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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和声音有些低缓地说道:“鸣鸿,你方才和周大人的谈话,愚兄差不多都听到了。”
“不错,六年前长崎事件时,我们北洋水师不论在舰队吨位,还是舰队火力,甚至是训练水准等各个方面,都要远远强于对方,可你知道吗?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极大地刺激了日本人。在日本人看来,外国水兵喝醉酒在本国闹事,惹出事来最后竟然要本国赔款,这是极大的耻辱。”
“自那之后,大力发展海军就成了日本人的主流民意和国内共识。一定要打败定远,更成了日本海军的口号。就连日本孩子中最流行的游戏,也是击沉定远、镇远。”
看着呆若木鸡的秦川和张士珩,李和声音愈发冰冷地继续说了起来。好似他要把忍藏在内心深处的诸多不快,一股脑都吐露出来,以求解脱苦闷一般。
“你们知道吗?日本海军本来几乎和北洋水师一同起步,期间因为琉球事件、朝鲜壬午和甲申事件,日本人和咱大清都认识到海军的重要,在海军方面,双方始终呈现着你追我赶的军备竞赛之势。北洋水师购买了超勇号钢壳撞击巡洋舰,日本人立刻买回同级的筑紫号,旋即又购买了从超勇改良升级的浪速号,看到日本购买了浪速,北洋又马上购买了从浪速改良来的穹甲防护巡洋舰致远,济远。可到北洋水师宣布成军后,这种竞赛就成了日本人一家的事情了。”
“而日本人,则一刻也没闲着。长崎事件结束一个月后,日本天皇即下令从内库拨出30万做为海防补助费,在日本天皇带动下,日本全国各地纷纷捐款,不到半年就捐款103.8万元。与此同时,日本内阁又通过了5860万的海军支出案。”
“此后几年,又连续提出海军扩充案,期间共购买、建造了千代田号、吉野号、秋津州号巡洋舰和八重山号通报舰。吉野更是当今世界上航速最快,火力最猛的巡洋舰。”
“这还不算,随后,日本人又购置了专门对付咱们定远、镇远两舰而筹策的严岛号、松岛号、桥立号三艘铁甲舰,日本人称这三艘铁甲舰为三景舰。这三艘日本人极为重视的铁甲舰,虽然在吨位、铁甲厚度、主炮口径等方面,还比不得咱们的定远、镇远二舰,可他的航速要比定远、镇远快,主炮的口径也相差不大,最为危险的,还是这三艘主力舰上装备了28门法国产阿姆斯特朗120mm速射炮,如果和定远、镇远开战,这些速射炮会对我们舰上的装甲薄弱处,尤其是人员造成极大威胁。”
“现在,日本海军已经拥有主力军舰31艘,仅最近两年服役的就有9艘。而咱们北洋水师的主力舰,现在则还是只有区区8艘,这还要算上愚兄的这艘岸防舰平远号。剧我所知,明年上半年,日本人还要再有两艘新舰下水。”
“还有,日本人不仅有在最近两年建造一万吨大舰的计划,去年日本伊藤内阁还通过了建造十万吨巨舰的方案,为此日本天皇今年初又发布敕谕,决定在其后六年内从内帑中每年拨出30万,并从文武员的薪资中抽出十分之一做为造舰费充实国库。。。。。。”
李和愈说越激动,脸色也越来越阴冷,更听的秦川和张士珩两人脸色也愈发苍白难看。
好半晌,张士珩才吃吃地问李和。
“平镶兄,这些事情你是从何而知?”
“你身为北洋水师管带,这些事情又可曾向中堂大人禀告?”
李和苦笑着道:“这些事情在日本朝野具知,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我是从一个旅日亲戚那里得知的,千真万确。至于是否禀报,这也不需楚宝兄提醒,平镶自知职责所在,岂敢不报。”
李和叹了口气道:“这些事情,不仅我早已向中堂大人禀报过,就是右翼总兵刘步蟾刘大人和丁军门也向中堂力陈过。刘大人认为我北洋添船换炮已到了刻不容缓之际。丁军门虽然还认为北洋水师比之日本海军稍有优势,可也认为北洋多是老船旧舰,比之日本相距已遥,且快炮未备,一旦有事恐难支撑。所以,他也上书中堂,建议购置舰炮、船只以备防御。”
“那结果如何?”张士珩急着问道。
秦川则一脸木然没有出声,因为他这个过来人早已知晓了结果。
李和神情有些凄惨地苦笑了笑道:“结果?”
“户部尚书翁同龢以经费短缺为由,极力压缩海军军费,两年内禁止北洋水师购买外洋舰、炮、器械,甚至连补充装备的费用都不给拨付。”
李和深深叹了口气,语气无比凄凉继续说着。
“自从北洋水师宣布成军后,那些不懂海军建设的各级衙门里的老爷们,以为海军建设已经一劳永逸,岂不知,海军是一个需要连续投入的军种。北洋水师现在除去不能远海作战的鱼雷艇、蚊子船、练习舰、运输舰,以及舰龄过老已经落伍的旧舰超勇、扬威外,只有八艘可战之舰。”
“更可虑的还有,北洋水师日常出巡任务及为繁重,我的平远舰还好,因为是岸防舰,所以只是往来于天津、威海、朝鲜。可其它军舰,每年都要执行从南到北、沿大清海岸巡逻宣示主权的行动,巡防区域最北至海参崴,中经朝鲜、日本各港口,最南达南海诸岛以及马来等地,长时间高强度使用,对军舰锅炉、动力系统损害极大,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航速多半都已不及以往。。。。。。”
李和讲完,张士珩苍白着脸愣了半晌,才又迟疑着问李和。
“翁同龢这个老不死的和中堂有杀兄之仇,自然百般阻挠北洋水师添置新舰,可中堂就不会找圣上去说?难道翁同龢还真能一手遮天不成?”
张士珩不提还好,一提起光绪,李和的脸色更加冰冷,好似裹上一层严霜一般。
“中堂怎会不找圣上,只不过中堂的折子倒是递上去了,可。。。。。。”
“圣上怎么说?”张士珩急不可耐地追问。
“圣上只在中堂的奏折上御批了五个字,该衙门知道了事,然后从此再无下文。”
既然涉及了光绪,张士珩都不好再说什么,秦川虽然对光绪毫无镜中的心思,可在这两人面前,现在他也不好表示出什么对光绪的大不敬,也没有出声,紧抿着嘴角默默地想着心事。
他万万没想到,现实的中日海军实力竟然到了这样悬殊的境地,这可和穿越前的主流说法相差太远。如果不是李和今日所说,秦川的心里也是一般的心思,还以为北洋舰队在甲午海战失败,完全不是装备不如人的原因,而是。。。。。。
张士珩张了张嘴,谁都听不清他嘟囔了一句什么,再就频频叹起气来。
秦川虽然也不好当着这两个大清官员说光绪的不是,可在心里却腹诽不止。
光绪明明就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自命不凡,志大才疏的纨绔子弟,只不过他命好生在帝王家,有了一个在大清无人能比拟的尊贵身份罢了,真不知道后世竟然还有那么多人认为,如果光绪上位,这个国家就会早些振作起来。可在现在秦川看来,慈禧一直把持朝政,恐怕多半也是不看好光绪的能力,才迟迟不肯放松对权利的控制。
秦川长长叹息一声,在心里暗道:“堂堂中华,靠这些满人是不可能实现维新变革的,要让五千年大汉文明重放异彩,非得靠汉人自己顽强地再次站立起来不可,也只有这样,中华民族才能骄傲地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秦川在心里暗暗发誓,奶奶的,你们等着老子来吧!
秦川挥挥手:“楚宝兄、平镶兄,咱们不要再说这些伤心事啦。走,你们二位随我进去,咱们兄弟好好喝上一杯。”
张士珩摆摆手止住秦川:“鸣鸿,光顾着说北洋水师的事情了,把正事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