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银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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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片刻的软弱收拾起来以后,坂田银时重新恢复了能为同伴决然挥刀的白夜叉样子，冷眼看着气息一点点衰弱下去了的少年,问道：“你死了之后，遥控炸弹的控制就解除了？”

    “哈、怎么、怎么可能……”唇角笑容不改的伊格尼兹磕磕绊绊地说出了这句话来，就在银时因为被戏弄的愤怒差点没有再给少年补上一刀的时候，才听见了对方的后半句话,“遥控炸弹什么的，一开始、就没有……”

    不可否认的是,当少年说出这句话来之后,银时握住刀柄的手都颤抖了一下,将少年胸前被利刃穿入的伤口拉开了更大的一道口子。从伤口中流出的乳白色液体顺着穿入胸膛之中的刀身流下，渐渐滑落到了银时握刀的右手上，温热又有些濡湿。

    哪怕是天人的白色血,也是有体温的呢。

    大概三秒的沉默之后，银时定定地看着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了的少年，问出了很久以前就想要问出口的问题来，“你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开山庄之门迎接攘夷武士也好，特意将天人引出来给他们消灭也好，在他带着桂小太郎一行人前去投奔的时候又背信弃诺翻脸也好，甚至是现在用拙劣的谎言故意引得他动怒下杀手也好……

    这样完全肆意而为看不出任何利益目的的做法，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随着胸前渗出去的血液，伊格尼兹全身的力气也像是被抽走了一样，只能软趴趴地伏在银时肩膀上，发出了低低的笑声，“为了你呀、为了你绝对没办法和天人和平相处在同一片蓝天下……为了让白夜叉的棱角，永远不会被时间所磨平……”

    “简直，不可理喻。”

    对于少年轻易舍弃了自己生命而策划这场闹剧的最终目的，坂田银时最终也只能将其盖以‘不可理喻’的评价。银时将刺入对方胸腔之中的武士刀缓慢地一点点抽|出，一边对着眼睛中光彩已经慢慢黯淡下去了的少年轻声说道，“如果还有来生，但愿你能对自己的生命多出一分珍惜与尊重。”

    “须知，这世上尚有无数之人，挣扎在濒死的边缘，渴求着生命的延续……如此轻贱生命的行为，对他们的求生而言太过不尊重了。”

    就在武士刀的刀尖差一点从少年胸前拔|出的时候，少年流出的血液已经将两人胸前的衣服全部浸成一片白色。明明应该伴随着大量失血而丧失行动能力了的少年，却是在这瞬间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地自己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扣住银时的双肩，将武士刀再一次送入了已经伤痕累累的心脏之中。

    这幅身体的生命力实在是太过旺盛，即使被正面刺穿过一次胸膛，开了一道口子的心脏竟然还能在武士刀拔|出后奇迹般地恢复了微弱跳动。要是连利刃穿胸之痛都受了还功亏一篑的话，那伊格尼兹的所作所为也都全部沦为笑柄了。

    于是伊格尼兹硬是扳住了银时的肩膀，再一次以对方手中沾满了白色血渍的武士刀捅入了心脏之中，以此来断绝掉这幅恢复再生能力太过强大的身体的最后一线生机。

    “能以区区一次的生命目睹白夜叉的风采，我已然无憾。更何况，将本王杀死之后，平凡的日常生活将注定与你无缘。”

    “成为这个星球的拯救者，将外来的天人尽数驱逐出去，这才是你应该踏上的道路！现在……你已经，没有与天人和平相处的可能了。”

    在坂田银时略有些震惊的目光注视下，伊格尼兹脸上荡开了一抹沉醉的笑容。体温冰凉一直保持着小幅度颤抖的手紧扣在银时肩膀上，金发少年努力睁大着已经无神的双眼，试图用那双已经黯淡下去找不着瞳孔与焦点的眼睛将白夜叉的样子牢牢捕捉下来。

    不知是幸亦或者不幸，伊格尼兹涣散的目光虽然无法识别出面前之人的长相，却是把白发红眼和服的特征给传递到了意识之中，勾起了一直被少年压在最深处的记忆。

    面前看不清长相的白发红眼之人，心脏被利刃贯通渐渐失去生命的痛楚……

    这不是，和他第一次被杀死的时候，完全一样的场景吗！

    “嚯、感谢你……这份久违的痛楚与滋味，帮我回想起来真是太感谢了……”伊格尼兹脸上的笑容渐渐加深，最终变成了无声的仰天长笑，“时间果然是间隔的太久了，我都已经忘记了，第一次被人杀死的感觉！”

    随着少年情绪的剧烈波动，原本已经失去血色了的脸颊上飘起了异样的红晕。就连从伤口中渗出来的血液，也由乳白色渐渐转变成了草莓汁一样的鲜红。

    真是感谢啊，无心之间，银时倒是帮他将第一次死亡时候的恐惧与怨恨全部回想起来了！

    那以为会得到微笑，最终却只迎来了穿胸之刃的怨恨，都险些被太过长远的时间给遗忘了啊……等把主神收拾掉之后，还是回去跟把自己捅了个对穿的老朋友叙叙旧，好好报答下这份恩情才行呢~

    面色潮红的伊格尼兹终于无憾地闭上了眼睛，失去了控制的身体就这样颓然倒在了地上，只余下愣在原地，完全搞不清楚为什么白血会变成红血，更不明白少年临终之前那些胡言乱语到底是什么意思的银时站立着沉默了。

    真是……哪怕是到了最后，也看不懂这个古怪的家伙啊。

    毫无疑问，伊格尼兹对天人的厌恶情绪是真的，他希望自己将天人驱逐出地球的希翼也是真的……但是，为什么身为天人的少年会产生如此古怪甚至于离经叛道的想法呢？

    银时当然不会明白，尼兹大王因为不少天人长得歪瓜裂枣破坏环境、影响他欣赏原始风光所以就厌恶上天人了的真实想法，像这样高层次的思维方式，愚蠢的地球人才不会懂呢！

    坂田银时朝着空气挥了挥武士刀，将刀锋上沾着的鲜红色血液尽数甩落到了地上。看着倒在血泊中胸前衣物被血液染得通红的少年，银时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闻到了弥漫在空气之中的草莓甜香。

    好像，草莓牛奶的味道呢。银时一边如是想着，一边转身回到了其他同伴的身边，将被绑缚在十字架上的攘夷武士放了下来，然后继续在心中想道：等这次战斗结束，我也去买点草莓牛奶来喝喝吧，好像味道不错的样子。

    然后，初尝草莓牛奶便不可自拔了的坂田银时，即使是也成为革命组织‘万事屋’的领导者之后，也再也放不下寻求各种草莓牛奶的奇怪爱好了。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无论尝试过多少厂家生产的草莓牛奶，银时最后都会说一句‘还是感觉没有那会闻到的香啊。’

    也有人问过银时口中的‘那会’到底是什么时候，被问及这个问题银时也是一愣，然后苦恼地挠挠头之后哈哈一笑，回答道：“大概是很久以前了吧，具体的事情我都记不清楚了！”

    是啊，以那个少年胡闹的死亡为转折点，后续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层出不穷接连不断的大事件一个挨一个出现，偶尔会想起以前单纯的攘夷日子，银时都会感叹说简直渺远得像是上辈子一样了呢。

    以大阿尔法杰洛卿的死亡为起点，统治地球的天人社会秩序迅速崩溃。不仅天道众们不惜一切代价要将杀害了他的凶手抓出来交差，宇宙各方的势力也因此而出现了一次巨大的洗牌。

    曾经因为伊格尼兹想要炸毁一个无人行星而苦心劝阻的亲卫队长得知死讯之后，第一反应竟然是要用超时空歼灭炮轰掉地球为他陪葬。他的愿望最终虽然因为各方势力掣肘的原因没能实现，但是骤失统治者的阿尔法杰洛星云对此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也被各方各面看在眼里了。

    虽说阿尔法杰洛星云还延续着皇族的统治制度，但是对于这个已经跨域星系了的高度文明帝国来说，统治者早就不是事关政策运转的唯一标杆了。由智脑自动整理全星云事件再分发到对应部门的处理效率，是低等文明星球所无法想象的，否则伊格尼兹也不可能天天泡在地球上什么都不用做。

    所以即使失去了最后一个硕果仅存的皇族，阿尔法杰洛星云也没有如同外界猜测一样陷入动乱，反而是全民涌动地要求要血债血偿，当时在地球上的天人必须就此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甚至有相对激进的阿尔法杰洛星人提出要进攻银河系，亲手将犯人杀死以告慰皇族末裔的在天之灵。

    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含混过关显然是不可能的了，所以被一发反物质粒子炮连他们带地球一起灭掉吓破了胆的天道众们根本不敢睡觉，直接踹开了无能的幕府让手下日.日夜夜搜查着杀害了少年的攘夷武士们。

    虽然了解不到宇宙中发生的变化，但是坂田银时他们也能从幕府直接被踹翻的动荡中，清晰感受到天人的怒火，以及那埋藏在怒火下面的深切恐惧。

    银时不明白这些眼高于顶的天人到底在恐惧些什么，但是昏招跌出乱了章法的行为显然对他们有利。为了将杀害伊格尼兹的攘夷武士们揪出来，承受着阿尔法杰洛星云威胁重压的天人们已经丧心病狂了，完全不顾及会不会威胁到自己的统治，只一个劲地想着要赶紧把犯人找出来交差才好。

    也正是天人们火烧火燎了的行为，让往日里就已经怨声载道了的人类再也忍耐不下去，推翻幕府驱逐天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天天都有平民们集结成武装力量揭竿而起的消息传来，让已经火烧眉毛了的天人们顿时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已经没有耐性继续等待下去了的阿尔法杰洛星云经过临时组建的议会商议之后，决定以时空虫洞进行大规模穿越直接进军银河系。但是他们的这一行为，确实惹怒了宇宙内侧的另一个庞然大物。

    银河系中超过一半的恒星都纳入了爱德菲尼克斯星云的统治之下，爱德菲尼克斯星云也早有将银河系视作自己星系联合体中一员的打算了。阿尔法杰洛星云进军银河系的决定，无异于在宣称了主权的爱德菲尼克斯星云脸上重重打了一巴掌，还准备用实际行动再来一巴掌呢。

    于是盘踞在宇宙中的这两个庞然大物，便在银河系外围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消耗战。战舰机甲太多光是在银河系周围都摆不开了怎么办？直接拉长战线在其他争议地区也一并打了起来，俨然是一副新账旧账真账假账一并清算了的架势。

    而阿尔法杰洛与爱德菲尼克斯两大星云之间的战争，也彻底拉开了第一次宇宙大战的帷幕，原先还在小打小闹你来我往的争斗瞬间升级，变成了不把你吃掉绝不罢手的死战。在整个宇宙都变得动荡不安的大环境下，到地球上来逞威作福的天人们哪里还待得下去，将产业生意什么的全部扔下，连夜上了飞船逃到了没被战乱波及的中立星系去。

    引燃这次战争的导火线就是地球，无论胜出者是阿尔法杰洛还是爱德菲尼克斯，地球要被狠狠捋一遍都是逃不掉的结果了。现在不趁着他们打的正欢的时候走，等到分出结果就走不掉了！

    大部分天人的逃离，倒是让地球上的人类们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好景不长，随着战争损耗越来越大双方领地都被其他势力侵占不少之后，阿法尔杰洛星云和爱德菲尼克斯星云也渐渐消了继续打下去的念头。

    远在亿兆光年之外的阿尔法杰洛星云不说，虽然爱德菲尼克斯星云将银河系视作了自己星系联合体的一员，但是‘视作’和真正意义上的本土领地还是有所区别的。银河系很重要，但是为了银河系而导致本土领地失陷那也得往后推推了。

    看着两大星云打出了真火偷偷捡便宜攻占边缘领地的其他势力没想到，昨天还激战正酣的两大星云竟然握手言和了，阿尔法杰洛星云以承认爱德菲尼克斯星云对银河系中一半恒星拥有主权的代价，换取到了他们对地球的干涉权。

    放弃一个还没能占领的行星来停止这场无意义的战争，这对于爱德菲尼克斯星云来说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阿尔法杰洛星云也没有任何扩张领地的想法，他们出兵银河系的初衷也只是想找出凶手为逝去的最后一位皇族报仇而已。

    一拍即合的两大星云签订了停战协定，纷纷腾出手收拾在自己边缘领地上上蹿下跳想捡便宜的其他势力了。那些想趁着大战捞点甜头了的家伙们也是傻眼，完全没想到竟然会以如此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结局收场……

    当阿法尔杰洛星云的飞船降落到地球上之后，当天他们便向全球的人类宣告了自己的来意。和之前侵入地球来扩张殖民地的天人们不同，他们对地球没有任何想法，更是没有任何要干涉人类社会发展的念头。

    找出凶手报仇的初衷，直到现在也被阿尔法杰洛星人铭记着。

    为了显现出自己与其他天人的不同之处，阿尔法杰洛星云而来的飞船甚至还给出了一个非常诱人的条件：如果人类愿意将杀害了他们王子的攘夷武士们交出来，那么他们就会倾力帮助地球人进化文明，迅速进入宇宙时代，未来甚至可以互结盟约确保地球在宇宙中的应有权利。

    要大象对蚂蚁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那真的是非常有诚意的事情了。但可惜的是，现在地球人早已经因为前面那批天人的残暴行为而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了。虽然阿尔法杰洛星云开出了在他们看来非常具有诚意的条件，但是完全不相信天人人品的地球人却是正气凛然地拒绝了索要攘夷武士的要求，表示不能出卖同胞换取利益。

    ↑实际上是因为同样陷入混乱无组织无政府的地球人们，找不出当时的那几个攘夷武士就是了……

    因为和爱德菲尼克斯星云的停战协定在前，所以这会阿法尔杰洛星云也不可能像刚得知死讯那会一样暴怒地要血洗地球。于是对着不吃软的地球人头疼不已的阿法尔杰洛星云最终决定，对全宇宙的天人开放地球，任何人都可以来，作出让任何行为他们都不干涉，只要能找出杀害了他们王子的凶手，便可以得到阿尔法杰洛星云最边缘的一个星系作为报酬。

    在爱德菲尼克斯星云决定割让地球之后，地球这颗尚处于原始文明状态中的行星保护权就被划到了阿尔法杰洛星云的手中。即使还有不少人眼馋着地球上未经开发的稀有资源，但是因为有阿尔法杰洛星人盯着所以也只能眼馋流口水罢了。

    而阿尔法杰洛星云放弃地球保护权，对全宇宙开放地球的做法，无异于是将堆满了金银财宝的宝库对他们敞开大门，甚至还有以整个星系为奖品的寻人……这让他们怎么不怦然心动呢？

    这一消息传开之后，无数天人闻风而至，涌入地球再次开启了地球人与天人抗争的新篇章。而终于了解到胡闹着死在自己手中的那个中二病到底有着何等吓人的身份之后，坂田银时也不由得捂着脸叹息了声，“卧槽，我的后半辈子都被那混蛋坑死了！”

    此刻的银时终于明白，伊格尼兹为何会说出‘将本王杀死之后平凡的日常生活将注定与你无缘’这样的话来了……把整个宇宙中都赫赫有名的庞大帝国统治者给灭掉，他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好吗！

    因为阿尔法杰洛星云对地球来客的全然不设防，导致来自宇宙各地各式各样的天人们都出现在了地球上。而怀着各种目的着落在地球上的天人们，正是成为了地球人抗争攘夷的新对象。

    曾经压榨人类的天人统治崩溃了，但是对地球存着觊觎之心的天人们却依然层出不穷。在战场上挥舞着武士刀进行着攘夷大业的白夜叉，也注定要在这条为拯救地球而抗争的主角之路上继续走下去，直到阿尔法杰洛星人放弃对他的追捕，或者他身为人类寿终就寝的那一天到来了。

    将又一个长相猎奇的天人杀死踹开之后，坂田银时看着满地的天人尸体，稍一愣神后嘴角不由得扯开了似是苦涩似是感慨的笑容。

    他到底，还是走上这条道路了啊……

    一如那个身份高贵得吓人，为人却古怪得让人哭笑不得的天人少年所愿，他成为了战场上的白夜叉，守护地球不被天人侵扰的英雄。

    但直到现在，坂田银时都弄不明白，茫茫大的宇宙之中，为何少年的目光独独落在了这颗落后的行星，落在了平凡无奇的他身上呢？

    果然，还是想不明白啊……银时叹了一口气，将武士刀上的血污擦干净之后，放弃了思考这个这么多年都得不出结论的问题，愉快地决定再去喝一瓶草莓牛奶好了。

    草莓牛奶什么的，银桑最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