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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中无日月,转眼已过去月余,张正则沉溺在武学之中不能自拔。
白前辈武学造诣极深,早就看出张正则修炼的元气绝世罕见,便也不传授元气修炼心法,而是传授了百家术法。
“昔年,我偷师百家,江湖之中但凡有名号的门派,其压轴绝学皆被我所得,多数已尽数传给你,再有少部分则是阴寒的术法,不适合你那纯阳元气,与你而言,习之无用,我回头便把它们的心诀传你,有朝一日,你若是能用上最好不过,再不济也能传承后世。”
张正则行礼道:“谢过白前辈教诲,晚辈感激不尽。”
“诶!你不用感激,说好了,我们这只是一桩买卖。”白前辈站起身来,而后摆开架势,道:“今日传你最后一门术法,红莲业火掌,此为红莲观之绝学,乃是纯阳之术,昔年红莲观的开山祖师只一掌便焚尽东海之水,不过此法需超脱境才能勉强用得,你的攻击虽然只有明悟境三品,但是体内元力之充沛,却已和超脱境无异,反而是你那至阳纯刚的元力与此术相辅相成。”
说罢,就见他身形一动,双掌在虚空中来回推演,口中漫声吟道:
“无形无象,忘其有己;
世焚青莲,化形入虚;
三清成玉,太乙莲心;
九天息壤,叶作青萍……’”
张正则看在眼中,又像往常一样,只觉丹田之内,有一团真气化作人形,随着白前辈身形而动,一招一式,行云流水。
乾坤大挪移,第一式,日月同辉。
可以直接看破武学术法之玄奥,将他人所学,化作己用。
过了大半个时辰,白前辈一套红莲业火掌打完,他的脸色白了几分,“看完后感觉怎样?”
张正则抱拳道:“晚辈以熟记在心。”
白前辈点了点头,“你练一遍我看看。”
张正则从善如流,当即身形游离,手划太虚,招招式式竟是最为正宗的红莲业火掌,仿佛已经苦练几十载。
饶是白前辈早已猜到是这个结果,心中仍然是大吃一惊,此法苦修数十载方可入门,往后再要精进,却凭悟性,他如今对此掌也不过是略有小成。
他又想到这一个月以来,张正则每习一门术法,皆是一学便会,一点即透,一招一式打出来皆是炉火纯青,而所需不过片刻之间。
白前辈心下暗道:“此子怎会如此恐怖!漫说我生平闻所未闻,就算翻遍古籍也不曾记载如此神异之事!”
初时,他怀疑张正则本就会这些术法,便有意试探过一次,他把那一套大乘千碑手拆了数百招,然后全部打乱,成了一套他自己都记不住顺序的招法,没想到张正则依旧是依样画葫芦使了出来。
他当场惊为天人,从那而后,再无怀疑。
白前辈感叹了一声,“你的悟性之高,只怕空前绝后,老夫毕生所学,已尽数传你,许多术法老夫也不过是略得要领,尚属粗浅入门,而你却甫一习得,就颇有宗师之风,委实不可思议,不过……”
他话锋一转,“你切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现在虽然面对超脱境也可立于不败之地,却也万万不可高调行事,需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人生一世,有时吃了大亏,就再也没有回头路,要步步谨慎吶!”
白前辈虽然没表示出过多的情绪,但这一番叮咛嘱咐,张正则听出了关怀之意。
“白前辈费心了,晚辈万万不会持才傲物。”
白前辈点了点头,忽然脸色一白,身体上下泛起一片片紫青色。
张正则知道,他这是犯病了,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白前辈也与他说过,昔年他被白家暗算时,虽然逃了出来,但却被人打出了道伤,此伤极为阴毒,每日定要吸食活人血方能活命,否则那寒气便要侵蚀五脏六腑,将会直接凝结血脉,最后活活被冻死。
那股寒气缠在神识上,不可用元气强行驱走,不然一着不慎心神俱毁。
当初白玉堂把张正则丢来天字一号牢,打的就是让他变成一道干尸的主意。
谁想到白前辈有自己的坚持,他说,若是自己的身体完全被那寒气支配,那便是成了魔,每个人都有欲望,他的欲望是吸食活人血,而一个人若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那又与邪魔何异?与牲畜何异?
他有意与那寒气相抗衡,每到病发时,便苦苦忍受,不到命悬一线之时,万万不吸食活人血。
经过这三十年抗争,从当初的每日病发一次,到了如今七日病发一次,可是自从张正则进了天字号地牢的一号牢房,他这一个月来竟然都未发病。
眼看白前辈躺地上已经渐渐变得僵硬,手脚却还兀自抽搐着。张正则有心想救,却束手无策,他藏宝阁内的丹药能治内外伤,却没有能治道伤的药,或许日后完成苛刻的任务条件会有那种灵药,可是眼下却万万没有的。
他想了又想,“白前辈,不如您吸我一些血,别叫我变成干尸,留我一口气就可以了。”
白前辈摇了摇头,“你快……快打我一掌。”
张正则大惊,只道白前辈是要求死,可是这一个多月以来,白前辈待他不薄,不论是传艺授业,或是殷殷嘱咐为人之道,皆如良师益友。
如今却要他狠下心,亲自杀了白前辈,又如何忍心下那狠手?
周围牢房众人此时更是心急如焚。
“大哥,你就吞一些这小兄弟的血先缓缓吧!万万不能寻死啊!”
“元中兄说的没错,大哥日后若是还想报仇,应当活下去才是!”
白前辈脸部已经由白转青,嘴唇亦有些动不得,微微嗫嚅道:“我……不是让你……打……打死老夫,是说让你……你的元气……打入我的……体内……”
张正则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的真气乃是至阳,或许可以把他体内寒气压下去。
不再多想,他当即两手握住白前辈的命脉,那九阳真气便如涓涓细流在白前辈的十二经脉流动,足足运转了七个小周天,白前辈铁青面色这才缓和下来。
“好险!你这纯阳的元气果然能把那寒气压制住!”白前辈深呼一口气,忖度半晌,又道:“平日里每隔六七天就会发病一次,这次一个月没发病,老夫还当那道伤不治而愈,现在想来,是老夫上次试探你道行境界时,你的元气打入老夫体内,把那寒气压住了。”
张正则大喜道:“既然这样,我不如再往您体内打入一些元气,多储着些,日后有备无患。”
白前辈却又摇头轻笑道:“你这学武天赋极高,没想到居然还能说出这外行话,那元气生于骨肉,长于血脉,乃是以人之本体为根,你一股脑灌入我体内,不是元气消散,就是老夫要爆体而亡。你呀!是块璞玉,不过还要雕琢一二。”
张正则顿时尴尬的讪笑着,心中暗道:“我又不练元气,我练的是真气,谁晓得还有这等名堂。”
这一夜,张正则睡意朦胧,隐约听见地牢外传来一阵铁器相击的叮当声。
“坏小子,你快醒醒!”
张正则睡眼惺忪望去,就见那身着纯白素缎长裙的女子站在牢门外,寒铁铸成的锁链竟是被她一道剑气斩断。
他当即清醒,定睛望去,是那绝色的面容,仙姿玉色,如画中走出的佳人。
“初蝉姑娘,你怎么来了?”
“莫要多话,速度离开此地。”
张正则便明白了,初蝉应该是来劫狱的。
他回头望去,见白前辈早已醒来,“白前辈,你跟我们一起出去吧!”
白前辈摇了摇头,“算了,老夫昔年枉生杀孽,仇家遍布天下,如今老夫经脉被封,已是半残之躯,就算出了林府又如何,日后也不过是惶惶如丧家之犬。”
张正则当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又环首四顾,其他牢房中的人们早已醒来,皆是对他瞩目而视,这些日子以来,张正则虽然与他们相谈甚少,从他们的话里行间也听的出来,他们绝对都是响当当的汉子。
张正则问道:“诸位,你们作何打算?”
“大哥说得有道理,如今出去了又能如何?不过是枉送性命,非是兄弟们怕死,而是死在那些小砸碎的手中,我受不了那口气!”
“小兄弟,你自己快些走吧!”
初蝉向外面忘了一眼,催道:“快走,一会就走不掉了!”
张正则知道这些人心意已定,可是望着白前辈却是有些不舍,又见他那全身上下三十六处生死穴上的钢钉,想到他日后就要孤零零留在这间小笼子内,心下竟然微微泛酸。
张正则拱手道:“白前辈,您多保重,来日我必想办法让您正大光明走出这天字号地牢。”
“正则!”这是白前辈第一次颇为亲昵的叫他。
“你出去之后,切记,万事谋而后动,隐忍二字放在心头,不能冲动行事,你知道吗?”白前辈握着张正则的双手,殷殷嘱咐道:“我担心你为我报仇心切,白白送了性命,可记得文圣人在易经系辞中写的箴言吗?”
张正则明白他的意思,坚定的点头道:“白前辈你别担心,我晓得其中道理。自当是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