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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上帝!”他想,“在他身边,我显得多么渺小,多么自私!即使是他遇到了我这样的不幸,他也不可能觉得更加伤感。”
蒙泰尼里随即抬起头来,四下看了看。
“我不会强迫你回到那里去,现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那么做,”他满含深情地说道,“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条,今年放暑假时好好地休息一下。我看你最好还是远离里窝那地区,我可不能眼看着你的身体垮下去。”
“神父,您在神学院放假时到哪儿去?”
“我会带着学生进山,就像以往那样,照看他们在那里安顿下来。可是到了八月中旬,副院长休完假后就会回来。那时我就会去阿尔卑斯山散散心。你会跟我去吗?我可以带你到山里作长途旅行,而且你会愿意研究一下阿尔卑斯山的苔藓和地衣。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身边,你会觉得十分乏味吗?”
“神父!”亚瑟拍起手来,朱丽亚说这种动作暴露出“典型的外国派头”。“能和您去,叫我干什么我都愿意。只是——我不知道——”他打住了话头。
“你认为伯顿先生会不同意吗?”
“他当然不会乐意的,但是他也不好对我横加干涉了。我现在都已十八岁了,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话又说回来,他只是我的同父异母兄长,我看不出我就该对他俯首帖耳。他对母亲总是不好。”
“但是他如果当真反对,我看你最好就不要违背他的意愿。不然的话,你会发现在家里的处境会更难——”
“一点也不会更难!”亚瑟怒形于色,打断了他的话。“他们总是恨我,过去恨我,将来还会恨我——这与我做什么没有关系。此外,我是同您、同我的忏悔神父一道外出,杰姆斯还怎么能当真反对呢?”
“可是你要记住,他是一位新教徒。你还是给他写封信吧,我们不妨等一等,看他怎么说。但是你也不要操之过急,我的孩子。不管人家是恨你还是爱你,都要检点你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委婉地道出责备的话来,一点也不会让亚瑟听了脸红。
“是的,我知道。”他答道,并且叹息了一声。“可这也太难了——”
“星期二晚上你没能过来,当时我觉得很遗憾。”蒙泰尼里说道,突然之间换了一个话题,“阿雷佐主教到这儿来了,我是想让你见见他。”
“我答应了一个学生,要去他的住处开会。当时他们在那儿等我。”
“什么会?”
听到了这个问题,亚瑟好像有些窘迫。“它、它不、不是一次正、正常的会议,”他说道,因为紧张而有点口吃。“有个学生从热那亚来了,他给我们作了一次发言,算是、是——讲演吧。”
“他讲了一些什么?”
亚瑟有些犹豫。“神父,您不要问他的名字,好吗?因为我答应过——”
“我不会问你什么,而且如果你已经答应过保密,你当然就不该告诉我。但是到了现在,我想你该信任我了吧。”
“神父,我当然信任你。他讲到了——我们,以及我们对人民的责任——还有,对我们自己的责任,还讲到了——我们可以做些什么,以便帮助——”
“帮助谁?”
“帮助农民——和——”
“和什么?”
“意大利。”
一阵长久的沉默。
“告诉我,亚瑟,”蒙泰尼里说罢转身看着他,语调非常庄重。“这事你考虑了多长时间?”
“自从——去年冬天。”
“是在你母亲去世之前?她知道这事吗?”
“不、不知道。我、我那时对此并不关心。”
“那么现在你——关心这事吗?”
亚瑟又揪下了一把毛地黄花冠。
“是这样的,神父,”他开口说道,眼睛看着地上。“在我去年准备入学考试时,我结识了许多学生。你还记得吗?呃,有些学生开始对我谈论——所有这些事情,并且借书给我看。
但是我对这事漠不关心。当时我只想早点回家去看母亲。你知道的,在那所地牢一般的房子里,和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十分孤单。朱丽亚那张嘴能把她给气死。后来到了冬天,她病得非常厉害,我就把那些学生和他们那些书全给忘了。后来,你知道的,我就根本不到比萨来了。如果我想到了这事,我当时肯定会跟母亲说的。但是我就是没有想起来。后来我发现她要死了——你知道的,我几乎是一直陪着她,直到她死去。我经常整夜不睡,琼玛·华伦白天会来换我睡觉。呃,就是在那些漫漫长夜里,我这才想起了那些书来,以及那些学生所说的话——并且思考他们说的对不对,以及我们的主对这事会怎么说。”
“你问过他吗?”蒙泰尼里的声音并不十分平静。
“问过,神父。有时我向他祈祷,求他告诉我该做些什么,或者求他让我同母亲一起死去。但是我得不到任何的答复。”
“你一个字也没有跟我提过。亚瑟,我希望当时你能信任我。”
“神父,您知道我信任您!但是有些事情您不能随便说。我——在我看来,那时没人能够帮我——甚至连您和母亲都帮不上我。我必须从上帝那里直接得到我自己的答复。您知道的,这关系到我的一生和我整个的灵魂。”
蒙泰尼里转过身去,凝视着枝繁叶茂的木兰树。在暗淡的暮色之中,他的身形变得模糊起来,就像是一个黑暗的鬼魂,潜伏在颜色更暗的树枝之间。
“后来呢?”他慢声细语地同道。
“后来——她就死了。您知道的,最后的三天晚上我一直陪着她——”
他说不下去了,停顿了片刻,但是蒙泰尼里一动也不动。
“在他们把她安葬之前的两天里,”亚瑟继续说道,声音放得更低,“我什么事情都不能想。后来,我在葬礼以后就病倒了。您总记得,我都不能来做忏悔。”
“是的,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