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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的营火烧的极旺,火上架烤着一头全头全尾的羊,肥美的羊肉被火烤的滋滋作响,金黄发亮还滴下油来,早有庖丁片好羊肉一盘盘端进中帐里来,由美貌的侍婢奉到各位贵人面前。
太子历来爱歌舞助兴,自建康带了歌舞伎随行,这时候早已有乐奴鼓瑟吹笙,舞伎们身材妖娆,穿着鲜艳的衣裙舞成一团团盛放的花,席上的贵人们举杯笑谈,这等富贵安乐的情形,叫人无法想象这是在一处荒野之地。
只是那群舞伎如何卖力的舞动,太子依旧瞧也不瞧一眼,皱眉道:“真是无趣,跳来跳去也只有这几样,待回了建康便把她们都换了!”从建康一路来,他早已看腻了听腻了。
舞伎们吓得白了脸,齐刷刷停了下来,跪了一地,哭着哀求:“殿下饶命。”她们在东宫待得久了,怎么会不知道太子的“换了”就要杀了她们重新选一批舞伎进来。
岚姬看着跪了一地年轻美貌的女子,轻轻一笑:“殿下怕是看腻了这些歌舞,不如打发她们另排了再跳来看,要是跳得不好再换也不迟。”她替太子打着团扇,“新换上来的人哪里知道殿下的喜好,怕是又得调教呢。”她笑得娇羞,妩媚的眼波递过去给太子,让人看得心都酥了。
太子哪里不依,大笑着点了点她:“偏生你爱吃味,罢了,由得你。”不耐烦地挥了挥衣袖,让那些哭的花枝乱颤的舞伎们退下了。
他们身后的张姬听出了岚姬的话意,气得恨不能把手中的碗盏砸到岚姬那副妖媚惑人的脸上去,她堂堂世家出身的姑子委屈做了太子的姬妾,无名无分还要屈居在这个女人的下面,被她耻笑却还不能反驳,还有那个顾家旁支女,明明她也已经像自己这样委屈求全,受尽太子的折磨羞辱,可她偏偏能够坐在贵人的席上,看着自己受尽折磨!叫人怎么能够忍耐!~
她愤恨地看向顾沅时,正瞧见太子下席上端坐着的顾沅抬头望了她一眼,递过来的眼神冷漠坚决,顿时心中一定,挤出三分笑意来,放柔了声音:“殿下,妾听闻顾家小姑阿沅擅长琴艺,何不请她来弹奏一曲,为殿下助兴?”
一时间,中帐之中都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从得意的张姬转到太子,最后都在帐中寻找那位身负神鬼莫测之能的小姑顾沅,想看看她究竟如何应答。只有顾瑶微微低着头,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她倒要看看顾沅这一次该如何应答,若是应了张姬的话,只怕诸位世家郎君都要鄙夷于她,要知道世家中人最为高傲,最是看重宁死不折的风骨,若是她肯屈服为太子弹琴助兴,很快就会为人唾弃!可若是顾沅不答应,只怕太子会容不得她!所以不管她今日如何取舍,只怕都会难以善了了。
“嗒嗒嗒……”清脆的声音在中帐中响起,是木屐踩在地面不急不缓地走着,一位一身石青色褒衣博带头束碧色丝带的淸俊小郎向着殿中走来,他翩翩而行之时,大袖飘摇身姿俊雅,映着帐外熊熊火光,如谪仙一般地耀眼夺目,教帐中之人都看得失了神。
“殿下。”那小郎向着正中而坐的太子作揖拜下时,众人才惊觉,这个淸俊无比的小郎居然是顾沅!她一身打扮都如同郎君一般,丝毫没有姑子的模样。
太子也被顾沅那一身郎君的装扮弄得很是吃惊,好一会才皱着眉道:“你可愿奏琴为诸位助兴?”
顾沅并不看正得意洋洋望着她的张姬,却是挺直身子,昂首望向太子:“沅不愿!”
太子的脸色瞬时阴沉了下来,冷冷望着关,语气沉沉:“怎么,你不愿为孤助兴,莫非是觉得失了身份?”
张姬此时已经掩饰不住得意与欢喜,用团扇掩着嘴轻笑:“沅小姑这是觉得委屈了呢,她可是有异能之人,哪里肯屈尊为殿下奏琴助兴!”她高兴地看着太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虽然她才被太子纳了没几日,却也知道太子对世家中人的高傲很是反感,因为太子母族寻常,时时被建康世家中人轻视,故而十分在意这些,她就是利用了这一点,要太子很是嫌恶痛恨顾沅的高傲,只要她再表露出半点轻视之意,今日太子怕就是要取了她的性命去。
下席的顾瑶此时也是微微含着笑,垂着眼帘,并不看帐中的顾沅,在她看来,即便顾沅再如何风仪不凡,让人折服,今日也是难得了好了,这让她很满意。
“沅曾得殿下允准,随殿下回建康,行幕僚谋士之事!”顾沅淡淡地道,没有急切,也并不惧怕,“如今殿下姬妾却让沅在众目睽睽之下弹琴助兴,毫无顾忌,任意取笑,这是何等羞辱!”
她说到这里,脸色一肃:“沅虽不才,能预测祸福,料知未来之事,虽为女流却也体恤我大晋百姓连年战乱之苦,愿意为谋士襄助殿下,以期为国尽忠为百姓谋福祉……”她说着,目光一转,盯着张姬,“岂料殿下听信妇人之言,任由姬妾羞辱于我,让沅行歌舞伎人之事,弹奏丝桐为人助兴消遣,沅岂能从命!”
她越说越慷慨,语气越说越激愤,大步上前一步抱拳深深作揖:“既然如此,沅不愿再受此等羞辱,不敢再为殿下出谋划策,自求离去,还请殿下成全!”一脸深深不忿的神色,仿佛真的受到奇耻大辱,不肯委屈求全的模样。
一时间,众人有些愣怔,待回过神来纷纷议论着,顾沅未卜先知之能他们是不再怀疑了,早已经用事实证明了,但顾沅此去建康是以谋士身份而去的却是不曾有人知道,看顾沅一身郎君打扮,还真的把自己当成太子的谋士幕僚了。
顾沅是一介女子,要当东宫幕僚是听都未曾听说过的事,可又有谁能说她做不了呢,单单是她那未卜先知预知祸福的能力足可以襄助这天下所有邦国世家。那么太子的姬妾开口要她弹琴助兴,的确是羞辱了有才德之人。
太子想不到顾沅竟然开口如此激昂愤愤,最后还要求去,一时也是有些慌了,原本只是件小事,可若是失了顾沅的预知之能,却是大大的损失,他还指望着顾沅帮他预测琅琊王的事,哪里肯就这样放她走。
他咬了咬牙,若是就这样向顾沅赔不是,他堂堂南晋储君脸上自然挂不住,索性沉了脸,回过头向着还正得意的张姬怒喝道:“贱妇,胆敢胡言乱语羞辱阿沅,还不快些跪下赔罪!”