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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会让你离开朕身边的。”大笑过之后,这句霸道总裁式火力全开的话,赵祯说得格外云淡风轻。
方仲永浑身掉了无数鸡皮疙瘩。
刻题名碑和赴金明池这两项盛典,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也是进行的有条不紊。
今科进士们穿得光鲜亮丽,走在金明池畔,接受广大围观群众的注目礼和各种点评。那场景,简直如若后世知名小鲜肉影星驾临某处时,人山人海的情形一样。
无数年轻的女孩子们,挤在长堤上,隔着禁卫军的人墙,带着星星眼向这边争相观看着,“公子——公子——”的呼唤声此起彼伏。
……
“哎,你踩了奴奴的鞋子。”
“哪个厮方才偷偷扯了奴奴的裙子?”
“快看,最前面那个就是方仲永啊,好年轻英俊的状元郎啊,我们一起叫他一声,让他向这边看看啊——”
“哎,奴奴看他不太阳刚,奴奴喜欢后面那个探花郎,方面隆准的,一看就是富贵相,放佛叫做司马光?”
“那厮哪有状元郎那般秀气好看,你什么眼神啊?”
……
这群人之外,河堤上还有一群扯着大横幅,摆摊挑扁担卖零食的,也是格外抢眼。
各式横幅,在喧天灯火下字迹分明:
“状元都吃的柳絮糖——最好吃的柳絮糖”,这是柴麟搞过来卖柳絮糖的;“方官人科考面——应考必备,风味佳品”,这是书院那帮买过方仲永“方便面”的二道贩子……
整体而言,琳琅满目。
当然,此时尚在执行礼仪的方仲永没看见的是,柴麟同志这位奸商,已经包了对面金明楼上一间雅座,大为推销他的补脑产品。
“这是一款极有效的补脑产品,名唤‘脑白金’,看到楼下状元郎没有,正是长期服用了我这款产品,晚上不瞌睡,白天睡得香——”
柴麟对着一众土豪老板口若悬河,忽然,看到一众老板目瞪口呆的样子,好像哪儿哪儿不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改口道:“白天不瞌睡,晚上睡得香,身体倍儿棒,吃麻麻香。下笔都是璀璨文章啊。”
背完了方仲永给他的一张宣传语,柴麟略略有些语塞,好在诸位老板已经开始关注了产品本身了,他们这个拿去试着喝一喝,那个拿去试着喝一喝,像是要沾一沾神童状元喜气儿似的。
隔壁两间雅座里的气氛,就和这边全然不同了。
第一间里,尹洙、富弼、欧阳修等人正围坐在一起,讨论新上台的宰执们。
出乎意料,赵祯没有选择韩琦所说的,“正臣”“能臣”两类中的任何一类,他用自己的迷之用人方式,提拔了新一批的庸臣。
老人集团的各位宰执,被撤去差遣,富贵闲人,大都加一个如若彰信节度使、同平章事一类的虚衔,拿着俸禄养老。
古往今来,大宋的文官,是犯错最不用负责任的群体,由此也可见一斑。犯了错,大不了,变成个虚衔拿着钱懒散此生。
唯一例外的是陈尧佐,他被派出京城,去郑县辅郡当地方官,并带着一个老高老高的头衔——淮康节度使,同平章事。陈尧佐老人家,此番出了京城,就死在了外任路上。
从这个处理来看,基本上所有的人都能推测赵祯,对于科场舞弊一案,最终认定的责任祸首是谁了。
“下台了老人集团,又上台一群庸碌无为,靠哭哭啼啼上位的。你说说咱官家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欧阳修一边伸出手,提一提身旁的酒壶,一边发挥了言官风格的玩世不恭,调侃道:
“‘龙图双泪落君前’,陈执中那老小子,抱着官家大腿哭,哭成了宰执,真是千古奇闻,荒谬。”
尹洙也跟着嬉笑道:“可不是么?可惜啊,这老小子入两府刚刚三十几天,就一命呜呼了,现在空出来的地方啊,我看,八九成又是吕夷简的了。”
“你我仁兄,再加一把劲儿,把范相公从外任捞回京中,你看有没有把握?”欧阳修继续探问着,又将头偏向富弼一边。
富弼却心不在焉的嗯着,挂念着旁边雅座的自家姑娘,此刻看没看中方仲永这位今科状元郎。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在方仲永原先那一世的历史上,富弼身为晏殊榜下捉到的女婿,坚持了榜下捉婿的优良传统,后来,他慧眼识珠为自己的闺女捉到的女婿,正是大宋第一名臣王安石。
然而现在,富弼心仪的人选,竟神奇的变成了和王安石同庚的方仲永。
好吧,富大人,你的眼光真是棒棒哒。
然并卵,方仲永的目光,此时正在河边那一群围观的姑娘们中不断的扫描,飘摇,寻找。
略略有些失望。
他期待的那个人,他期待的那个身影,那个微笑,似乎并没有在这个他人生的小巅峰上喜庆出现,锦上添花。
她不想看看自己风光潇洒的样子么?
还是她来了,看错了,没有看到呢?
方仲永看的没错,折依然确实没能前去围观金明池畔的盛典。
因为柳月娥和陈季长,再次爆发了家庭流血冲突。两人在家,打的那叫怎一个鸡飞狗跳好形容。
折依然前脚垮进陈府后院,陈季长以及他身后的一只甩过来的扫把,就直挺挺飞过来。
折依然只得任由陈季长躲在自己身后,而自己略略腾空,接住了那只行凶的扫把,然后,轻轻放在一边。
“月娥,别扔了,是我。”折依然对着房间内说着,一步步向里间走去。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折依然走进里间,看见泪眼婆娑的柳月娥,正用被子裹着自己,头发披散下来,一脸脆弱无助的哭泣。
男人的爱怜,终归不会因为你的相貌,你的本事而改变。你越打闹,越痛苦,却越又能如何呢?他不爱你,你的一切都是错。奈何木已成舟,是否就真的无法改变了呢。
折依然心中暗暗为柳月娥叹息,她唤过柳月娥的婢子,端了水盆子过来,自己浸湿了帕子,为柳月娥轻轻揩脸。
忽然,柳月娥抓住了折依然的胳膊,她的泪水犹在眼眶里打转,却定定说了一句话:“依然,我想,离开京城一段时候,讨个差事,去西军。你呢,一起去么?”
折依然听完,略略一愣,忽然又看向窗外的夜空。
金明池畔的烟火璀璨夺目,一朵朵在天空绚烂开放。那个遗世独立、灵魂强大的状元郎方仲永,今夜,应当是极风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