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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杯酒下肚,豪迈的骑士团长已经红着脸吹嘘起来,按他的说法,这些年他斩杀的斯瓦迪亚红衫骑士,萨兰德马穆鲁克,还有维吉亚霜原骑士足够绕卡拉迪亚一圈,更不用说那些海盗,乡巴佬和游牧民了。
听着佣兵的吹嘘,沐也挺开心,自己的老伙计貌似已经从阴影中走出来了。
“这么说,打德赫瑞姆也有你们的份咯?”沐笑着问。
“可不是嘛,”法提斯撇撇嘴,“就是亚光头太特么抠了。你看看,我们干了什么?阻击冲出来的斯瓦迪亚骑士,清扫游猎的库吉特人,赶走列队攻城的诺德人,重活都我们干了啊!结果呢,你看看,他们自己实力不济,就攻个城而已,居然还打不下来!”
说起这件事儿,这位老佣兵明显有些郁闷,“结果你猜他干了啥,要我们去攻城!攻城啊!我们是骑兵,你特么让我们去攻城!”
“攻城也就算了,反正兄弟们都是刀头舔血混饭吃的,攻就攻吧,这类生意也不是没做过。当时啊,亚光头可是许了我们三倍佣金和阵亡弟兄的抚恤的,这个价格也够实惠了。”
“然后咧,我们倒是扛着云梯攻上了城头,结果他们自己没本事,没拦住诺德人和库吉特人,让他们就这样冲到了城下!我能怎么办,总不能顶着腹背受敌的危险强攻吧,所以我就带兵退下来了。”法提斯用手指比划了一丢丢距离,“那帮废物,就差一点啊,就这么一点!本来大好的局势就变成四方会战了。”
虽然法提斯说得轻松,但沐听得出来,其中有多么惊心动魄。德赫瑞姆位于大陆的中央,可谓是百战之地,所以,它的城墙不可谓不高大,防卫部署也不可谓不严密,哪怕有维吉亚神射手的掩护,要攻上城头也必须得付出巨大的牺牲。数百战士顶着飞掠的落石和攒射的弩矢,扛着云梯,推着塔车攻向城头,在及其有限的掩护下向敌人飞奔,疯狂地砍杀。可以想象,这次进攻,佣兵们的损失有多么惨重。
“你说我们好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吧。结果亚光头就一口咬定我们没打下城池,只能按一般佣金算,可怜了那些阵亡的兄弟啊!”
沐听着暗暗赞叹,原来这帮佣兵这些日子干了这么多事儿!
说着,法提斯就落寞地感叹起来,摸了摸有些花白的胡子道“果然呐,还是你在佣兵团的时候轻松,我哪用考虑这么多事,有你在,没人糊弄得了我们。”
“哈哈,”沐也不由得失笑“那时候,我们不还是无名小卒么,哪有那么多人想算计我们。倒是如果没有你,这个佣兵团哪能发展地这么强大。”
法提斯摇摇头,“嗨,不说了,喝酒!”
“你这混球,该付钱了吧!”商会的客房中,一个身披甲胄的壮汉揪着一名少年的领子大声地咆哮。
那身材单薄的少年挣扎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作用,于是干脆就不费劲了,只是梗着脖子说“团长,我已经说过了,到了帕拉汶就付款,我们的协议也是这么说的‘在商路的终点将剩下的佣金补齐’这而在契约中,我也写明了的!”
“哼哼,终点。”壮汉冷哼一声“我怕你那该死的商队已经跑不动了吧,赶紧把钱结了!”
“耐心点,团长,”少年继续劝着,“要不您再等几天,等我卖一批香料就结清,或者。。。你们直接拿香料抵债也行。”
“滚!”壮汉一把将少年摔在地上,然后抬脚狠踹了两下,“我要你的香料有鬼用!赶紧把钱拿出来!”
“咳咳,”少年捂着肚子,不断地咳嗽,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才断断续续地答道“艾。。。艾达克团长,我。。。我手头真没。。。没现钱了。。。唔!”
少年的肚子上又挨了一脚,然后壮汉伸手,在动弹不得的少年怀里摸了两下,掏出一个小布袋和一份卷好的契约书,顺手颠了颠,然后往少年脸上啐了一口浓痰“呸,你这混球,还没闲钱,这什么玩意儿啊!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呸!”
壮汉将钱袋子揣进怀里,蔑视地看了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少年,一把将契约撕成两半“这账算结了,以后别来找老子,见一次打一次!”说完,就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出。
少年见壮汉出去了,脸立马垮了下来,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满地打滚,直到稍稍好点,才捂着肚子半蹲起来。
“最讨厌这帮不讲信用的家伙,”少年一边诅咒着,一边擦拭脸上的黏痰,听再没有声音了,才悄悄爬到一块微微泛黄的地板前面,拿起小刀用力一撬,撬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然后伸手一探,又摸出一个小袋子来,只不过这个袋子并没有如之前那般系得严严实实,或者说,根本没法系严实,从大开的袋口可以看到第纳尔诱人的金光。少年学着壮汉的样子颠了颠,然后将袋子塞进怀里,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哼哼,早就知道你们不守规矩,还好留了一手。”
不过这抹嘚瑟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因为就着沐虽然早就料到了商路的残酷,但他没又料到斯瓦迪亚官僚主义作风之严重。他不仅从图安家拉出了一大车香料,他还把自己这两年赚的所有钱全部换成了香料,勉强组成了一支商队。按他的想法,自己不可能在图尔加和德赫瑞姆之间跑短途了。
其一,是因为两座城太近了,这一趟虽然能赚,但利润并不如跑长线那么丰厚。比如,在德赫瑞姆,利润只有五成,而且随着市场的饱和,利润也会越来越低。而哪怕只是拉到阿默拉德去,利润就可以差不多翻一翻。
其二,德赫瑞姆的铁利润也不高。斯瓦迪亚和维吉亚不同,不像维吉亚,在库劳附近有一片储量极大,而且质量极高的铁矿,斯瓦迪亚的铁矿则分布地很散,苏诺有一片,温科德堡有一小片,德赫瑞姆也有一小片。然而德赫瑞姆是大陆中心,百战之地,铁矿的产出自然优先满足城内守军,多余的才发卖,所以,价格自然也不会多亲民。要不是库吉特实在太缺铁了,这一趟也不可能赚到钱。
其三,这条路太短了,刚刚惹恼一个那颜,刚被赶出来,没过两天就又跑回去,这不是找抽么?
所以,这趟他准备走长线。老实说,香料真是个好东西,只要别绕着大陆跑一圈,自然是越远越赚,这还是扣去成本以后的纯利润。这不,他就雄心勃勃地计划了一条从大陆最东头的图尔加到大陆最西头帕拉汶的路线。为了保证香料都能物有所值地卖个好价钱,自然沿路的城市都要卖上一些。
但正如之前所说,他低估了斯瓦迪亚的官僚。他知道香料能卖个好价钱,自然那些贵族们也知道。苏诺的香料贸易早就被一些贵族所垄断,他们可不能容忍另一支商队来分一杯羹。所以,沐的香料被抵制了。
当沐兴冲冲地将香料拉到苏诺商会的时候,他的货物居然遭到了拒绝,没错,商会不收他的香料,这让兴奋的沐立马懵逼了。商会不收,那这么多香料往哪儿卖呢?在街上摆摊?别开玩笑了,香料这玩意儿本来就不是平民们用得起的,就算他们要弄点干肉,也就买一点意思意思,仅此而已,剩下的那么几大车呢,总不能挨家挨户敲门推销吧!没错,跑到贵族区挨家挨户推销这种事他也不是没试过,只是还没进住宅区呢,就被士兵拦了下来,然后被丢了出去。
至此,他也只好使出杀手锏,第纳尔开道,商人们总不会拒绝吧?然而这个商会会长的确不是一般人,他收了钱,承诺帮沐疏通一下关系,然后就再没下文了。沐自然也火急火燎地又去送了几袋钱,那该死的家伙自然也照单全收,但就特么不干事。后来,还是一个行商实在看不过去了,同情地将实情告诉了沐。
沐再次懵逼了,他知道,苏诺这边算是完了,只能往帕拉汶走碰碰运气,就算不卖给商会,那边跑海路的行商应该也很乐意收这批货。只是,这苏诺商会会长口味实在不小,前前后后打点,贿赂,将他手上的现钱骗去了大半,现在手头的现金别说去讨好那些胃口更大的贵族了,就连维持现在商队的佣金都不够,要不是在德赫瑞姆卖了一小批货物,他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正当他正焦头烂额的时候,他的雇佣的佣兵团团长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个消息,然后就发生了之前的一幕,然后他现在真的走不成了。没有人保护的商队简直就和迷途到狼窝的羔羊一般,根本没办法活下去,况且,那些想斩草除根的贵族们早就派了人在城外守株待兔了吧。至于那些雇佣的伙计。。。等强盗打过来的时候不抛头鼠窜就谢天谢地了,还能指望他们战斗?
所以,沐现在干脆就解散的手下的伙计以节约资金,然后再徐徐图之。不过哪怕如此,他剩下的钱也只能再租仓库两周,如果两周之内无法想出办法,那只能宣布破产,然后剩下的香料就只能以面粉的价格卖掉。毕竟,没有仓库储存,他的那些货物就得不到任何保护,一小撮混混就能把他打晕,然后拖走所有的香料。他落入了下风,他必须想办法打破这个局面。然而上头压着贵族,下头喽啰缠身,这种情况下,沐实在没办法乐观起来。偌大的苏诺,黯然销魂者,绝不止沐一人。无人的深巷中,很少有人知道这里还藏着一间小酒馆。这间酒馆还是有起特别之处的,在苏诺这座充斥着各种正品,精品的王城中,居然靠着老板兼职厨师和招待,顺便卖便宜的次等货存活到现在,也的确是没谁了。
不过,极低端,不起眼或许也是它能经久不衰的原因。毕竟,苏诺也不是没有穷人,比如一些浆洗衣服的仆妇,在贵族宅邸打杂的下仆,他们手里的钱可不够买那些昂贵的正牌货。所以,这间小酒馆也在这些下等人与各国间谍中流传开来。
只不过,这几天,小酒馆来了个奇怪的客人。倒不是说他其貌不扬,只是,他的衣着和这里的环境十分不搭。一身精致的骑士便服,外面就大大咧咧地套着一件斯瓦迪亚黑狮战袍,腰间挂着一柄朴素的长剑,脚上还蹬着一双带马刺的皮质马靴。他进了酒馆,谁也没看,就径直往吧台上一坐,然后要了一大杯最便宜的麦酒。
酒馆老板不知所措,生活在黑暗地带,手底下自然不甚干净,话说,不是走漏了什么风声,被国王抓到了什么把柄吧。不过那骑士倒没做什么可疑事情,也没有跟周围人说话,就是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喝酒。直到酩酊大醉,然后被人扔出去。几周下来,这骑士都这样,在这里不停地喝酒。只是,他身上的金银徽章在不断消失,马靴也莫名地变成了粗布靴,然后在某天,身上的骑士服也不见了,换成了一件单薄的麻衣。只有身上红色的战袍和腰上的长剑一直没变。
俗话说红颜祸水,这一点,法提斯深有体会。他曾经深深地恋上了一个美人,他为她痴醉,他为她癫狂,他参加了她存在的每一个沙龙,每一个舞会,每一场竞技大会。他为她送上了无数场冠军的荣誉,送上了无数的鲜花与珠宝,那美丽的人儿明显被他所打动,向他献上香吻,与他互诉衷肠。只是,每当他提到结婚这件事儿时,她却闪烁其词,只是说自己已经有婚约了,对不起之类的。当法提斯问起婚约对象是谁时,她却怎么都不愿意说。
法提斯并不以为意,婚约而已,又不是真的结婚。只当她受家里所迫,不得不进行一桩可怜的政治婚姻。要将美人从情敌手里夺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立下功勋,获得爵位,然后自己调查一番,明白以后就直接向情敌挑战,最后在决斗中杀死他,轻轻松松。至少,在年轻气盛的法提斯看来,在剑法上,没有人能够胜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