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round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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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课铃声响起，将绿间真太郎从英语老师那本土口音浓重的英语课文之中拯救了出来。秀德并不是只有篮球才是一流，教学水平也同样是都内高水准的代表学校。

    其实这位英语老师的教学水平并没有问题，尤其是在语法方面有相当的研究，教学的时候也尽可能地使课堂生动有趣，负责学生的成绩在都内也是占据了上游。而对方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日本人典型改不过来的口音。

    如果是平时，绿间听惯了这样的口音，上课也完全不受影响，然而今天却觉得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连老师课堂上风趣的笑话也只是觉得烦闷。

    大概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吧。

    绿间收拾着自己的书本，准备去食堂买午饭吃，前排的高尾和成也没想收拾书本，课桌保持着上课时的模样，转过身来等绿间收拾完。或许是绿间今天着实不很舒服，他看着转过来一脸微笑地等他去食堂的样子，脑子里却是浮现了国中时期的那一位前桌的模样。

    当然，很快绿间就回过了神，意识到坐在自己前边的并不是那位明眸善睐的少女，而是笑得一脸八卦的高尾和成。

    “怎么怎么，刚才想起了记忆深处的某个人吗？”高尾犀利的洞察力并不仅仅应用于球场，不如说他在揣测人的想法这件事情上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很容易就能猜出别人在想什么，更别说对方不过是绿间了。

    绿间闭上了眼睛，试图将对方的身影从自己的脑海中赶出去。

    “没有。”没有被拆穿之后的慌张，今天的绿间非常淡定。

    高尾靠在自己的椅背上，趴着说道：“今天的小真果然不对劲，身体不舒服吗？”

    “大概。”绿间说道，皱起了眉头，如果他要早退的话，今天的练习就会落下了。地区小组赛已经开始了，尽管前期的对手并不怎么强势，绿间上不上场甚至都无所谓，但作为队内唯二的一年级首发，绿间并不想输给队内勤奋练习的前辈们。

    高尾和成爽快地站了起来，说道：“小真去医务室休息一下吧？”

    “也没到那种程度。”绿间犹豫了一下，做出了妥协，“在桌子上趴一会儿可能就好了。”

    “那小真先休息吧，我去帮你买点三明治什么的回来……哎呀哎呀不要不好意思，顺便而已~”高尾笑嘻嘻地说着，正经了不到三秒就回归了本质画风。

    “才没有不好意思！”绿间还是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反驳道，尽管如此，不喜欢高声说话的他仍然没有吵到身旁的任何一位同学。

    “哈哈，现在这个样子才像是平常的小真。”高尾没再多说，就挥挥手潇洒地离去了。如果他再耽搁时间下去，说不定就只能带空气给绿间回来吃了。

    绿间真太郎很感谢高尾的体贴，嘴上却是从来不愿意说的，先不说他自己原本就是非常不直率的性格，男孩子之间原本也很少有那种啰啰嗦嗦的客套。

    现在是气候温和的春天，中庭的樱花还未谢尽，不少人相约去外边吃便当，也有一部分人去食堂吃堂食，还有一部分人留在教室里吃面包喝饮料之类的，却也没有高声喧哗，打扰安静的氛围。

    而高尾一离开，绿间真太郎觉得肩膀好像都放松了些，他不喜欢在高尾面前表现出弱势的样子。身体的疲劳像是潮水一般涌上，绿间取下了眼镜，趴在了课桌上休息。

    因为他的性格并不太擅长社交，甚至还会被别人在暗地里吐槽是个怪人，见他休息了也没有人过来询问情况，绿间也难得的得到了清净。

    下午的训练，还是请假吧。

    绿间这么想着，毕竟对于练习大多是三分球投篮的他来说，精神无法集中的话基本上就没有练习的意义了。

    一向遵循自己尽人事听天命的座右铭的绿间，为了比赛的顺利，对于自己的身体管理也是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不曾松懈，平时连感冒都少有，而正因为这样，绿间也对自己的虚弱感觉迟钝了不少。

    趴在桌上对于他这样天空树一样的高个子来说并不是很舒服，但维持这个动作没多久，绿间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又做了个梦。

    “……绿间，绿间！”声音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是少女中气十足的声音，其实并不像同龄其他的女孩子那样清亮，甚至还稍微有点哑哑的，但在绿间的记忆中却是异常有特色的声音。

    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绿间真太郎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四下环视之后却发现自己所在的教室已经不是秀德高中的教室了，而是帝光中学的教室。

    教室后排的叶卡捷琳娜小姐戴着一条红色的丝巾，看上去像是个高贵的贵族小姐，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绿间也因此惊觉自己不过是在做梦。尽管他的身体正随着意识动作着，视野之中，自己的手肘正靠在课桌上，可他却没有一点触感，再次证实了他在做梦的事实。

    他试着掐了一下自己，意料之中的毫无感受，自然没有办法从梦中醒过来。

    “绿间，绿间，你能看见我吗？”峰木咲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绿间真太郎的身后，他一回头，和俏皮地朝前凑了凑的少女正好面对面。

    明明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一根手指的距离，绿间甚至能从她翠色的瞳仁之中看见有些呆愣的自己的身影，却完全不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和呼吸，就像出现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个虚幻的投影而已。

    “你不是就在我面前吗？”绿间将那些归咎于梦境里没有触感，不解地反问道。

    “绿间，绿间，你看，我们团的新打歌服，好看吗？”

    峰木咲音像是根本没有听见绿间的问题，又径自直回了腰，轻轻拎着自己的裙摆，动作轻巧地转着圈，像是芭蕾舞剧里最标志性的小天鹅。

    她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不少，做了温和的卷曲造型之后仍然能垂在胸前，不再像是第一张单曲的时候那样扎束成大光明的高马尾，偏分的发型将她饱满的额头衬托得恰到好处。右侧的头发撩在了耳后，一支百合花软化了她原本稍嫌英气的外表，增添了一些小女生的俏皮和纯洁。

    峰木咲音穿着白衬衫和灰黑色交织的格子裙，裙子仍然继承了神乐坂99的传统，长到了膝盖的位置，却更显得她白皙的双腿笔直又修长。她的领口松松地系着一条细长的黑色领带，上边用金色的丝线绣着神乐坂99的团徽，略显宽松的衬衫袖子被她挽了起来，皱褶堆积在胳膊肘的位置，让她的身上也有一些男孩子的帅气潇洒。

    是绿间从来没见过的服饰，至少，是他从来没有在峰木咲音身上见到过的搭配组合。

    “……很适合你。”表扬异性的外表是绿间非常不擅长的事情，但对方是咲音，不问到对方的真实意见决不罢休的峰木咲音，绿间对她的容忍度总是比别人高上很多。

    咲音笑弯了眼睛，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听见了他的回答。少女自我欣赏地从上往下打量着自己，看着绿间真太郎，又转向了后边，回过头视察自己的背影是不是同样美丽。

    那样简直就像绿间是一面镜子，而不是一个人。

    “……我傻啊。”咲音径自笑了起来，笑声里却不再是她招牌性的自信骄傲，竟然让绿间听出了一些苦涩的感觉，“反正现在到处都能听到我们的歌，一上网也能看见我们的mv，绿间怎么会看不到呢……”

    她自言自语着，索性席地而坐，毫不淑女地盘着腿，左手托腮。

    “你注意一下坐姿啊喂！”绿间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就开始了唠叨，如果不是咲音的裙子足够长，或许现在已经走光了。不过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实在多此一举——现在的峰木咲音根本就看不见他，不知道有他的存在。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绿间也坐了下来，尽管同样是坐着，凭借着身高差的优势，绿间也还是俯视着咲音，看她长而密集的睫毛在下眼睑扫下一片光影。

    “这是我在神乐坂99当r的最后一张单曲啦……任性了这么久，我也是时候离开了。”峰木咲音继续着自言自语，“再见啦，绿间。”

    尽管对方并不知道绿间就近在眼前，可那说出再见的时候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寂寞和悲伤都让他心头一紧。

    他认识的峰木咲音并不是这么感性的人，而是要不然不说话，要说话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也无所谓的直爽性格。多愁善感自哀自怨的人设按在对方的身上违和得绿间觉得自己背后都快起鸡皮疙瘩了……

    但为什么他觉得呼吸难受呢？

    几乎是毫无预兆，绿间真太郎的梦醒了。

    他有些迷糊地撑起了身子，摸到了放在旁边的眼镜给自己戴上。周围是在秀德的这段时间里已经习惯了的教室，坐在他前边的不再是峰木咲音，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的高尾和成。

    听到了后桌的响动，高尾拎着两个三明治转过身来，放在了绿间的桌上。

    “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不用着急。”高尾的表情变得正经了起来，“你真的没关系吧？出了好多汗啊。”

    微风拂过，正好掠过他有些汗湿的刘海，有些凉飕飕的。

    绿间用手帕擦了擦汗，拿起了三明治，却没有开动，不知道是睡觉睡迷糊了还是单纯因为身体不舒服，一点没有食欲，只是盯着三明治的标签，看了好一会儿。

    “不喜欢吗？”高尾咬着饮料的吸管，问道，脸上的表情却是明明白白地写着“这不可能”的判断。

    “……没有，只是没有食欲而已。”绿间摇了摇头。

    ——鸡排土豆泥三明治，是他比较喜欢的口味，也是咲音最喜欢的口味。

    *

    三年前，帝光中学。

    绿间真太郎第一次被选入了练习赛的首发阵容，距离他入部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而同一时间，峰木咲音同样被选为了拉拉队的ace。对手是往年比赛都会经常遇到的强校，即便是练习赛也受到监督的关注，而一年级新人被选入的人选也是以稳重著称的绿间和赤司。

    而因为有年级上非常受女孩子们欢迎的赤司出赛，女孩子们聚集的拉拉队也蠢蠢欲动，最后也不知道咲音怎么说服了三年级的部长，得到了带着一年级生一起去加油顺道见见世面的许可。

    于是乎，身高参差不齐的篮球队后边，跟了一队个子娇小的可爱女生，在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当然，凭借着身高优势，咲音直接钻进了篮球队的阵营。当时的咲音几乎是被一年级的啦啦队员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一路洗礼，却又无可奈何。

    峰木咲音一入学就在学校里出了名，混血儿本来就是个很容易出名的噱头，更别提她的美貌在年级上没有敌手，就连在男生中呼声很高的隔壁班桃井五月票数也差了不少。

    她是个性格活泼充满自信的女孩子，和男孩子们搭话就像是和女孩子们一起聊天一样顺畅自然，绿间自从认识她开始就没有见过她害羞的模样。

    少女很快就和篮球部的前辈们聊开了，一路上说说笑笑，让人怀疑她在篮球部扎根已久，早就建立起了革·命友谊。

    绿间不是话多的人，即便他和咲音是同班同学，对方也是他难得能聊起天的女孩子，在这一路的聊天中，他也没有加入。而赤司是温柔内敛的性格，如果在氛围不尴尬，自己又没有被点到名的情况，他基本上是不会说话，而是微笑着当合格的听众的。

    自己做为一年级生就可以代表学校的队伍参加练习赛，明明是一件非常令人高兴的事情，而绿间之前确实也为此暗地激动了很久。但现在看咲音和篮球部的前辈们一起说说笑笑的样子，绿间突然觉得心情憋得慌，就像是有什么堵在了心口，有些喘不过气。

    如果打个比方，大概就像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家的孩子抢走了，父母还不允许他表露出一点在意和不爽。

    原来他在咲音的心目中也不过就是个聊天对象，即便是从开学就一直交谈，她也有事没事就来找他吃饭玩耍，也不代表绿间真太郎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特殊的吗？

    赤司是个善于观察别人所想的人，绿间尽管只是像往常一样板着脸装作一本正经，但他还是发现了绿间经常在咲音身上停留的视线和抿得紧紧的嘴唇。

    “峰木同学和绿间君是同班同学啊？”趁着话题的空档，赤司问道。

    峰木咲音此时才像是终于注意到了被自己忽视了的两位一年级新人，又跑到了绿间身边。

    “是啊，我是绿间的前桌，也是好朋友~”咲音的笑容像是阳光一样明媚，光芒四射，即便她抬手搭在绿间的肩膀上也不会显得很突兀。

    绿间不太自然地偏过头，推了推眼镜。

    被承认了自己是她的好朋友的确是一件让他很开心的事情，但为什么心底就是有一种非常纠结的心情，他甚至说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只是那种淡淡的郁结还盘桓在他的心头，不能散去。

    比赛结束之前，咲音就不见了，而等到队列解散，绿间正一边寻找着咲音的身影，一边准备回到准备室收拾东西的时候，对方才偷偷摸摸地跑到了他的身后。

    那时的咲音个子在同年龄的女生中也占据优势，和绿间真太郎的身高差也还没有被拉到像是现在这样的二十多厘米，伸手遮住绿间真太郎眼睛的时候似乎也不费力。

    少女微微凸起的胸部贴在了他的背后，他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而自己的心跳又给予了更加激烈的回应。

    ……她应该不会感受到吧？

    “猜猜我是谁~”

    根本不用猜，但认真如绿间还是镇静了心情，平淡地给出了回答：“峰木，快放手……热死了。”

    是啊，热得他的脸都快炸了。

    “诶诶诶？不过没关系啦，我刚才拿了加热的三明治所以才稍微热了一点。”她说着，迅速地离开了他，把三明治从包包里拿了出来，塞了一个到他的手里。

    “这是？”

    “比赛胜利的奖励！”咲音笑得满足，“鸡排土豆泥口味，我最喜欢的味道，也给你买了一份哦~”

    绿间平时很少吃这种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挑嘴不能吃的东西，只是听到这是对方最喜欢的口味，心情突然又好转了不少。

    “赤司他们呢？”这个……奖励是自己的专属奖励，还是……

    “他们的拉拉队的已经包办啦~快吃吧！这个要趁热才好吃呢！”

    绿间真太郎拿着手上那个包装并不是特别精美的便利店三明治，心跳突然跳快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