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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王笑了,颇有些如释重负:“太好了。孤王原本担心的很,不知庆格尔泰这样只靠着灌进去些流食能支撑多久,真丢了性命,不仅他这样死法太窝囊,我跟定妃也不好交待。他怎么今日想开了?”
“妾身是听王爷说了他的事情,念着当日在宫中定妃娘娘曾经相帮于我,就嘱咐人今天给他送了些吃食。又让人提了几句他家乡常见的物事,许是勾起了他思乡之情,居然有些用处。”
萧王颇有些惺惺相惜:“庆格尔泰是个打仗的好手,也算是个英雄了,若不是横刀的威力让他们措不及手之下溃不成军,以他的能耐也不会被我当场拿下。拒不进食也是因为不服气,又说什么不食敌国之食的缘故,倒是个有气节的。”
我冷笑道:“不食敌国之食,那掳掠我大齐边境百姓过冬的粮食又算什么!”
萧王沉声道:“厥族缺粮,他身为王子,自然觉得他只是在为自己的子民做他应该做的事情。算了不说这些令人不快的事情了。改日你若见了他,就知道孤王没说错,真是个人物。”
我接过他手中茶盏,微嗔道:“好好好,是个人物就是个人物。不过眼下要紧的,却是府里那两位可要怎么处置才好?”
萧王微一沉吟:“你适才说眼下将她们都关在了退思堂,那就先这样就是。着婆子们好好看着,不许她们想不开,也不许人折辱她们,更不许人和她们见面传递消息。”
我应道:“是。妾身会把王爷的意思跟阮姐姐和纨素两位说清楚的。”
萧王牵起我的手摩挲几下,方笑道:“孤王去大书房了。”颇有些不舍缱绻的语气。
我笑着推他一推:“早些去议定正事要紧。”
送他出了多福轩,转头唤上湛露并两个小丫鬟去了阮良娣的庆颐馆。
听我将萧王的意思说了,阮良娣默然半晌才道:“王爷是要用此事闹大,闹柳相一个没脸了。没想到我们倒歪打正着帮了王爷朝堂上的事情。”
她微微仰着脸,蹙了柳叶眉:“只是,我怎么觉得这事这么着处置的话,对叶堇仪和朱盈娘来说,王爷到底心狠了些。”
我微微一怔,然而很快浅淡笑道:“朝堂上的男人们自然比我们多些杀伐果断。何况具体的细节要用到哪一步、哪种情形王爷也并没拿定主意。”
阮良娣纤长的手指掠过身上的衣裙,掠过衣裙上绣着的莲池鸳鸯纹,意味不明的凄楚一笑:“对后宅的女人来说,不得良人眷顾,本就是误了一生。似她们两人这样的情形,只怕还要误了父母宗族。”
我只得接着宽慰道:“好歹姐姐扳回一局的心愿得偿了。”
“算是吧。可这种感觉,就好像小时候跟族兄们玩过的弹珠迷宫匣子,明明那弹珠是我亲手放进去的,却不知道它会从哪一个出口落下。”
她抬眸看我,又自顾自的笑了:“瞧我,不过是物伤其类,多说几句。倒叫妹妹不自在了。你放心,王爷待你不同的。”
也不待我分辩什么,很快转了话题:“我会让人按王爷的意思盯住退思堂。说起来,破五已过,我们府的女眷按例要出去走动,后日永嘉公主府上,便是你去了。方才用过午膳我已经让人跟公主府递拜帖了,你届时直接过去就是。”
“姐姐不与我一起么?”
“我手上还有两家呢。”
如此说着渐渐商定了府里女眷们出门到各家走动的安排。
第二日在多福轩用过晚膳,便请了佟妈妈过来帮着拣配明日出门做客的衣裳首饰。
佟妈妈边理着一支镏金镶玉双燕步摇上的流苏,边笑吟吟的状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话:“听宫里的姐妹传信说,永嘉公主最近有些烦心事儿。”
我抬了抬脸,映红极有眼色的带着小丫鬟将衣裳、首饰归置好后退了出去,只留了赤芙在内。
我抬眸从容的看着佟妈妈,并不言语。
佟妈妈会意,一五一十的说道:“永嘉公主与驸马之前将秦姨娘所出的庶长子记在了公主名下,谁曾想就在当年公主自己也有了哥儿。如今因为大公子还是二公子为嗣子的事情,公主和驸马闹得不太愉快。”
我奇道:“怎么本朝公主竟连驸马也辖制不了了么,驸马难道还能不听公主的?”
佟妈妈平静却意味深长:“驸马是房府二公子,房家在陛下面前素来就有体面,公主又是个贤惠不愿伤了夫妻情分的,向来在公主府执家礼而非君臣之礼。府里的事情多是驸马说了算,日子久了就成了习惯。说白了,驸马这就是惯出来的毛病。”
“既是毛病,那还是得改啊。”听佟妈妈说的直白,我不由噙了一丝笑意在嘴角。
“那是自然。可宫里淑妃却因为与曲妃娘娘有旧怨的缘故,连带的跟公主也一直不对付。公主要说东边好,淑妃娘娘就偏偏在陛下和太后面前说西边好的。驸马爷见有了宫里的支持,说话就更硬气了。所以才和公主僵持不下到了今日。”
我点头道:“亏得你提前说一声,不然明日去了公主府只怕都还糊涂着。早些歇着吧。”
佟妈妈颇有些自得的笑了下,行礼后退了出去。
赤芙不由跟我感叹一句: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我却在心里想着:公主府嗣子的事情,也不知若礼部也参与进来,可有什么转机?思量一回,隐隐约约有了些眉目。
因明日要去公主府,遂早早歇下了。
留着未熄灭的一盏烛光忽明忽暗,照得拣定了明日出门要穿的银红褙袄上绣的折枝花卉越发显得锦绣一团儿,缤纷莹泽。
“你鲜少穿这么浓烈的亮色,真真让人眼睛一亮。”第二日到了公主府,永嘉拉着我的手如是说道。
我满面带笑,真心实意的拜了下去:“给皇姐贺年,愿皇姐事事顺遂、家宅永春。”
永嘉伸手扶我起来,轻声道:“这话是好话,我就借你吉言了。对你我也是一样的祝愿,今日且还有份贺礼要给你,一会儿再说。不过这话跟我府里如今的情形如此对症,简直说到我心里去了,小莞是已经知道我府上的故事了吧?”说着将我让到右手的椅子上坐。
我略微侧身坐下了,有些唏嘘:“曾听人说了几句。驸马那么疼爱六生,怎么在这件大事上倒一反常态了?”
公主神色冷凝:“他是疼爱六生,却是个读书读迂腐了的,更在意长幼有序。说既然长子在我名下,那便是嫡长子,自然便是嗣子。可到底不是托生在我肚子的,我做什么要远着亲生骨血,倒为一个婢生子作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