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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瓷器是当属许家的瓷器铺子,他们是自产自销,质量好,价格也还算公道。”薛掌柜暗自叹了一口,东家要想在瓷器方面与人争食,怕是不易。
“许家?”叶婉眉头打结,她现在是听见“许”这个字就厌烦,“可是曲城的许家?”
“不错。是曲城许家的分支。”
“看来,瓷器这行,咱们是做定了。”叶婉狞笑一声,许袁辉的事情迟早会被爆出来,她与许家的梁子是结定了的,趁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先做些准备,抢抢他们的生意也不错。
薛掌柜有些急了,忙阻止道:“东家,瓷器这行咱可争不过许家的,人家本家开着好几座窑呢,炎麟国的瓷器起码有三成是许家窑厂出来的。”
“三成?那不还有七成呢么,没试过就说争不过,薛掌柜,你可少了些锐气啊。”叶婉戏谑地调侃薛掌柜,她当然知道许家窑厂实力不弱,刘家也有窑厂,两家对持多少年了,现在可说是平分秋色。
“嗨!”薛掌柜一拍大腿,脸色都涨红起来,他真怕叶婉说干就真行动起来整窑厂了,年轻有锐气是好,但也不能冲动行事啊。“东家,这窑厂可不是说说就能开起来的,窑工也不是谁都能上手的。最重要的是陶瓷师傅,没有个三年五年功底的,那也做不来啊!”
叶婉拉住快要暴跳起来的薛掌柜,安抚道:“谁说我要开窑厂啊?刘家也有窑厂,咱跟他合作就成。回头你买几个质量好的白瓷花瓶回来,咱们做个新鲜玩意。”叶婉老气横秋地拍拍薛掌柜的肩膀,玩笑道:“老薛啊,不要听风就是雨的,要稳重。”
看着叶婉离去的背影,薛掌柜风中凌乱,有这么个东家他容易么?他活到这一把年纪了,还被个小丫头说不稳重,他还不是怕她一个冲动,赔银子嘛。好在他也得了准信,叶婉不打算开窑厂,那就好。
第二日,叶婉牵了马,打算往溪水村去看看,药癫及时拦住了她,往马棚指了指,道:“还没套车呢,往哪去?”
叶婉无奈,她就该早些起床,悄悄走。这下还得带上药癫这个累赘了。又耽误了半天功夫,套上马车,找来个会赶车的伙计,马车这才哒哒哒地朝着溪水村出发。
这一路上,药癫满脸的追忆之色,看得叶婉牙疼。“我说师父,你离开这儿也不过三两月吧?”摆出这副神情,跟阔别了十年二十年似的。
“这人老了,总会多愁善感些。也不知道为师还能再来几次。你年纪小,不懂。”小眼睛不住地向车窗外张望着,药癫满心惦记的都是西山上的养殖场,他可是听龙门酒楼的伙计说了,如今酒楼的食材都是那边供应的,什么肥鸡大鸭子的,都新鲜的很呢,他自然是要去看看,然后吃上点更新鲜的。
叶婉闻言一愣,药癫的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也能夹死蚊子,确实是老了。这一瞬间,叶婉忽然有些伤感,师父都六十多了,顶多再有个二三十年也得驾鹤了。这个调皮捣蛋又脾气古怪的师父离开了,她怕是会不习惯吧。罢了,往后还是对他好点吧,老话不是说“子欲养而亲不待”么,光是想想就觉得心酸。叶婉不知道,因她此时感情这一迸发,药癫就彻底赖上她了。
到了溪水村,到处都是一片热闹,村里有好几家在盖新房。叶婉和药癫直接去了陈婶子家,陈婶子家也是焕然一新,瓦房大院的,干净又明亮。
“婉丫头回来啦。”陈婶子刚从山上下来,见家门口停着马车,还觉奇怪,酒楼昨儿个才过来拉过食材,咋今儿又来了呢。到跟前一看是叶婉,笑意爬上脸庞,亲热地搂过叶婉一个劲儿稀罕。“药先生也来啦,快屋里坐。”
听陈婶子管药癫叫“药先生”,叶婉忍不住想笑,忽地想到,认识药癫这么久,他还不知道药癫的真名呢,有机会得问问。
二人被陈婶子请进屋,在炕边坐了,陈婶子忙活着给他们倒水,道:“现在一家子都忙得很,早就说上镇上买点茶叶尝尝,也没顾得上。将就着喝点糖水吧。”
“给我师父喝点白开水就行。”叶婉扫了药癫愈发肥硕的身躯道。都那么胖了,喝什么糖水,不怕得糖尿病么?
“诶哟,瞧我这脑子,白糖也没有了,忘了买了。”陈婶子抱着空空的糖罐子,一怕脑袋道。
药癫有些不耐烦了,“喝啥水啊,也不渴。咱们到山上看看吧。”他就是奔着养殖场来的,什么茶水糖水的,他都不甚在意。
陈婶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到底倒了两杯白开水端过来,道:“成,喝口水咱就去看看。现在的西山可大不一样啦,满山的鸡鸭鱼鹅,别提多喜人啦,药先生去看了就知道啦。谁能想到先前那是座荒山呢?啧啧,婉丫头就是有本事!”
药癫“咕咚咕咚”一口将水喝尽,急不可耐地站起身道:“走、走,去看看。”被陈婶子这么一说,药癫心中更是期待,对他来说,那就是满山的美味。
三人说走就走,撂下水杯就往西山上去。边走边聊,叶婉得知现在陈婶子家雇了两个劳力,跟陈大叔和大奎一起侍弄那十来亩地,陈婶子和春花就专心看管着养殖场。“婉丫头你看看,”陈婶子站在高处,指着村里那几户正在盖新房的人家,对叶婉道:“那几家都是跟着你到泽城做工的,这才多长时间,新房就盖起来了。这可让有些人眼红着呢。”
叶婉勾唇轻笑,她自是知道,眼红的是哪个。“那两家还老实?”
“老实。怎么敢不老实?妮子娘被你收拾怕了,现在就老实地猫着,啥事不敢冒头。梅子娘倒是想跳来的,让里正训诫了几次,说再不老实就赶出溪水村,如今也消停了。”陈婶子撇撇嘴,她就不明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成天作就能作出吃穿来?
叶婉点点头,有里正镇着,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几人先到鱼塘看了,三亩多大的水面,在微风的吹拂下,波光粼粼的,岸边停靠着一条小船,离船不远处,一群鸭子嘎嘎叫着在一片荷叶中间划水;水面上时不时冒起个水泡,还有鱼儿一个挺腰跃出水面,然后又“噗通”一声落回去。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生机盎然。
“徒弟、徒弟,看来这鱼不少啊!”药癫激动起来,拽住叶婉,高兴得像个孩子,看那架势,恨不得立马下水捉鱼的样子。
叶婉扁扁嘴,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药癫恐怕是特意过来找吃的的。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亏她还在心里感慨不舍,药癫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死老头!“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待会有的你吃。”白了药癫一眼,叶婉拽着他的衣袖就走,要吃也得等陪她视察完了再说,想半道开溜自己去吃独食,美不死他的。
接着,几人又去看了鸡舍,在干净整齐的圈舍前面,小鸡们在空地上溜溜达达,偶尔低头啄食地上的稻壳,鸡窝内时不常传来母鸡“咯咯哒”的叫声,那是下蛋了。
栓子娘听见母鸡的叫声,赶紧过来,趴在鸡窝前将鸡蛋捡了出来。看见叶婉来了,笑着迎上来,道:“婉丫头来啦。你看看,刚下出来的鸡蛋。”伸手将还热乎乎的鸡蛋递给叶婉,转头笑着与陈婶子说话:“婉丫头来了,陈婶子今儿个也能松乏松乏啦。”栓子娘红光满面地与叶婉和陈婶子唠着家常。她家栓子跟着叶婉去了泽城,尽管心里不舍又担心,还是咬咬牙答应了。这才去了三个月,捎回家二十多两银子。再加上她在养殖场做工,她家也盖起了红砖大瓦房。
“这鸡蛋多了还能卖出去,就是那鸭蛋,能孵小鸭子的都孵了,剩下那些酒楼那边也知不道咋做,糟践了不少。”鸭子那边是栓子娘的小姑子管着,为了鸭蛋的事,没少犯愁。鸭蛋比鸡蛋贵,平安镇上吃的人不多,卖出去的不多,后来降价了也没多少人买,鸭蛋不管是炒还是煮,都没有鸡蛋好吃,大伙还是习惯吃鸡蛋。
“可说是呢,这鸭蛋做不好就一股子腥味,哪有鸡蛋好吃?白长那么大个头。”陈婶子随声附和着,她还是更喜欢吃鸡蛋。
叶婉一拍脑袋,她把这茬忘了。“现在好鸭蛋还有多少?我教你们个做法,保证比鸡蛋还好吃。”
“剩的有不老少呢,我去叫我小姑过来。”栓子娘在围裙上抹了抹手,快步跑到鸡舍边上的仓房,喊了她小姑来。
大壮娘正收拾着鸭蛋,她将能孵小鸭子的都挑出来放在一边,其余的都放进垫了干草的筐子里,不管能卖出去多少,好歹也是点银子。听嫂子说叶婉来了,大壮娘忙起身出来,离着老远就笑起来:“诶呀,小财神回来啦。”如今在溪水村,人们都喊叶婉“小财神”,不光自家赚银子,还带着大伙也赚了不少银子。
“啥‘小财神’,就是个小气鬼。”药癫嘟囔着,他还在气叶婉不让他抓鱼吃的事。
“赵婶子最近可好?”叶婉也笑着与大壮娘寒暄着。
“那咋能不好?日子好过了,咋着都好。哈哈哈!”大壮娘本就是开朗的性子,现在日子越过越顺心,更是开怀不已。
“我听张婶子说鸭蛋多了没法处理?我这有个法子,你试试看。”叶婉边说着,边往仓房去。药癫耷拉着脸跟上去,就等着快点看完,他好大吃一顿。贼眉鼠眼地四处打量着,空地处那成群结队的鸡,每一只都那么肥硕,炖上一大锅,想想都觉得香。
叶婉看了一圈,这里光是鸭蛋就有四五框,足够做咸鸭蛋用了。“赵婶子,待会你把这些鸭蛋洗干净晾干,按每五十只鸭蛋用八斤水的比例,把适量的生姜、八角、花椒放入水中煮。待煮出香味后,加粗盐两斤、少许白糖和白酒腌起来,过二十天左右拿出来煮了吃,要是腌渍成功了,就让酒楼的人拿去卖。”
“腌着吃?”大壮娘和栓子娘都惊奇不已,听说过腌酸菜、咸菜的,还没听说过鸭蛋也能腌。
“恩。试试吧。”叶婉双眼铮亮,提起咸鸭蛋,她也觉得馋了。说干就干,栓子娘和大壮娘留在仓房洗鸭蛋,陈婶子去煮五香水,她也想尝尝叶婉说的咸鸭蛋,听叶婉的描述就觉得定是好吃的很。
看过了鸡舍,叶婉和药癫又来到猪圈和羊圈,来养殖场干活的都是手脚勤快的,里外收拾得都很干净,猪和羊长得也膘肥体壮的。一大圈转下来,叶婉很是满意,虽然这里她没怎么管,但有陈婶子一家经管着,也没啥差错。
白了一眼闷闷不乐的药癫,叶婉觉得他不像是她的师父,更像是个孩子一样,阴晴雨雪都写在脸上。“行了,走吧,给你整点好吃的。”
一听有好吃的了,药癫神色回暖了些,拉着叶婉就往鱼塘那边去,叶婉手腕一震,挣开药癫的钳制,回身去捉了一只大公鸡,不悦道:“光有鱼你就够了?”
“嘿嘿,再加一只鸡自是更好的。”药癫讨好地笑笑,他那会看见鱼塘边的小船上有渔网,他要亲自网上两条鱼来,一条红烧,一条清蒸。
到了鱼塘,药癫挽了袖子,抄起渔网去网鱼,叶婉则是拿了随身带着的匕首,利落地将鸡宰了,拔干净毛后洗净内脏,然后取出才刚跟陈婶子要来的各种调料,一股脑塞进鸡肚子里。又起身到鱼塘边拔了两张大荷叶,就着塘水洗了洗,回去将鸡包了,糊上泥巴,就地挖了个坑,将包好的鸡埋上。随后又在附近找了些枯树枝,在埋鸡的地方搭了篝火。
等药癫拎着两条鱼回来,叶婉已经升起了火。接过药癫手中的鱼,在塘边收拾干净,用树枝穿了,架在篝火上烤着。
药癫却是不乐意了,他和师兄当年在山上学艺时,时常烤些山鸡野兔的打牙祭,那时候吃起来觉得美味无比。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下山后吃过了太多的美味,那些觉得好吃的东西,现在想想却是味同嚼蜡。“你这丫头,好好的鸡鱼,拿回去做了吃不好么?费这事儿在这烤什么啊?对了,那只肥鸡呢?”
“已经烤上了,你就等着吃吧。保证香得你连舌头都吞下去。”前世时,每次在野外训练过后,叶婉和叶睿晨都要捉几只野味烤来吃,她觉得那时候烤出来的东西是世间最美味的东西。这次回来溪水村,她的心情好极了,突发奇想,想来个野餐。
药癫心情又低落了下去,哀怨地瞥了叶婉好几眼,这孩子咋就非要跟他唱反调呢?实在不行他待会就再去捞几条鱼带回去,他一定要美美地吃上一顿!
香味逐渐飘散开来,叶婉用匕首在鱼身上划了几刀,捏起细盐均匀地撒上去,翻转两下串鱼的木棍,又拿出特制的五香粉,同样均匀地洒在鱼身上,篝火噼噼啪啪地燃烧着,香气愈发浓郁,勾得药癫慢慢凑了过来,盯着烤鱼直咽口水。他吃了那么多次烤鱼,从来没有烤得这般香的。
叶婉用匕首戳了几下鱼身,发现已经烤好了。将香气扑鼻的烤鱼拿在手上,挑眉看向药癫,“师父要吃么?”
药癫不住地连连点头,伸手一把抢过串鱼的棍子,一边吹着一边去撕鱼肉。外焦里嫩的鱼肉雪白雪白的,药癫胡乱地吹了两口就往嘴里塞,烫得他不停地嘶哈,嘴里还不忘嘟囔着“好香”。
叶婉坏笑着坐在一旁看药癫吃,直到他将一整条大鱼都吃光了,才扑灭篝火,将先前埋下去的鸡挖出来。磕去干硬的泥块,一股更为浓郁诱人的香气飘来,药癫惊奇地转头去看,叶婉手上是一只嫩白焦香的烤鸡。
“诶、诶,徒弟啊,你这是打哪变出来的?好香!”垂涎欲滴的药癫凑到叶婉跟前,伸手要去撕扯鸡腿。这味道,好像比烤鱼还香啊。
叶婉的手轻巧一避,躲开了药癫的魔抓,“你还吃得下嘛?可别糟蹋了我这好东西。”
药癫努力地瞪大了绿豆眼,控诉地盯着叶婉,道:“好你个死丫头,这是藏着更好吃的,就等着我吃饱了才拿出来是吧?我不管,快给我尝尝。”
叶婉轻笑一声,撕下一个鸡腿递给药癫,道:“你刚刚吃了不少了,再给你一个鸡腿,剩下的可没你的份了。”谁教药癫怀疑她的手艺呢,就是不给他吃够,看他下回还敢不敢随便怀疑她。
一个鸡腿就一个鸡腿吧,总好过什么都没有。药癫接过鸡腿放在鼻下闻了闻,那香气让他觉得都要醉了。白了叶婉一眼,他就说他这徒弟是个小气的吧,果然没错。低头啃着鸡腿,药癫在心里已经盘算着,什么时候定要再拉叶婉来一次,他一定要留着肚子,吃个够本。
叶婉好笑地摇摇头,就当是哄孩子了,谁叫她的师父是个老小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