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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马车上,昭昭一个人细细思量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司马镜、赵子妤、虞湛、蔡芷璇、永兴帝……一张张面孔从她的脑海中掠过,却似乎都隔着重重迷雾。
今日雅鉴,《锦绣山河图》最终亦是被天子拍下。自那雅集主人神来一笔让他得偿所愿之后,永兴帝龙心大悦。
昭昭思忖着那雅集主人竟然阴差阳错破坏了赵子孟的计划,也不知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那神秘的雅集主人究竟是谁?
几番思量功夫,自家的宅子就到了。昭昭方一进内院就见到了眼巴巴地盼着她回来的衍哥儿。
“这是怎么了?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昭昭疑惑道。
衍哥儿有些不好意思,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阿姐,今日来的那人真是天子?”
新帝登基每每都是要开恩科的,而永兴帝此来自是为了看一看这届恩科中有可能鱼跃龙门成为天子门生的学子。年长的学兄们全都牟足了劲儿,像衍哥儿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学子们自是轮不到得见圣颜的机会。
“恩,确是当今圣上无疑。”昭昭道。
“你们后来去了雅集?我听闻那在江南一带是很有名声的。”衍哥儿知道自家姐姐也与那拨人一道伴驾去了雅集,一见她回来了便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昭昭知道,自古便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如今衍哥儿也已经十岁了,多知晓一些事情总是没有坏处的,只要别读书读得迂了就好。于是,昭昭便将今日所见与衍哥儿细细说来,直到夜深了茯苓催了几次才去睡了。
每次的旬休日都是短暂的,昭昭觉得自己仿佛才刚回来,这一大早的就被茯苓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姑娘快别睡了,今日轮到那马教仪记录时间呢,她可是出了名的严格,吃到一小会儿都是不行的!”
昭昭渴睡起来管她什么马教仪驴教仪,要记过那就尽管去记好了,她是真想要再多睡一会儿呀。可是茯苓老早麻利地收起了被褥,挑选了衣衫首饰来。
迷迷糊糊之间,昭昭任凭茯苓给她梳洗装扮、涂抹面脂。
昭昭皱了精致的小鼻子嗅了嗅:“你这是给我抹了什么?”
茯苓笑道:“姑娘这是忘了吗,就是咱们在霸州时那货郎运来的朱栾水呀!当时姑娘还爱得什么似的,现在难道竟是用腻了?”
“你怎么竟是想起来从妆奁里翻出这个?”昭昭问道。
茯苓道:“我看京城里咱们总去的那几家妆面铺子里竟是找不出比这朱栾水更好闻的香水了,想起妆奁里还余下些,便寻了出来。”
昭昭暗道,那可是大食国的蔷薇水呀,自不是普通妆面铺子里的东西可以比的。
出了闺房,只见衍哥儿早就在外边等着昭昭一道吃早饭了。今日衍哥儿也是要回应天书院继续念书的。姐弟两人一同出门,之后就在山脚下分道扬镳。衍哥儿带着柏年去往应天书院,昭昭和茯苓两人则一道往明德女学去。
今日女学里的学生们似乎格外躁动。
“这是怎么回事?”昭昭恰在路上碰见了沈东珠,便拉住她询问道。
“你不知道?”那沈东珠诧异非常,“今日张榜,说是镇国大长公主要来咱们女学擢选女官。”
女官擢选!
如今天子年幼,大长公主监国。虽则此次擢拔的女官并非那等正经官身,只说是寻个研磨添香的伶俐人罢了。可任谁都知道,大长公主身边何曾缺过伺候笔墨的宫女?这擢选过去的女学生说不得就是协助大长公主起草公文诏书的,不知是何等的荣耀。
这辈子天授帝死期提前,那么女官擢选的事情自然也提前了约莫一年。虽则昭昭已经很努力地在学习了,可仍是觉得时间不够用。这此选拔她是真的觉得十分担忧。
“那告示上可有说要选几人?”昭昭凑近了些,有些焦急地问道。
沈东珠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只说少则一人,多则三五人,总之不会选太多就是。”
昭昭觉得胃里沉甸甸的,仿佛今日早饭吃了一斤铁石。
听闻大长公主要选女官,一众女学生们固然是期待兴奋的。但既然那榜上指明了只招那么三两个人,众人知晓希望渺茫,倒也都平常心。像昭昭那般患得患失的人少。
今次擢选倒是与后来女官选拔逐渐规范后的小科举不同,指明了只要几个研磨添香的伶俐人。昭昭虽则勤练书法,可到底是及不上高门贵女们自小练就的一笔风骨。但是说到制香,她倒是极有天分的,自从那“千日醉”之后,她便很是得到岑先生的看重。
“你今日抹的香水倒是别致,”沈东珠细嗅了嗅她身畔的香气,之后定定凝视着昭昭的眼睛问道,“昭昭,你今日抹了什么?”
昭昭正在忧心女官选拔之事,见她忽而问起香,便随口道:“不过是朱栾水罢了。”
可是今日沈东珠却仿佛是对这香水特别感兴趣的样子,听她说是朱栾水,便又细嗅了一下道:“朱栾水?我闻着却仿佛觉得有几分不同呢?”
“或许吧。”昭昭敷衍道。
沈东珠却是不依不饶继续追问:“昭昭,我真的好喜欢这个香味,你是在哪儿买的呀?”
“约莫一年前还在霸州时从一个货郎处买了好些朱栾水,眼下还余一些,若是你不嫌弃,我一会儿就让茯苓给你送去。”
沈东珠闻言仿佛是愣了一下,忽而笑道:“那就谢谢昭昭好意了。”
昭昭回到自己院子里后,便让茯苓将那香水给沈东珠送去了。
这日,昭昭正在院子里调制香料,石晴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昭昭妹妹,今日岑先生有事不来,香学课取消了!”
“我早就知道了。”昭昭手上动作不停,淡淡道。
石晴在她身边坐下,笑嘻嘻道:“今日天气这么好,又恰好没课,有一大群人都商量着要去对面山上的那个龙泉寺上香呢。说是拜拜菩萨,说不得就选拔上女官了呢!”
自从那日永兴帝微服去了一趟龙泉寺之后,这寺庙仿佛一下子在京中高门上下解禁了一般。年轻的公子小姐们对长辈昔日讳莫如深的古刹好奇不已,一时之间龙泉寺的香火大盛。
昭昭笑道:“那大家都拜了可不就是和没拜一样吗?”
“说得也是!”石晴道,“那样我们就更该去拜上一拜了,不然大家都得了神佛保佑就我们没有,那岂不是惨了?”
昭昭失笑不已,到底还是被她一同拉去了龙泉寺。因为她原先是打算一整天都在院子里研究香学的,今日的打扮甚是素净,若不是有一张出挑的芙蓉面,恐怕一些张狂的丫鬟都比她打扮得繁复。
赵子婳嫌弃今日人多惫懒出门,此行便只要昭昭与石晴、沈东珠三人。
天气尚寒,昭昭穿得却不臃肿,倒不是她体质好,只因她腰上锦囊里配了祖母那冬暖夏凉的名贵断簪。
昭昭一路精神颇好,不多时就到了龙泉寺。山门前有两株已逾百年的遒劲翠柏,寺内院墙斑驳、林木深深。当日和赵子婳同来时,这寺院还是香客寥寥、草木丛生的清寂模样,今日却是游人如织。
三人一同在大雄宝殿拜过佛祖,之后便一道在寺内游览。
行至幽僻处一道佛墙前,沈东珠忽而腹痛如绞。
“东珠,你还好吗?”石晴担忧地问道。
沈东珠摆了摆手,虚弱道:“不妨事的,想来许是早饭时候吃了什么相克的食物。”
石晴道:“吃坏了肚子?可是想要去解手?”
“恩,似乎……”沈东珠涨红了脸对石晴道,“阿晴,劳烦你扶我去一趟吧。”
石晴小心扶过她胳膊,安慰道:“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说这么见外的话。”
沈东珠尴尬地扭头对昭昭道:“若是我去一趟净房劳烦了两个人陪,可真是要羞死了。”
昭昭笑道:“你且去就是,我在这诗壁看看诗。”
她之前是来过一次的。这一方佛墙上的提着好些诗。那题写了“兰台画阁碧玲珑,皓月清风古梵宫。石磴高悬人罕到,时闻爽籁落空濛”句的诗壁后便是当日她和赵子婳偶遇澄观大师的清凉台了。
昭昭一面看着佛墙上的诗一面缓缓地走着,还没走几步,竟然碰见了也是独自一人在此看诗的蔡芷璇。昭昭不由得暗道一声倒霉。
还没等两人开口寒暄,昭昭只觉眼前一黑,竟是一只大麻袋从头上罩了下来!
她整个人都被套进了麻袋里,无论怎样奋力挣扎却都没有什么作用,反而在挣扎间口鼻中吸进了什么蒙汗药之类的东西。她觉得脑袋逐渐变得昏昏沉沉的,反抗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弱,不一会儿就失去了知觉。
昭昭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她还被装在麻袋里。耳边是车轮滚滚的声音,加之身下颠簸的感觉,不难推断出她如今正在一辆马车上,不知将要被运往哪里。
“怎么竟然有两个!”门外驾车的一个男人粗声道,“真是麻烦,也不知哪个才是我们要抓的。”
两个?
这么说蔡芷璇也被抓了?
昭昭悄悄挪动自己的身体,果然碰上了旁边的一个麻袋。她想要试探一下蔡芷璇醒了没有,忽听另一个稍阴冷的声音道:“有甚么麻烦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抓一个和抓两个有什么区别?到时公子一看便知。”
公子?哪个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