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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闻沧海桑田几变迁,说的就是时间作用在万物留下的痕迹,就像陇中的黄土高原放眼尽是郁郁葱葱的森林一样。
而此时的秦岭山群更加原始,置身其中,自己都能把自己丢了,更别说旁人来寻了,若是能耐得住寂寞,倒是藏身之处的上选。
就在某个不知名的山峰上,密林之中竟被人开垦出一块空地,宽木搭成的板房簇拥在一起,简单又不起眼。
在这里居住的,多是一身裋褐耕作不息的朴实人家,只是很奇怪,他们之中鲜有妇孺不说,各种各样的兵器比农具还多,长短不一的利剑人手一把,就连大秦视作国之重器的劲弩也并不罕见。
屋前的空当站着三三两两的抱剑人,场地中央,一大一小正以木剑相互较量,皱眉凝视的神情如出一辙,些许不同的是,年纪大的青年有些疲惫的样子,真是不应该。
木剑相较重技不重力,青年到底练剑时日长些,手上左晃右挑,已将少年的木剑击飞出去。
眼见对方看向仇敌一般看着自己,青年无奈的摇了摇头:“怎么说我也是你师兄,别用这种眼神行不行?我这次来没有恶意的,就是想问问鹤老愿不愿意见我……”
“恶贼你休想!我才不认你师兄!墨家在你手上早就毁了,现在还来干什么?鹤老不会见你的,快走快走!”
青年吊儿郎当的撇撇嘴:“小屁孩儿,跟你说了也不懂,快去跟鹤老禀报一声说我来了,见不见由他做主。”
“我怎么不懂?墨家再堕落都未曾做过别人的杀手,你倒好……”
“我怎么啦,那只是一小撮人,早晚都会处置的,你到底去不去报信?再不走我可又揍你啦?”
少年脖颈涨红:“有本事你就来,士可杀不可辱!”
青年嗤笑:“还士可杀不可辱呢,说我背离了墨家宗义,你这不也满口儒家之言吗?墨儒不两立知不知道?”
“你……”
就在少年理亏词穷之际,身后的小屋木门轻启,一个苍老的声音悠然飘出:“墨者兼爱非攻也好,儒家仁者爱人也罢,讲的都是怜悯众生之意。
先贤墨子曾言'乱何自起,起不相爱',相里业,你可还记得?
老夫觉得,比起儒与墨的兼以易别之争,心中无爱才是天下大害!”
“师伯!”
“鹤老……”
除了一些年轻气盛的会做游侠儿打扮,好像很多墨者都是一副不起眼的样子,刚才说话的鹤老也是,脸上沟壑分明胡须乱篷,眼带忧色的模样像个惦记地里庄稼的老农。
鹤老打量一番相里业,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
“师伯!他……”
“好了好了,老夫心中有数的,百里,你去练剑吧,无故不得打扰师伯。”
少年不情愿的称了声是,一转头,就见相里业正跟自己挤眉弄眼,气的扭头就走再不愿多待。
老少二人进了门,倒是一样的开门见山不喜欢客套耽搁。
“最近有些事……”
“最近有些事……”
“呃,鹤老先说。”
“最近有些事,你做的羞于言说人前啊,老夫只想问一句,这样的事情到底何时才算个头,真的要毁掉墨家吗?”
相里业一改刚才在外面的不恭,端坐席中正色道:“晚辈断断不会放任自流毁掉墨家,那些只是一时权宜而已,不提也罢。
倒是我等最近遇到的一件怪事,还请鹤老答疑解惑。”
“哼,权宜之计,这四个字真是遮得好羞啊!结交剑馆为财杀人,尔等真是会变通,比我这老顽固强多了!”
相里业面带尴尬,缓了口气决定岔开话题:“鹤老,其实您万万不用担心墨家毁于我手,且不说跟着你隐居此处的百里他们,就连式微许久的相夫之墨也已现身。”
“齐墨?你跟他们交手了?”
“是,我们曾有过一场交锋。”
鹤老捋着胡须老怀大慰:“看来你是吃亏了,否则绝不会想起我这个糟老头子,到底怎么回事,说出来让我快活一下。”
“……”
相里业深深的做了几次呼吸,这才一五一十的说起江南的那场战事,虽然他当时并未亲自现身,可是许多组装攻城器的军匠皆是出自墨门。
拥有诸多器械仍然吃了那么大败仗,相里业必须搞清楚里边怎么回事,跟王离一样,他派去的家伙根本弄不到什么重要消息,甚至有几次差点被人循着墨家的联络暗记找上门来。
幸运的是,适合单打独斗的游侠儿比起强于战阵的军中细作更容易脱身,他的手下才没步了王离后尘。
当然了,对方也不是铁板一块,重要消息没弄到,鲁子牛镇守一方这种事情怎能瞒住?
年纪不大是快短板,所以比起前辈们,相里业跟齐墨的接触不多,继续作战也好,相安无事也罢,总得弄清楚对方底细,一来二去,便想到了秦墨出走的长老身上。
“唔……你是说子牛贤侄以钩车破除了轒辒壕桥?”
妈蛋,明明我才是墨家钜子,说起来我你就爱搭不理,说起外人反倒一口一个贤侄,真是堵得慌。
从头到尾受到揶揄,相里业脸色不太好看,瓮声瓮气是回道:“不是他还能是谁,我是真没想到小小逆贼竟有墨者布局其中,这才吃了大亏!”
谁知鹤老根本不理他,一边书写着什么一边埋头思索,片刻之后拍掌赞道:“妙,妙!钩车善攻城垣,稍加改制竟有守城奇效,虽然先决苛刻了一些,用在此处却是正妙!真想亲眼见识一番!”
相里业没好气的顶了一句:“鹤老,那可是贼逆叛军,你一直骂我纵容墨者出入剑馆,可他们接的买卖加起来还没此战害的人命多!”
鹤老一怔,摇头叹道:“可能田襄子师兄另有考量吧,他们齐墨最是秉持先贤遗学,断不会为了私利有所图谋。”
“代代都叫田襄子,谁知现在的田襄子是哪一位,说不定比我还年轻,总想一鸣惊人出人头地呢!”
“混账!你这是诅咒前辈吗?滚滚滚……”
本想多说几句辩驳一下,鹤老根本就不听,起身喋喋不休开始赶人,推推搡搡到了门口,相里业扒着门框耍赖皮:“我不走,我还没弄明白天火是怎么回事呢,鸟雀纵火的痕迹到处都是,那天火起来的毫无道理可言,我不走,我要听师伯怎么说……”
不愧是同出一门,这下可挠到痒处了,鹤老果然停下推搡,皱眉问道:“鸟雀纵火?还有天火?看来你这亏吃的不小啊,百里!给师伯拿坛酒来!”
“……”
三言两语,相里业又说起后续,其实后面的战事已经跟攻城器的关系不大了,可是谁让对方的手段那么匪夷所思呢,百思不得其解之后,他才承认秦军败得不冤,也有些脸面登门求教改善下关系。
“鸟雀放火?子牛贤侄奇思不断啊!”
相里业已经麻木了,一整天没感受到墨家钜子尊严,光听眼前的鹤老夸奖外人了,胸口闷得厉害了,他就抢过酒坛灌一口。
“别光喝酒啊,你自己说说,若是你来主兵,能否想到利用鸟雀归巢这样的妙招?”
“不能……”
“所以啊,妙啊!田襄子师兄后继有人,妙哉妙哉!天佑墨门啊,就算你把相里之墨全都败光,老夫也可以瞑目了!”
“……”
“师伯方才还说兼以易别,为何现在对我等另眼相待?难道您不是出自相里之墨吗?难道先贤的兼爱都是骗人的吗?”
面对大逆不道之言,鹤老并未发火,只叹气道:“兼爱并非溺爱,老夫岂容尔等步步妥协扭曲先贤学说?
当初的相里之墨助秦是为止战,现在呢?秦王变成了秦皇,他兼爱天下了吗?他连我们都容不下!
能够秉持本心的四处奔逃消亡殆尽,剩下的都是些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相里小侄,听老夫一句,抽身而退吧!别再参与那些蝇营狗苟的纷争了!”
相里业不答,过了许久,他才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问道:“师伯说的远了,您还没说那天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唉!天下奇人异士何其多也,此事我也想不明白,你还想着继续回咸阳吗?”
“那就是相夫之墨有了新的高明手段?”
“也许吧!”几次三番被岔开,鹤老情知他的心意已决,只好补了一句忠告:“相里小侄,天火的道理我虽不明,却能断言此事乃是人为并非天意,制出此物之人非同一般,你千万不要与之势成生死,切记,切记!”
也许是年轻气盛,也许是刚才的酒劲上来了,相里业不在意的一笑:“有何不一般?我倒要看看!”
“技艺高绝可比公输,而我墨门已无墨贤相较!”
“……”
从山上下来,相里业心中一直堵堵的,不是因为受尽众人白眼、前辈揶揄,相反,对于这种情况他倒享受其中。
因为比起那帮欲壑难填的部下,这群人更像家人,会损骂,会指责,藏在一张张冷脸之后的,却是道不尽的关心与挂念,当然了,偶尔来几次寻一下本心可以,天天住在一起变成那个“业小子”还是算了吧。
就在他晃着步伐到达山脚之际,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皱眉:“木一?你怎么会来这儿?不是说过绝不许打扰鹤老清净吗?”
“钜子误会,属下也是有要事禀报才来等候,并未逾越一步。”
“什么事儿?”
“大泽乡,又有贼人叛秦了!”
相里业皱眉:“皇帝要我们帮忙?”
“这……皇命并未下达,是金一他们蠢蠢欲动。”
“这事儿不馋和,等皇帝有了命令再去应付也不迟,让你们渗透吴县的事情怎么样了?”
“属下正在尽力,钜子知道那边也有墨者,我们平时小心翼翼……”
“行了行了,我只看结果!”
连续两次吃瘪,木一赶紧再邀新功:“钜子,属下前几日见到了文信侯族侄,他们一家正在沛县隐居,要不要多留意一下?”
“文信侯?吕不韦的族人?也是所学杂家的吗?”
“这个不知,倒是听他提起自己的女婿很是不凡,满口断言将来非富即贵。
那人名叫刘季,属下特地看了一下,确实相貌堂堂,正如吕公所说隆准而龙颜。”
“你们喝酒了吧?”
“……”
被人怼了一天,这时候能怼个人简直太幸福了,相里业看到部下那张憋紫的脸,慢悠悠说道:“咱们是墨家,不是看相算命的,还龙颜,吕老头也不怕这话招来灾祸吗?
隔了多少代的亲戚了,你以为每个姓吕的都有文信侯奇货可居的本事吗?”
“属下唐突!”
“嗯,这就对了,咱们走吧,回咸阳!”
“可是钜子,属下得到的最新消息,刘季跟大泽乡的贼人一样遇到大雨了,其后行踪不知,是不是……也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