑师境界，再也无法突破；至于剑相，那算是高手了，而剑相高阶则是高手中的高手。至于剑圣境界的弟子，更是少得可怜，剑圣三阶，乾坤大陆总共只有十二人，而剑神境界，至今只有师尊一人。

    从剑生低阶进阶至剑师高阶，有天赋之人可能只需要数十年就能达到，而到了更高境界再想进阶，则无比艰难，莫盈提出的从初阶进阶二段，进入剑圣高阶，根本是匪夷所思。

    另外一位长老莫虚冷不丁道，“恐怕不止。”

    何求一呆，“什么意思？”

    “我刚刚暗自催动真气，十分充沛，恐怕足够我们……”莫虚忽然止住话，似乎在思考正确措辞。

    莫盈却听出了话里的意思，“难道你是说……”

    莫虚点了点头。

    “不会吧？”莫盈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他一人功力还能让我们全部突破剑圣境界不成？我们可是有五个人啊！”

    何求催动真气，闭上眼酝酿片刻后睁开，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狂喜，“哈哈哈！莫虚师弟说的不错，这次世上怕是要多出五位剑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