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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自主朝肩舆上看了过去,那女子一双妙目此时微微阖着,涂了大红蔻丹的手随意垂在玫紫色外裳上,她肤色极白,两种喧闹的颜色便在她身上形成一种奇异的平衡,和她自身的夺目容色融合出让人窒息的美感来。
她忽然睁眼瞧了过来。
我落落大方的报之一笑。
她看清楚是我后,也粲然一笑,和一般大齐女子笑不露齿不同,笑得肆无忌惮,露出编贝似的牙齿,更添丽色。很快扬起手叫停了肩舆,也不等侍女搀扶,自己从肩舆上迈步下来,动作率性随意却又说不出的好看。
我看她朝我走过来,便也迎了几步,缓缓屈膝行礼:“给定妃娘娘请安。”
“起吧。让我猜猜,你这礼是为了什么?一定是为了我帮你请救兵对不对?”她快言快语的说道。
“救兵?”我不由笑着重复一遍。
“是啊,我的侍卫们来报,你在我含章殿门口嚷嚷淑妃越过皇后直接下令,我想着淑妃不喜欢的人,那肯定是我布衣喜欢的人呐。她一向仗着太后是她姨母就在宫里为所欲为的,我最不喜欢她了。可我不能直接和太后这样说啊,淑妃和我的话她肯定听淑妃的嘛,所以就我去也没用,谁知道你当时怎么惹太后她老人家了,连万公公都亲自带人来抓你了,那就只能请皇上和我一起去了啊。听说,因为之前重阳宴上的事情,皇上对你很是赞许的。”
“你说,这是不是帮你搬救兵呢?”定妃歪着头含笑问我,两手一摊开,无比流畅优美的将宽袍大袖甩开,“结果,我们到了太后殿里却晚了些,你已经自己逢凶化吉啦。说起来,晟曜在前线拼死拼活,晟旸却在后宫搞东搞西,这兄弟二人实在让人不知说些什么好。”
我听她有些奇怪的遣词用句和语调,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位公主实在是个妙人儿。
她见我如此,倒也心情很好的跟着笑了起来,容色明媚,恍如少女。
和定妃短时间的接触告诉我,这位传奇一般的定妃娘娘是真的帮我搬救兵了,借威帝来推波助澜的心思实在不像她的所作所为。何况,我记得五皇子和萧王是交好的。他的母妃亦没有道理来害我。
思量已定,我敛了笑,郑重拜了下去,“谢娘娘关怀。”虽然她与威帝来时,我与曲妃已经脱开了干系,但若是没有那位年轻太医去而复返的细心诊治和顶住淑妃授意的仗义直言,今日局面只怕难以善了。若是那样,定妃便是实实在在的及时雨了。
她展颜笑了:“我听皇儿说起过你,若是有空,跟我一起去马场吧,我教你骑马。我自来了这宫里,让人气闷的事儿可真不少,可是我骑上马儿在风里跑上几圈儿,心里就舒坦了。好了,我也不絮叨了。皇后娘娘多半等急了,你且回吧。”
我颔首,退回道路旁,目送她坐在肩舆上离去了。
回到坤宁宫,皇后已经叫人备好晚膳。
外面北风呼啸,殿内烛火摇曳出温暖明亮的光晕。
之前兰馥和珠儿回来坤宁宫拿画去慈安宫,已经和皇后草草禀明了今日之事。皇后柔声道:“当时本宫便要和珠儿一起去慈安宫,却被兰馥劝下了。本宫一想也对,已经雨过天晴了,若是本宫当时又去了太后那里,兴许淑妃又借此再生风波。也就罢了,就在坤宁宫中等你就是。”
“此次入宫,实在没有想到会待这许久时日。让母后担心了。若是母后没有其他安排,小莞想明日便回王府去。”
皇后思量片刻,含笑应了。
第二日用过早膳,皇后遣人在宫门备了马车,又吩咐芷兰送我出宫。我从妆奁里挑了几件首饰赏了芷兰、珠儿和兰馥。拜别皇后,从安顺门出宫登上了马车。
经过护城河的灞桥时,有两人相向而来,一主一仆的模样。
是他。
错身而过时,我撩起帘子一角,低声说道:“多谢。”
那名年轻太医闻言顿住身形侧首看来,俊秀的脸上不动声色。转头看着护城河缓缓流动的河水,很快说道:“昭训无需多礼。白家从不欠人恩惠,昭训上次援手之德就此报过。从此两不相欠了。”说完拱手为礼。
我看他一眼,径自吩咐车夫:“回萧王府。”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白太医的身影渐渐远了。我松开手,帘子滑落下来遮住了他探究的视线。
我淡淡一笑,轻声对自己说道:“两不相欠么,我倒是愿意的。可惜,在淑妃看来,白家和萧王府已脱不开关系。世间之事从来难以预料,所谓两不相欠、就此别过之类的,到底是书生意气了。”
回到萧王府,我忽然有种一别经年的感觉。
佟嬷嬷早就带着多福轩诸人迎了出来。
赤芙和湛露连声问道:“听说中了碳毒,眼睛也受损了,到底如何了?可要请盛太医再来细细的瞧上一瞧,若是落了病根可不是玩的。”
蔻儿和映红服侍我净手,又换了家常干净衣服,这才将我扶坐在美人榻上。又端了瓜果点心来放在榻边小几上。
佟妈妈道:“早知昭训一入宫就是这么些时日,当日奴婢实在应该跟着昭训一同进宫的。”
我含笑看着她们:虽然一时关心则乱有些失了规矩,可心中一处却是暖暖的。笑道:“不妨事。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倒是你们,这一个多月可好?”
如意在旁便道:“多福轩每日入夜便关闭门户,随着府里作息,倒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夫人之前吩咐的账册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话说到这里,佟妈妈便极有眼色的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
如意便把话说得敞亮些:“婢子给账册中有问题的那几位管事都递了话,有两位已经将银子补上了,也去堇夫人那里调了账。有几位却觉得十分冤枉,直说账上登的有误,之前入账时候明明是清楚的。”
我想起堇夫人言笑晏晏、善解人意的样子,忽然有些疲倦。挥手道:“知道了。这件事情先这么着吧。叫丰年、秋和将账册抄录一份,原本给宝音阁送去。就说我已经看过,琐事费神,府中中馈还请堇夫人多多担待就是。”
如意答应着去了。
便问一直在身侧的赤芙:“可曾有昌若那边的消息,哥哥如今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