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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行的队伍为这些不速之客所阻滞,骑马在前的萧和权警觉地一夹马肚,马蹄疾落,挡在李嘉车前,厉声叱喝:“来者何人!”
才撩帘子的柴旭趴出半个脑袋往后张望,瞧瞧这紧张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断袖似的。
横马拦车的数名骑士皆是一色的玄衣皮甲,马鞍两侧各挂一筒白翎羽箭,额前绑着条青色束带,做得是执金吾中高级将士打扮。
但细眼看去,萧和权总觉得这几人眉目里与普通将领有所不同。究竟哪里不同,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使他更为警惕地捏紧剑柄,生怕他们突然发难。
领头人独骑白马一匹,双手抱拳高举,有礼有节道:“我等乃羽林军中人,奉上命传话与李嘉李大人。”
“上命?”萧和权不为所动,蹙眉冷道:“可有手令?!”
约是萧和权脸色太过如临大敌,那人稍是一愣,俄而一笑,摸向腰间囊袋。
“不用了。”窗口里传来一道清音。
萧和权紧张兮兮地低头与她道:“他们身份不明!”
“……”李嘉露出小半张脸来,一眼即辨别出那人果然是当初在国子监里所遇到的宦官高幸:“我认识他。”萧和权之所以生疑,便是因着他们身上那种独特的阴柔气质。
这个理由无法完全说服萧和权,眼神再三游移在高幸脸上,不依不饶:“那我与你一同去!”
李嘉抿抿嘴,淡淡道:“用不着。”
“……”小片刻后,萧小将军怀着被遗弃的浓浓阴郁心情目送高幸推着李嘉愈行愈远。
柴旭饶有兴趣地望着高幸的背影,慢吞吞地火烧浇油:“长得不错。”
萧将军狠狠咬了一截茅草:“哧,小白脸!”
柴旭啧了声,宦官不都是小白脸么。不过,他看了眼纠结的萧和权,要不要告诉他呢?还是不要了吧……
……
行至偏僻处,高幸停下脚步:“此去燕国路途遥远,主人特命小人前来相送。”
李嘉知他未说完,静静看着远处紫云蔚然的金陵皇城,等了半天不见下文,这才转过眼询问地看过去。发现高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微有不悦地皱起眉。
笑意淡淡在高幸的脸上泛开:“大人想起我来了?”
上一次在国子监,他亦如是说过同样的话。
宦官这个群体在梁国的身份很微妙,他们是宫内的侍从,又因深得皇室们的信任,许多见不得光的事都经由他们操作。在前梁时期,宦官的势力俨然超过部分小朝官,成为他们争相巴结的对象。
李嘉倒真想认识他,但……她摇摇头,表示在她的记忆中并没有他这号人物。
高幸仍是轻轻一笑,笑容模糊,看不出有遗憾或者是不满之类的情绪,他恭敬地欠身道:“主人令我保护大人前往燕国。”
“不要。”李嘉鼻尖一皱,断然拒绝。
高幸朝她走近一步,凤目攒着若有若无地笑:“大人三思。”
他是在威胁她!李嘉蓦地抓紧轮椅,咬得唇色发白。
树梢上栖息的鹂鸟啼音婉转,在这片使人窒息的寂静里格外的孤独。
良久,李嘉松口妥协:“好。”
高幸眼角余光扫过她紧扣在轮椅上的五指,眸里波光闪动,朝着李嘉拜了一礼:“以后公子便是我高幸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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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马车上的李嘉一直保持在低气压中,萧和权的心情比她更压抑,趁着晚间在平原郡休整的功夫他溜到了李嘉的房间内。
李嘉跪坐在灯下,不说不动,如片凝固的阴影。
萧和权摸过去,一看她的脸色,满肚子的恼火卡在了嗓眼。与李嘉面对面呆坐了会,憋出一句很俗气的开场白:“吃过了么?”
李嘉似是突然被他从怔愣中唤醒,呆呆地看了他一眼,呆呆地摇了摇头。
萧和权望着她呆板的脸,心痒难耐地大胆摸了上去,揉了又揉:“那我陪你用晚膳!”
“好。”李嘉罕有地没一巴掌拍飞他,点点头。
小白眼狼没精神啊,萧和权望了眼伫立在门外的那道人影,眼中闪过道利光,倏然站起身:“走!小爷我带你出去喝酒!”
“……”
两人出门时,高幸本欲跟过去,但看到李嘉冷漠的脸色时刹那止住步子,朝着萧和权一拜:“劳将军代我多照顾我家公子。”
你家公子?!占有权的动摇让萧和权身后那条看不见的尾巴嗖地炸开,剑身噌地拔出鞘。
李嘉木然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不轻不重地咳了声,萧和权不理,她伸手牵了牵萧和权的衣袖。
萧大汪的命门被戳她这个小动作戳了个正着,尾巴软软落下,冷冷瞥了眼高幸,蹲□屁颠屁颠地帮李嘉套鞋袜。
平原郡仍在梁国国境内,临近北方,这个季节春夜仍是料峭难耐。萧和权用李嘉的银鼠灰氅把她包了一层,仍觉不够,又麻利地解下自己的披到她身上。严严实实地裹好了李嘉,他方推着她咯吱咯吱地压过残雪沿街而去。
街上铺子关门的关门,收摊的收摊,仅有风中酒肆一点火光摇晃在遥远的雪夜里,温暖得引人向往。
“那个高幸他是……”
“他是个宦官。”李嘉先他一步做出解释:“是金陵派来保护我的。”
“为何之前没听你提及过?”萧和权没被她三言两语唬弄过去,问完他就后悔了,要是李嘉再说一句“没必要”,不是又往他的心上捅一刀么!萧将军内牛满面……
因为她之前也不知道啊,李嘉叹气,简单地思考了下将要开口,突然又变了主意:“名义上是保护我,其实是派来监视我的。”
萧和权推着轮椅的动作一停:“是太子?”
“不。”若是太子,她不必被动至此,高幸背后的那个人是梁国最有权势之人,是现在的她全然无法抗衡的人。
萧和权短短地郁闷下,胸脯拍得啪啪响:“无妨,去了燕国后,老子罩你。管他是太子还是靖王,也不能动你分毫。”
啊,和笨蛋的脑回路果然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啊。李嘉默默地指着路口的炭炉:“我要吃番薯。”
接受到指令的萧大汪和箭似的嗖地蹿过去帮心上人买番薯了。
番薯烤的外焦里嫩,烫得李嘉拿不住,可香甜得让她又舍不得松开。
萧和权看她吃得满嘴都是,眼底浮起一层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温柔笑意,弯腰揩去她粘在嘴边的碎渣。看着指尖那点香软,他鬼使神差地放在唇边舔了舔,很甜,还有一点雪松香……
喉结滚一滚,他低头望着李嘉蠕动的双唇,李嘉怔怔地抬起头,看着他一脸饥/渴(欲求不满)的表情:“想吃?”
想吃你嘴里的……萧萧寒风里,萧和权的眼睛泛着幽幽绿光。
李嘉了然地点点头,牢牢护着自己手里的番薯:“想吃自己就去买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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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里人影稀疏,多是半夜赶路的行脚商人,为免引人注意,萧和权一进门即找个灯火不明的角落里安置好李嘉,才唤了小二点酒菜。论丰盛远比不上官驿,但用萧和权的话来说就是图个自在。
李嘉不能饮酒,菜上来了动了两筷子就没再动。晚上厨子回家去了,上的几道全是牛肚、猪舌的大荤熟食。李嘉在车上颠簸了一整天,胃里也颠得翻天覆地,哪里吃得下这些。
“明日还要赶路,现在多吃点。”萧和权替她倒了杯茶。
“吃不下。”
萧和权皱眉看她瘦的快有巴掌大的脸,叼起块牛肉,一撸袖子:“等着。”转身招来小二耳语两句,小二引着他往后厨走去。
李嘉看了眼热气袅袅的茶盏,没有动它,胃里没东西更喝不得茶了。她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左侧那张桌上,从进门起那桌旁的两人便时不时瞄着萧和权与她。观他们的穿着,不富不贵,却也不显多潦倒,脚边搁着担子,像商人可举止间又没商人的圆滑周到。
倒像是——故意掩盖身份的潦倒士族。
士族一向讲究个体面,别说衣着,走哪恨不得是在脸上写上“老子有钱”或者“老子有权。”一个不愿摆明身份士族,只有一个可能,家道中落而且正被当政者追杀。李嘉捉摸不准这些人是冲着萧和权还是她来的,总之她明白,无事不登三宝殿,绝对是个麻烦。
不多会,萧和权和小二各端了个盘子钻出厨间。淡淡的油烟味从萧和权身上传来,李嘉转着茶盏,没料到这厮还会下厨啊。
一碟青蒜炒肉丝,一碟青菜蘑菇,萧和权竭力掩饰一脸的紧张,故作轻松地坐下:“还有一道糯米红枣,待蒸透点再弄上来。”
李嘉慎重地来回观察两遍,提出个尖锐的问题:“毒不死人吧……”
“……”萧和权感觉自己要被李嘉这张充满毒液的嘴给毒死了。
那桌坐立难安的“商贾”往他二人处瞄了又瞄,终是站了起来,往这走了两步:“谢……衣?”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过年……真心太忙了。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