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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成国公赵世剡十九岁时随太-祖起兵,此前他曾在明州城保国寺出家。大周末年天灾*,老成国公幼年丧父,不得已出家为僧。还俗后,辅佐太-祖征战天下,立下不世功勋。
追溯赵家先祖,可至大周开国功臣赵匡胤。显德年间,宋国公赵匡胤起兵叛乱想要自立为帝。事败后按律应当族诛,然而周世宗襟怀磊落,念其昔年功绩,法外开恩为其留下一条血脉来。
周世宗使其子德芳之遗腹子惟宪免于死刑,特许德芳之妻携襁褓中的幼子定居江南,耕读传家,百年内不可出仕。
老成国公赵世剡便是惟宪之孙。
昔年德芳之妻携子离京时,代国公潘美顾念往日同袍情谊,赠古剑“照胆”于襁褓中的赵惟宪。多年后,老成国公正是用祖父传给他的这柄“照胆”宝剑征战天下的。
战事止息后,老成国公回到明州将“照胆”宝剑供奉于保国寺内以超度剑下亡魂。如此,已有四十余年。
近日,赵子孟赵大人忽得祖父老成国公托梦,说是业障已消,想要孙儿亲下江南将世交所赠宝剑取回供奉于赵氏祠堂之内。
在老成国公接连多日入梦的情况下,赵子孟乃向天子告假,与龙泉寺澄观大师一道前往明州保国寺取剑。
明州城。
昭昭闭上眼睛蜷缩在薄薄的被褥中,石壁里渗出来的噬骨凉气冻得她瑟瑟发抖。那天夜里被强行掳走,猛然之间知晓了太多太多的秘事。原来她的祖母竟然是前朝梨妃,而她的祖父则是……
可是连日的提心吊胆,生怕阮熙会突然发疯。她实在太累了,脑子里乱哄哄的什么也不能思考。不知不觉中,昭昭垂下了沉重的眼帘睡着了。
朦胧间,仿佛有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将她抱紧。人的怀抱本应是温暖的,可奇怪的是她却被冻得一个颤栗。昭昭想要挣脱开来,可是那人却将她愈发抱得紧,仿佛有冰冷的吻落在她的耳畔。
依稀是在梦里,她猛地一个哆嗦扭头去看,正对上阮熙那双阴鸷冷漠的眼睛。
昭昭跑啊跑,想要离她远远的。
可是她似乎又跑回了那个夜晚,还是在那个阴冷的房间里。昭昭感受到那人冰冷的手指在自己的脸颊上抚摩,耳边是他阴森寒凉的声音:“你可知我今夜为何连你一并捉来?”
昭昭害怕的摇头:“不,不知道。”
阮熙轻笑一声,一双铁臂环住她的腰肢将她揽在自己身前。昭昭被他半拖半抱着踉跄前行,感受到那人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脸上,然后是他冰冷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娘娘,你看看,我们是不是一对璧人?”
大长公主的神色有刹那的恍然,她仿佛又看见了梨花树下,那个少女倚在秋千上欢欢喜喜地对她说:“旻姐姐,他说等我十六岁的时候就会来娶我!”
那时候她初初开始学诗,总是缠了吴旻教她,说是要等将士们凯旋归来时给他一个惊喜。
可是大军没有凯旋,钟梨也没有等到阮伶来迎娶。
那阵子前线吃紧,长江以北的城池久攻不下。当时便有谋士说,应当是愈往北方皇威愈重的缘故。若是末帝不能失尽天下人心,恐怕日后的战事会更加艰难。
后来有人提起了美人计。
当日她也在那个营帐里,听他们细细地议定计谋。一边是丈夫的皇图霸业,一边是挚友的怀春心事。她没有说话。
于是,那个艳色天下重的少女一生的命运就此改写。
她确是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可是吴旻不曾想到她入宫后真的恪尽职守地祸国殃民。
末帝荒淫,为博美人一笑倾尽国库所有大兴土木修筑摘星楼。摘星楼上的靡靡之音里,末帝与妖妃日日颓然、饮酒作乐,大周王朝终于是失尽了天下人心。
大长公主气息微乱,她盯着昭昭的眼睛语气喑哑地开了口:“你果真是阿梨的后人?”
昭昭不知她口中的阿梨是谁,可是记忆里祖父的确是这么唤祖母的。昭昭有些茫然地小声喃喃:“我祖母好像就是叫阿梨。”
“真好,”大长公主的脸上浮现出一个飘渺的笑意,“原来她当日未死。真好。”
昭昭还是不明所以,难道大长公主殿下认识自己的祖母?
大长公主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口问道:“那你的祖父呢?他是什么样的人?”
“祖父……”昭昭不知道大长公主殿下为何又忽然问起他祖父的事情了,但她还是小声地开口说道:“我祖父叫潘二斧,是一个武艺高强的人。他很有本事的,我们一家人在霸州时过得富足又安逸。后来祖母过世了,没多少时间祖父也跟着去了,他们感情很好……”
“潘二斧……”大长公主眸色一深,细细琢磨了起来。
阮熙却是嗤笑一声立即开口道:“潘二斧?可是潘铖?”
潘铖是大周开国名将代国公潘美的玄孙,亦是玉面将军潘钺的幼弟。大周宣和末年时任殿前司亲军都指挥使,在皇城被破、末帝自尽后护送前朝太子南下。世人皆道他是命殒江中,尸骨无存了。
昭昭是知道这个人的,可是方才不是还在问她祖父的事情吗?怎么转眼就提起潘铖将军了?
可是还没等昭昭将眼前这一团乱麻一般的事情给想清楚,阮熙就一把将她甩到了地上,他厉声笑道:“你们一家在霸州过得富足安逸,可不仅仅是潘铖有本事,是我阮家三代的性命给那妖妃作了盾牌。”
昭昭被他尖利刺耳的声音吓得瑟瑟发抖,她仿佛在千丝万缕中明白了什么:“你是说……你是说我祖母她是前朝梨妃?”
若祖母真的就是梨妃,若当年阮相是为了掩护祖母的行踪才引起君王猜忌的……可纵是如此,要将阮家之祸强行迁怒到自己也还是有些没有道理呀,她那时候都没有出生呢!
等等!难道潘铖竟是祖父?
昭昭想起往日种种,似乎所有的疑点都得到了解释。
宣和末年,玉面将军潘钺带妻儿镇守边关,却为奸细所出卖。而后潘将军阵亡,霸州城破。昭昭听闻潘将军的一双儿女俱被辽兵杀害,他怀孕的妻子为辽人所俘虏,不知所踪。
若祖父真的是潘钺将军的幼弟,那这么说来祖父多年来往返与两国之间不是没有理由的。昭昭想起祖父临终前还不断地嘱托松年大哥辽国的“生意”,原来他一直是在辽国设法寻找失踪的寡嫂和素昧谋面的侄子侄女。
潘钺将军的妻子王氏就是王璧君的姑祖母,据说为人隐忍善谋有急智。所以这么多年以来祖父才一直怀抱希望觉得她有可能还活着。
昭昭想起祖母生前对诗词书画之类的文人雅好极为不喜,在家中时但凡是诗啊画呀的,祖母总爱撕着玩。但奇怪的是祖母去后祖父却在她的棺木里陪葬了一册不知何人所著的诗集。
如今联想起阮相与梨妃的一段渊源,昭昭不由得低喃出声:“祖母她……”
阮熙没有理会昭昭,而是继续冷笑着对大长公主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皇后娘娘,你们是不是疑惑呀,为什么我祖父功成身退后不愿归隐呢?朝堂之上阮相的威势简直比皇权更甚,他这么多年来霸者权力不放真是太让人不放心了……所以,你们就觉得我阮家怀有反心。”
大长公主没有答话,只是脸上的神色更加苍老疲惫。
“哈哈哈哈哈!”阮熙笑得尖利而刺耳,他朝一旁侍候着的泷月挥了挥手,又继续说道:“吴昪真是死得太早了,不过,我前阵子在京城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玩意儿。”
这时候,有两个青衣童子拎着一个狼狈万分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那个中年男人被牢牢地捆绑成一团,他身上竟然穿着明黄色的龙袍!昭昭在那人散乱的头发下面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竟然是建元帝的三子、永兴帝新封的平王!
建元帝的九个活到成年的皇子中,三皇子无疑是出身最卑微的一个。他的生母是一个末等的宫女,偶然得了龙幸才生下了一个皇子。
平王自幼长相酷似建元帝,按理说应当能够借此更得圣心才是,可他生性懦弱蠢笨,气度猥琐非常。因此,建元帝看着这个长得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儿子这般形容猥琐,更是愈发得厌憎于他,至死都未给三子封王。
还是永兴帝登基后才给这个隐形人一般的叔叔封了平王。
平王生性懦弱不敢得罪人,常年都宅居在府邸里不出门。府里养了戏班子,他平日里也没有别的爱好,政治什么的都是不懂的,也没胆子去掺和。如此吃吃睡睡,年纪越长便越发得心宽体胖起来,也就没那么像建元帝了。
昭昭离京前就听说了平王失踪的消息,可是京城里谁也没有放在心上,派出去搜寻的兵士也都是应付了事,好像除了平王府之外再没人关注过这位王爷。
这些日子也不知平王在阮熙手上遭受了什么,现如今他剧烈地消瘦了下来。如今明黄色的龙袍一上身,竟是真的像极了建元帝。大长公主眼前一片模糊,仿佛果真看见了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死而复生。
“姑母,姑母!救救我!”平王早已被折磨地奄奄一息,如今猛然一瞧见了大长公主,立马像见着了救世主一般。
平王虽然生在帝王家,可是却从没有享受过一日身为皇子的尊荣。他懦弱蠢笨,功课就连年纪最小的弟弟也比不上。他的父皇厌憎他,因为他们父子酷似的容貌。于是他就拼命地吃拼命地吃,总算成了一个大胖子。
自从他变胖了以后,几个年幼的皇子们背地里叫他肥猪,可是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因为肥胖的他总算没有那么像父皇了,可以从此安安心心做一个透明人了。
后来,七皇弟登基,给他封了郡王。再后来,皇侄继位,他终于也成了平王。原以为晚年可以平平安安地做一个富贵闲人了,可谁知……
“姑母,救救我!”
大长公主之前也不知道被灌下了什么药,她只觉自己的意志越来越模糊。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她的胸腔中有嗜血的暴戾。
阮熙如毒蛇一般的嗓音幽幽响起:“他谋夺了你丈夫的江山,还丝毫不顾及骨肉亲情将你像小丑一般愚弄了一生……可惜呀可惜,直到他死后你才发现事情的真相,原来你丈夫不是病死的。哈哈哈哈哈!你说可笑不可笑,辛辛苦苦打下来了锦绣江山,然后自己早早的死了,杀人凶手却稳坐江山近五十载……”
在阮熙阴冷寒凉的嗓音里,吴旻的眼睛越来越红,她胸腔中涌动着浓烈的恨意。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他明明知道自己有多么爱李茂,为何竟能下此毒手!
昭昭看见阮熙将一把匕首递给了大长公主,然后就见大长公主殿下一把夺过匕首就狠狠地向平王刺去!
眼前是一片血色。
“啊!”昭昭吓得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
黑暗中她似乎感到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自己,昭昭仿佛能感受到那目光里冰冷的仇恨和复杂的波澜。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浸没在了刺骨的湖水里,压抑的、窒息的。
昭昭猛地睁开了眼——原来竟是一个人坐在床头静静地审视着她,他的眼底有她看不透的诡谲波澜。
阮熙?他来自己的房间里干什么!
昭昭想起此人的颠狂,整个人都被吓地微微颤抖了起来,可是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回望着他。
阮熙冰凉的手指抚上昭昭的脸颊,轻轻碰触她的额头、眼睛和鼻梁,最后久久地停留在她嫣红的唇瓣上。他低低地开口问道:“你说,我把你的脸毁了好不好?”
昭昭再也支撑不住脸上平静的神色,她猛地往后一缩躲开了他的碰触。
却听阮熙不急不缓地继续道:“有人来救你了,我们该换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