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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世乒赛·二
薛忱皮肤白,脸一红就显得格外扎眼。
一旁的女球迷们又没忍住小小地尖叫了一声,喊完又很快意识到还有其他球台的比赛没有结束,赶紧有些不好意思地压低了声音、却还是没能忍住小声地交头接耳:“天啦忱哥笑起来怎么能这么可爱!”
一说到激动处,其中一个自来熟的姑娘甚至还扯了扯作为“自己人”的郁辞的衣袖,急切地寻求着她的认同:“是吧,超可爱的!”
郁辞趴在栏杆前看他,笑盈盈地点头赞同:“嗯,确实可爱。”
话音刚落,薛忱顿时就连耳朵和脖子都红了,却又忍不住还是要往看台上看、摸着后脑勺傻兮兮地笑了起来。
邹睿觉得自己有点眼睛疼,忍不住用毛巾又糊了自己一脸。
薛忱傻笑了一会儿,终于算是意识到自己该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又犹豫了一下、看了眼郁辞身边自己的女球迷们,不知道如果开口叫她会不会给她惹麻烦。
郁辞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小幅度地伸手挥了挥自己的手机、又难得有些俏皮地悄悄冲他眨了一下眼睛。薛忱也不是真傻,顿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冲着看台上的球迷挥了挥手、伸手一拽邹睿走了。
“可以啊,都来现场看球了。”邹睿拿肩膀撞他、一脸的意味深长。
薛忱没搭理他,脸上一副“我有妹子我自豪”的嘚瑟却怎么都压不住,抓着手机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郁辞看了看身边的球迷们,四下里环视了一圈,起身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接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头就是少年清爽的声音——明明都二十好几了,郁辞每次却总还是下意识地觉得他是个少年:
“你怎么来现场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现场比赛给你加加油,”郁辞靠在墙边,听着耳边是各个球台此起彼伏的加油声无声地笑了笑,“我怕影响你比赛。”
其实,如果这一次不是身旁的姑娘们喊起来,她是真没打算告诉薛忱的。
特地来给他加油的。那头的薛忱几乎是恨不得像赢球了一样马上原地蹦两下抒发一下内心的激动和欢呼,又赶紧摇头:“没事儿不影响,你来了就跟我说啊。”
“你来给我加油,我……也会很高兴会打得更好的!”他顿了顿,几乎是连气都不喘地飞快说完了最后一句话,还没等那头郁辞应声,自己就已经用毛巾捂住了脸。
然后他就听见郁辞轻轻笑了一声,说了一声“好”。
电话那头还有赛场上略显嘈杂的呐喊声,这轻轻的一声笑和一个“好”字,却清晰地穿过了手机、像是有什么在他的心口轻轻地挠了一下。
薛忱深深地吸口气,有些期待地问她:“你来几天?”
“明天家里有事,一会儿看完男单第一轮我就要回去了。”郁辞的语气里也有些遗憾。
一听她一会儿下午就要走,薛忱顿时就有些蔫儿了——其实就算郁辞这几天都在,他每天都有比赛、也不可能有什么时间和她见面说话,但是……他就是总想让她多看自己几眼。
郁辞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失望,顿了顿后到底还是没忍住、又补充了一句:“回去以后我会看转播、也会给你加油的。”
“好!”薛忱顿时就又高兴了,“那你等着看我!”
真好哄,又容易满足。
那句“你等着看我”,又仿佛,是少年人即将踏上征程,临行前逆着光最后的回头一望,意气飞扬、耀眼得有些灼人。
“好啊,”郁辞点头,目光落在远处一张张的球台上,声音温柔,“我等你。”
下午三点半,男子单打的第一轮比赛。
薛忱是男单的五号种子,第一轮对手是一名国外的资格赛选手。
双方本就存在明显的实力差距,薛忱的球风又是向来凶狠、正手暴冲杀伤力惊人,这一场打得对手毫无招架之力、几乎每个球都在前三板内就已经解决,转眼间就已经是连下三局,前三局对手在他手下总共也只拿了十分。
第四局的时候对手显然已经彻底放弃了求胜的希望、打得有些消极,一度还打出了一波零比十的差距。
国际惯例,在乒乓球比赛中出现十一比零的比分是非常不和谐的,回去肯定要被老何点名批评,薛忱适时地放了一个球。演技还算不错,拉了一板出界至少在外行人眼里看起来还是挺自然的。
十比一,他抬起头往观众席的方向看了一眼。
郁辞的座位离他的球台不算太远,但他也只能依稀看出她的身形、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但他就是知道她此时此刻一定在笑着看他。
薛忱发球。
这个球不凶,旋转也很一般,一点都不像他平时的球风。
对手中规中矩地拉了一板。
薛忱早有准备,左手握着球拍背到身后、从右侧回了一球。
观众席上顿时响起一阵惊呼。
下一秒,惊呼就变成了笑声。
他这一球过去,对手居然神来一笔似的拉了一个大角度、球直接就落在了球台边界上、擦边弹了一下飞出去了。他都还没来得及把手和球拍拗回去呢,这个球对方就已经得分了。
十比二。
薛忱愣了一下,满脑子只有三个字:玩脱了。
他看了眼对手,就见对手也在笑,没什么恶意也没什么得意的模样,看起来甚至好像也有点意外能打出这样一个球来。
每六个球可以擦一次汗,薛忱到裁判席边拿毛巾在脸上一阵猛揉,恨不得把自己骂上八百遍。
叫你装逼!现在玩脱了吧?多丢人!
擦汗时间也是掐着秒读、短暂得很,薛忱骂了自己两句也不得不面对自己玩脱了的事实,叹了口气把毛巾扯下来塞回原处、回到了求台前。
十比二,对方发球,他还有八个赛点。
对方发球前他犹豫了一瞬间,生怕又玩脱没敢再浪,但最后却又还是没有完全忍住,刚巧对面搓了一个球过来,他顺势就以一板倒地爆冲结束了这场比赛。
侧身、倒地、撑地,挥拍。动作流畅得如同行云流水,球几乎是裹狭着破空声砸在了对面的球台上。
四比零,男子单打第一轮完胜。
薛忱一边去和对手还有裁判握手,一边下意识又去看观众席。
只能她还在那里,但是看不清她的表情。
薛忱赶紧收拾了东西、再一次经过郁辞所在的观众席
郁辞这一回没有喊他,只是冲他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又挥了挥手。
薛忱知道她这是要回去了。
有点舍不得,但一想到今天她能来本来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他倒也很容易满足,抬手冲着观众席上也挥了挥手。
球迷以为是在和自己打招呼,又是引起了一阵小骚-动。
郁辞笑着看他在女球迷中深受欢迎的模样,目送着他离开场馆回去休息,然后也收拾了东西赶向车站。
回到家又已经是半夜。她家离一中有些远,好在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收入都颇为可观,早早地看准了投资给她买了房子,还是学区房,距离一中和隔壁的小学每天步行就能到达。郁辞自从在一种工作,平时大多时间都住在这里,周末和放假才回家。
刚巧这个五一前父母都出差了,反正都是一个人,她干脆就没有回去。
她的劳动节,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劳动节。这一晚熬着夜画了一个侧身倒地回球的明亮少年,犹豫了一会儿却没有发到微博上,只是在自己的电脑里新建了一个文件夹,把画好的画保存好、放了进去。
她把文件夹重命名了一下,叫“少年”。
劳动节的第二和第三天,她在看比赛直播和赶稿的交替中度过,终于在三号的晚上踩着线把插画全部发给了编辑。
然后又过一个晚上,睁开眼就上班了。
“怎么了,没休息好?”唐晏清递了一罐咖啡过来,看着神色有些萎靡、越发懒洋洋的郁辞,神色关切,“还是不舒服?”
郁辞揉了揉眼睛,看着被不容置疑地塞进自己手里的咖啡,摇了摇头:“没什么,昨天睡得晚。”
他点点头,见郁辞不想说,体贴地没有追问,顿了顿后转而问了一句:“明晚有空吗?”
郁辞有些诧异。
“我职称评下来了,他们闹着要我请吃饭呢。”唐晏清笑了一下,看起来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又掩不住脸上的喜色,“上两次聚餐你就没来,这次不能再跑了啊,大家都在,就当给你师兄个面子吧。”
一句话,硬生生把郁辞已经到了嘴边的婉拒给堵了回去。
同事之间、尤其是年轻老师们之间,常常会有些下班后的活动,郁辞一则是懒、二来也是自己本就有别的朋友,所以很少参加同事的聚会。可是就像唐晏清说的,连着三次都不去,难免会让同事们对自己有些不满。
只是……明晚就是世乒赛的男单决赛了,她也想亲眼看着那个总是对自己傻笑、一到球场上却凌厉迫人的男人,一步步登上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