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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悠接过茶具,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依次摆放好,然后用热水慢慢的清洗消毒。待茶具冷却后,玉手便宛如蝴蝶般飞舞起来。
“好神奇喔。”楚鸢惊呼出声。
楚鸯双眼不眨的盯着桌面,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怎么会,这哪里是简单的品茗,简直便是一门艺术啊。她只是一个农女,却为何会如此多的技艺,单这一手绝佳的茶艺,便可在洛宁城的贵女中独占鳌头。她抬头,望向曲悠的眼底闪过疑惑。
“皇嫂,不知这茶百戏可有什么技巧?”
曲悠不受打扰,一边分茶,一边头也不抬的回道:“茶百戏又称分茶、水丹青、汤茶、茶戏等等,是一种能使茶汤纹脉形成物象的古茶艺。先须搅动茶膏,渐加击拂,手轻筅重,指绕腕旋,上下透彻,如酵蘖之起面。疏星皎月,粲然而生……”
楚鸢看的跃跃欲试,在茶汤被几经搅拌,点成月中嫦娥后,她便双手捂嘴,心里越发感到神奇。她悄悄的挪了挪椅子,玉手从桌下穿过,慢慢地缠上了曲悠的胳膊:“皇嫂,教教我好嘛?”
楚鸯也想学,可是看到楚鸢张口,她便轻轻一笑,把将要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曲悠没搭话,她低头认真的清洗着茶具。
“皇嫂,我——”
曲悠把茶具交给幻珊,缓缓的撩起眼帘,“你是认真的?”
楚鸢点头如蒜,“认真的。”
曲悠沉思了片刻,挥手叫来灵佑,让她去内室里把早前儿做的几套茶具取来,送给两位公主。
“皇嫂,您可真有先见之明,知道我们要学把茶具都做好了。”楚鸢美滋滋的抬脸。
楚鸯端着杯,双眼直勾勾的望着里面的茶汤。这是,嫦娥奔月——怎么会如此的形象,这门手艺没有个十年八年,绝对下不来。
“我哪里有什么先见之明,那套茶具是给燕王准备的,只不过,他还未来的及取走,这才便宜了你。”曲悠边笑边用手点了点楚鸢的额头。她就感觉楚鸢跟小妹妹一样,虽然性格有些骄纵,可是心眼却不坏。不像楚鸯……想着,她抬头看了过去,“芳华公主也要学嘛?”
楚鸯放下茶盏,嘴角漾起淡淡的微笑。她点点头,“多谢皇嫂。”
曲悠一窒,想要咀嚼的话,顿时被噎了回去。她尴尬的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灵佑把茶具分别交给了流萤和那个叫似儿的丫头,由她们亲自检查过,才正式交由到公主的手里。
看着她们把茶具拆开,逐一检查的样子,曲悠不由的拧了拧眉,什么意思,是害怕她会在茶具上下毒。想着,她脸上的笑容立时浅淡了几分。
“皇嫂,您别误会,这是宫中的规矩。”看到曲悠冷脸,楚鸢顿时急了起来。
楚鸯一愣,连忙把头转向曲悠,“皇嫂见谅。”
曲悠点点头,笑容已不向刚才那般明艳了。
楚鸢急的都要哭了,她第一次屏弃前嫌的拉了拉楚鸯的衣角,“皇姐……”
楚鸯一叹,转头看向似儿,“够了,把茶具拿过来。”
似儿一怔,“公主,这……”
“本宫说够了,拿过来吧。”
“可是,……”似儿还想说。
“放肆。”楚鸢柳眉一竖,凤眼中闪过一道狠光,“这里是睿王府,难道王妃还会下毒不成。”
似儿一抖,双眼不由的看向楚鸯。
“把茶具拿过来,你与流萤退下吧。”楚鸯挥挥手。
“是,奴婢告退。”
二人接过茶具,学着曲悠的样子摆放好,然后便眼巴巴的看向她。
“皇嫂,我们可以开始了。”楚鸢好学生的率先发问,“这茶叶应该怎样沏啊?”
曲悠拎过开水,把茶具依次的消了消毒,然后,正式开始教授——
师傅认真的教,学生静静的听。几个人在屋内废寝忘食的研究着,终于,在太阳落山前,完成了一幅松鹤延年图。
“啊,太好了,我学会了……”楚鸢兴奋的直叫。
楚鸯的表情极为淡定,她没管楚鸢的吼叫,依然在茶汤上分分点点,直到完成最后一笔,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起身,冲着曲悠的方向盈盈下拜,“师傅在上,徒儿楚鸯拜见。”
楚鸢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她连忙起身,跟在楚鸯身后拜了下去,“徒儿楚鸢,见过师傅大人。”
曲悠眨眨眼,怎么看,怎么感觉不真实。让公主拜她为师,怎么就好像做梦一样。她抬手扶起二人,刚要开口拒绝,便见楚钰推门走了进来。
“想要拜师,总要拿出诚意来。”楚钰走过去,搂住曲悠的纤腰。
楚鸢嘟嘟嘴,借着流萤的手站起来,“九哥你说,怎样才肯收下我?”
楚钰没搭话,他双眼慢慢地转向楚鸯,“古来拜师礼,必当三拜九叩方成事。如今,你们姐妹二人仅凭这区区一福,便想把你九嫂的这手茶艺学去——”
余下的话,楚钰没有多说,可是聪明如楚鸯却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她扭头看向身后的似儿,“去准备茶水,本宫要拜师。”
似儿看了一眼楚钰,转身时眼底闪过一丝焦急。她不住的给楚鸯使着眼色,可楚鸯却偏偏像铁了心一般,任由她如何提醒,依然无动于衷。
“流萤,快……给本公主准备茶盏。”楚鸢仿佛受到了启发般,一把推向流萤。
流萤反应很快,几乎在楚鸢手碰到她的时候,就已经如剑一般的冲了出去。再次回来时,手中已经端了一杯滚烫的茶。
“公主,茶。”
楚鸢接过茶,冲着楚鸯挑衅的一笑。然后,老老实实的跪在了曲悠的脚下,“师傅在上,徒儿楚鸢拜见。”
楚鸯抿着唇,看着跪在地上的楚鸢,双手渐渐的攥了起来。她用力的一挥手,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似儿的脸上。
“贱婢,擅做主张,勿了本宫的要事。”
似儿双腿一软,捂着脸跪在了楚鸯的脚下。她忍着泪,一下下的磕着头,“公主饶命,奴婢在也不敢了。”
屋内,一片寂静。楚钰和楚鸢仿佛见惯了一般,只是勾唇冷笑。而曲悠主仆几人的眼里,却浮现了同情。
见楚鸯没吭声,似儿双腿一挪,把身子转向了曲悠。
“王妃,似儿求您,求您看在公主的这片赤诚之心上,收她为徒吧。”说完,‘嘭嘭嘭’的磕了起来。
气氛一时尴尬了起来,楚钰冷笑一下,抬腿就朝似儿踢了过去。
“别……”曲悠伸手拦住。
看到曲悠心软,楚鸢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她缓缓的蹲下身,伸手勾起了似儿的下颌,“你们主仆玩的好啊,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演技如此之好,没有去吉祥班真是可惜了。”
似儿咬着唇,泪珠就在眼眶里打转,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一般,显得楚楚可怜。
“你这副样子给谁看,是想勾引睿王,还是想勾引庆阳世子……”楚鸢一边说,一边把头转向刚进门的沈宴。
沈宴一愣,随后‘哇哇’大叫,“你们吵架,干嘛带上我。”
看着门口连蹦带跳,大声抗议的沈宴。曲悠不由的‘扑哧’一笑,这来的可真是时候,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似儿疯狂的摇头,“奴婢没有,奴婢不敢。”
“够了……”楚鸯大喊,“小十七,你别忘了,这打狗也要看主人。”
楚鸢把似儿的脸甩向一边,起身用锦帕擦了擦手。
“皇姐不说,我到忘了,您还在这里呢?”说完,挑衅的扬起头。
沈宴绕过似儿,慢慢的挪到楚钰的身边。
“九哥,这是唱的哪段戏?”
“拜师大戏。”
拜师,拜谁?难道……是九嫂!沈宴双眼环视一圈,最后定格在曲悠的脸上。
“九嫂,她们是要拜你为师?”
曲悠点点头,无声的一笑。
“学,学什么?”
“学茶艺、茶道。”
沈宴撇撇嘴,对于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似乎有些瞧不上。他把头转向楚鸢,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哎呦,拜师啊!”
楚鸢梗起脖子,眼睛瞪的像个铜铃,“就拜师,怎么样,你管我?”凶巴巴的语气,完全没有刚才对曲悠的那股子温柔劲。
“与我无关。”沈宴耸耸肩,忽然话锋一转,“不过,你这堂堂一国公主,却学那沏茶伺候人的活,真是给皇家丢尽了脸。”一句话,得罪了一票的人。
沈宴话音刚落,曲悠的脸立马就黑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手上暗暗使劲,狠狠的拧了楚钰一把。
“沈宴——”楚钰冷喝。
沈宴一抖,待转头看见曲悠的脸色,这才反应过来。他笑嘻嘻的上前,抬手就朝脸颊扇了过去,“九嫂别生气,是我不会说话。”
嗯,是你不会说话。曲悠点点头,转身不在搭理他。
沈宴尴尬一笑,蹭到楚钰旁边坐了下来。
地上,似儿老实的跪着,那泪眼朦胧的样子,看的曲悠心中一软。算了,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哪怕把她们都收下,这茶艺之道也不是一天便可以学成的。
“起来吧……”
曲悠这一开口,彻底弄愣了屋内的众人。楚鸢恨铁不成钢的一跺脚,而楚鸯的则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公主。”似儿抹把泪,快速的站了起来。
楚鸯接过茶盏,双膝慢慢的跪在蒲团上,“师傅在上,请收受儿楚鸯一拜。”神情肃穆而庄重,生生压过了楚鸢。
哎呦,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沈宴身子往前一探,感兴趣的摸了摸下巴。
楚鸢不甘落后,她跺跺脚,接过流萤手里的茶盏,再次跪了下去,“师傅在上,请受徒儿楚鸢一拜。”
曲悠接过茶盏,一边吹气,一边缓缓地小酌了一口。她转手放下茶杯,从荷包里掏出两枚红色的玉佩,分别交到了二人的手里。
“这是拜师礼,收下吧。”
二人接过玉佩,冲曲悠再次叩拜后,方才在丫头的搀扶下起了身。
这是,血玉——刚才没仔细看,如今这样一看,把楚鸢姐妹彻底惊在了原地。
“多谢师傅。”楚鸯盈盈下拜。
“多谢师傅。”楚鸢一咧嘴,手拿玉佩笑得十分的讨喜。她刚想把玉佩放进荷包,便被沈宴拦了下来。
“哎,等会,等会儿。”沈宴一把抓住楚鸢的手腕。
楚鸢柳眉一竖,小手‘啪’的打向他的手背,“放手,死淫贼……”
沈宴被打的愣住,他转头看向楚鸢,那不可思议的样子,仿佛受到了多大的侮辱。
楚鸢没给他反应的机会,手下一个巧劲,玉佩便被放进了包里。她用手拍了拍荷包,扬眉挑衅的一笑。
“九嫂……”沈宴转头大喊。
曲悠吓了一跳,茶还没来得及下咽,便猛的喷了出去。她一边咳,一边用手指向沈宴,“你要死啊,鬼叫鬼叫的。”
楚钰垂眸,幽暗的眼底闪过冷光,他抬手一个茶杯掷了过去,精准的打在了沈宴的穴位上。
“九哥——”沈宴气的哇哇大叫。
“沈家小哥,你还是听本公主的吧,这少说话,对你还是有好处的。”说完,楚鸢捂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沈宴被楚钰以极不美观的姿势钉在了地上,他那委屈的小模样彻底娱乐了众人。
“时间不早了,散了吧。”说完,楚钰便端起了茶杯。
楚鸢嘟嘟嘴,不甘愿的一拜,“皇兄,皇嫂,鸢儿告退。”话落,转身带着流萤走出了房间。
“皇兄、皇嫂,鸯儿告退。”楚鸯走人。
闹了一天,曲悠也累了,她抬手伸了个懒腰,随后起身朝主卧走去。
“九哥,我,还有我呢。”
楚钰刚想跟进去,沈宴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他转头,勾唇清冷的一笑,“四个时辰后,穴道自动可解。表弟,我们大婚上见。”
沈宴愣住,待反应过来后,屋内除了灵佑已经再无其他人。
“丫头,把穴位给爷解开。”
灵佑摇头,“回禀世子爷,奴婢不会武功。”
不会,你逗爷笑呢啊。
“臭丫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把穴道给爷解开,你会武功的事,爷一定替你保密。”
灵佑的眼底闪过冷光,她双手环胸,围着沈宴上下扫视了一眼,“世子爷,尽管去说,奴婢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说完,凑近沈宴耳边,小声的低囔,“您说,我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说我会武功,谁信啊——”
“你——”沈宴气结。
“奴婢劝您还是省点力气,要知道……现在距离王爷大婚,可还有四个时辰呢!”灵佑说完,挑衅的瞥了他一眼,而后转身进了主卧。
臭丫头,臭丫头别让爷逮到你,不然爷非得揭穿你的伪装不可。沈宴站在原地,一边磨牙,一边死死的盯着沙漏。
把楚鸢姐妹送走后,曲悠便好像解放了一般,她换好衣服,简单的梳洗了一番,刚想出门去用饭,便碰到了迎面而来的楚钰。
“怎么样,累了吧?”楚钰问。
“还好,去用饭吧。”
楚钰点头,手臂自然的环上了她的纤腰。二人并肩朝内堂走去,没走多远,就碰上了前来添妆的曲家女眷。
“奶奶,大伯母,二伯母,娘……你们这是?”曲悠疑惑的歪头。
“王爷——”女眷们向楚钰见礼。
楚钰朝众人点了点头,他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把空间留给了曲家人。
“小悠啊,明儿便是你的大婚之日,可奶奶却还没有给你添妆,奶奶这心里过意不去啊。好容易等公主走了,所以……这就拉着你伯母她们过来了。”十五年了,曲家这唯一的女孩终于要出嫁了。说实话,她不舍得啊……韩氏拉过曲悠的手,浑浊的眼里涌出了点点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